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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医生先动的心》第十章 我们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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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个月,沈长风请了个长假,对于这个年级榜上异军突起闯进前三的黑马,班主任还是准了,不过只给了三天。

“沈长风,我知道你考一本并不难,但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能松懈。就三天,无论还有什么事,等高考之后说。”

“谢谢老师。”

沈长风从办公楼下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还在上课时间,所以整个校园都显得空旷又冷清。

忽然,他似有所感一样抬头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顿住,喉头滚动两下后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女生抱胸站在树荫下,眉眼嚣张又生动,身后是大把火烧云,直烧进他眼睛里去。赵暄和既没动也没朝他走过去,她说:“你就准备这么走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我就是请个病假,又不是不来了。”沈长风将手里的假条展开,远远地给她看,“就三天,还不回去上课的话,等我回来你的第二名可就不保了。”

“沈长风你也太嚣张了吧。”赵暄和笑骂。“那我们就比一比,看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谁比较厉害!”

风扬起女生的裙角,落日余晖下美得不像话。沈长风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疼,他眨了眨眼,等敛下眼帘,又成了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恣意少年。

“好哇,沈哥跟你比。”

等沈长风终于把女生送走,四周又重新寂静下来。他站了会儿后抬脚默不作声地往校门外走,打车去往市里最近的一处公墓。

明明是盛夏,整个公墓里却有点阴寒,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兜头罩下来,勒得人呼吸不畅。而有的人,在夏季死去。

照片是普通的生活照,上头的男人发福了不少,至少比抛弃他跟母亲的时候胖了很多,看来在重组家庭中过得不错,可即使不错,不还是死了吗?

沈长风靠着石碑坐下来,摸着上头男人的脸,突然笑了一下:“老沈,你想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还是得下去陪我妈?怎么办呢?”他突然发狠,一拳打在碑上,癫狂地大笑不止,“有钱又怎么样?有了新老婆又怎么样?钱跟老婆还不是马上要跟别人跑了!”

他踹了一脚:“你怎么死得这么容易!你不是最狼心狗肺吗?你给我滚回来把你那些烂东西给我拿走!”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咆哮得狠了,沈长风嗓子里全是铁锈味,可他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哇,砸呀,恨不得将面前的石碑连根拔起才解气。

力气慢慢流逝,这一场发泄走到尽头,他抬手去擦额角的汗,却在脸上摸出一手湿润。

纸呢?他又满地找书包,但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终于,他扛不住地摔坐在地,发疯般地哭喊出声。

沈长风此刻清楚地意识到,没人会应他了。

这个男人再不会从地下钻出来,在他生日那天偷偷买了蛋糕送到学校,即使被他当着面塞进垃圾桶,也不会开着车远远跟在他后面,讨得他的冷嘲热讽……如今男人把痛苦如数全加诸到他身上。

谁都没饶过谁。

从日落坐到夜深,公墓管理员日常巡视,寻到沈长风面前,手电筒照了下石碑上的照片,再跟沈长风说话时,语气柔和不少。

“回家吧,时间到了,明天白天再来。”他抬手拍了拍男生肩膀,叹了口气。

沈长风木着脸从地上捡起书包离开。

这三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三天后沈长风再出现在班上,已是模拟考试结束,他没赶得上。

赵暄和果然拿了第一,名字冲到榜首,可这次后头跟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下课路过那儿,扯住身旁男生的衣角,突然问:“为什么不来考试,你说过以后我俩并肩第一第二,把榜单占到高考为止,这话是谁说的?”

沈长风轻笑了下,反问:“那你要跟我考同一个大学吗?”

赵暄和猝不及防地愣了下,随后支吾道:“这……这我还没想好呢,你想考哪个?”

她是真的没想好,最近爸妈正围绕她考哪个学校吵得不可开交。

沈长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眼神让赵暄和下意识地垂下眼,故作淡定地说:“我不太了解,你说出来我参考参考。”

“我想留在a市,我报a大。”沈长风第一次用坚定的语气试探,他留意着女生的表情,既期待又害怕。

所幸女生只是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点头说:“嗯,a大挺不错的。”

沈长风立马笑开,半开玩笑道:“那就跟沈哥一起吧,沈哥继续罩着你。”

“可我……”赵暄和想起来家里那两位的施压,但目光一触到沈长风,她就不忍心了,一咬牙,点头,“行!”

沈长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许久不说话,用一种淹没一切的眼神望着她。

赵暄和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抬手在他面前晃着:“沈长风,你怎么了……”

他突然捉住她的手,伸手钩住她的尾指,笑:“拉钩。”

这种幼稚的举动一下子把赵暄和逗笑了,她配合着晃动了两下手,说:“沈长风,你今年三岁吗,是不是还要盖章?”

“盖章。”

说完,他真的主动对着女生的拇指按上去。

赵暄和惊了。

此刻是下课时间,校园里走动的学生还不少,沈长风又是个话题人物,他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杵在这儿跟她对手指,而且还一脸严肃认真。

耳边,沈长风沉着嗓音似警告道:“赵暄和,你今天是答应我了的,以后要是撒手离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长风即使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成绩还不错的学生,但骨子里的狠劲还在。他说这话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告诉自己也告诉赵暄和——你不能离开了。

只是赵暄和并不晓得这个离开的意义。

在一个少年的心里,她有了分量,成了不能割舍的现在与未来,而她只当这个离开,是答应沈长风考同一所大学不毁约。

高考那两天天气很好。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赵暄和感觉浑身轻松,可等那股子新鲜感过去,心里又像堵了团棉花,胀胀的,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酸涩感与怅然。

然而,不等她仔细体会,赵暄和就跟母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就大学的报考问题。

“什么叫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养了你十多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吗?”

“我不觉得a大比s大差在哪里,a大就在本市,我还可以多回来看看你们。”

“不需要!”赵母气得脑仁疼,坐下使劲地按着额角边揉边说,“我跟你爸为了你上大学,连新房子也买好了,就在s大旁边,又近又方便。等你考完就搬家。”

“搬家?”赵暄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好好考试好好学习,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就成了。”

“不行,我不搬!”赵暄和拼命喊,“我在这边的朋友怎么办?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有感情了!”

“什么感情,有你的前程重要?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了在s市落户做了多少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赵暄和眼圈都红了,她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完了,她要跟沈长风分开了。她不想离开,她想一直跟沈长风在一起……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脱口道:“你才不是为了我,你就是为了你自己!我知道考s大其实是你没完成的心愿,你想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傀儡,来成全你的自私自利!”

“啪——”

响亮的耳光震得赵暄和耳膜生疼,可饶是这样,她也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出来。

下一秒,她拿起书包夺门而出。

赵母气得身子直抖,心脏跳得又急又猛,她赶紧跑去房里翻出一瓶药,倒了两颗在嘴里含住。

分数出来,赵暄和考得不错,她赶紧给沈长风打了个电话,得知男生比她还要高两分,考a大绰绰有余。

一中有单独的志愿填报时间,到时候家长需要到校跟孩子一起讨论,而老师会在旁边指导。当天,赵暄和特地没告诉家里,跟沈长风两人坐在走廊里,各拿了纸笔。

教室里,家长跟学生讨论得热烈,两人就并肩坐在地上,沉默着一起钩上a大。

填完所有的选项后,赵暄和第一次生出点将叛逆摊开在日光下的爽快来,她第一次因为某个人某件事竖起铠甲来抵抗外界。

她心里乐开花。

沈长风也填完了,对着纸瞧了很久。赵暄和想起来他家长也没来,随口问了句:“你没告诉家里今天填志愿?”

沈长风说:“没告诉。”

她更高兴了,这是他们默契的表现。

她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仰头说:“还有两天系统就关闭了,志愿一交就再也改不了。”

“嗯。”

把表交上去,学校会统一处理,一切似乎就这么定型了。

可第二天,赵母出去买菜回来,一到家就甩了赵暄和一巴掌,气得身子直抖:“你们填志愿了?”

“填了。”她平静极了,甚至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竟然不跟我们商量……”赵母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从烈日下赶回来,她浑身上下都在流汗,而赵暄和的冷漠跟孤注一掷更看得她心急如焚。她不明白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为何不能理解自己,自己都是为了她呀……终于她承受不住地两眼一黑,身子倒下来。

闭眼之前,她听见赵暄和慌不择路地冲她喊叫:“妈!”

赵母突然晕倒是心脏问题,这些年一直靠着药物控制,平常根本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赵暄和是从医生口里知道这些的。

她每天按时去医院送饭,再拎着保温瓶回去洗干净,医院那边请了陪护,她却不放心,基本每天间隔着过去陪床。

在赵母眼里,这才是她记忆里的懂事聪明的女儿。

志愿填报截止,赵暄和没见过沈长风一面,也没联系。终于,在学校张贴出最后报考通知的当晚,沈长风在她家门口堵住了她。

夜色里,男生一身寒气,而这些都敌不过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厌恶与憎恨。

他抓着从学校宣传栏上揭下来的通告丢在她面前,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长风,戾气十足,凶狠得像要把人撕成两半。

赵暄和把纸从地上捡起来,垂眼,轻轻说:“对不起。”

“对不起?”沈长风气笑了,“原来都是骗我的。赵暄和,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我不是……”她猛地抬头,可沈长风眼里满满的不信任让她好似被一把锐利的匕首刺中,她翕动的嘴唇缓缓抿上。

赵暄和把腰板挺直,在夜风中,与他对峙。

两天之前,她为了他不顾一切地与母亲对抗,最后把人气进医院。可现在,他什么也没问,不问缘由,不问她肩上的压力,不理解,不体谅……

一瞬间,她心里压抑多天的不甘跟愤懑全涌了上来。她冷笑一声,用从未有过的倨傲语气一字一句地道:“是啊,我是个骗子,你讨厌就讨厌吧,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最后那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后转身就走。

可沈长风拉住了她,她侧头。

赵暄和的手背被抓出一片红,火辣辣作痛。

她讥诮道:“怎么,还要打我一顿泄气?”

沈长风固执地盯着她:“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不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行了吧,你放开我。”她口不择言,“我真的特别烦,拜托你最近别来找我了行吗?”

她猛地挣脱开,果然,手腕上有了一道鲜红的掌印。她看了原地一动不动的沈长风一眼,越看越委屈,越看越生气,红着眼扭头就走。

“赵暄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她没搭理,撑着满心满眼的火气还加快了步伐。

“你刚刚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吗?”

家里客厅的灯亮着,是父亲下班回来了,等会儿还得去医院陪护。

于是,她狠下心说:“是啊!”

沈长风一言不发。

“别让我再看见你。”

最后,她听见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感官,赵暄和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刘世仁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说:“待在医院那么久了,你赶紧回去歇歇吧。”

不知不觉,已是凌晨四点,徐时跟沈之路已经各自回去了,白霜在病房陪床。

“沈小子的事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刘世仁走前不忘叮嘱,“他性子又倔又硬,明面上看什么都能扛能顶,不搭理人,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要是知道我告诉了你这事,为他打感情牌,那小子不但不会感激,还能记我个把星期仇什么的……”

赵暄和勉强笑了笑,应下。

刘主任走后,整条走廊更空荡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沈长风丢了画笔拿起手术刀的原因,这个看似刀枪不入冷面冷心的男人,其实比谁都要情深。

赵暄和揉了揉眼,抬脚往外走,可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眼朝前方看,然后,缓缓伸手,擦掉眼前一片水泽,哽咽地笑开,说:“沈长风,我们和好吧。”

沈长风接完电话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许久,里头的人等不及出来催他:“沈医生?赶紧进来吧,我们的讨论会要开始了。”

沈长风这才回神,然后一贯冷静从容惯了的神情忽而裂开一丝缝隙,他转向那人仓促道:“帮我请个假,我要回去一趟,不用等我了。”

沈长风撂下这句,连外套都没拿,直接坐着电梯下去开车。

从q市到a市,沈长风开了整整三个小时,连夜赶了回来。

他满心想着,赵暄和肯定哭了,她从来不是个硬气的性子,平常也只敢在熟悉的人面前霸道不讲理,俗话说的窝里横。

刚刚电话里,赵暄和强装镇定地把事情讲清,可沈长风知道,她不行的,她会哭的。

对朋友她一向掏心掏肺,她肯定要担心害怕死了。

一到医院他就狂奔上去,正好遇见做完手术出来准备回家的刘主任。

刘世仁死盯着他吹胡子瞪眼:“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结果竟然人还没追到?组织表示对你十分失望啊!”说完,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看这样子,手术应该是顺利的。

沈长风奔向赵暄和。

走廊上,赵暄和又哭又笑,同他讲:“沈长风,我们和好吧。”

一句我们和好吧,让他的防御轰然倒塌。

这么多年,他们从不是分道扬镳,也不算破镜重圆,他们只是因为误会吵架了,跟学生时代任何一场幼稚好笑的吵架一样。现在,她向他伸出手,主动求和。

他忽然有些站立不住,各种疲惫山崩似的压了上来,赵暄和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生出从未有的脆弱。

可他愿意妥协。

在名为赵暄和的战役中,他在自己的碉堡上插上白旗,他愿为她无条件投降。

许久,沈长风轻叹一口气,哑着嗓子笑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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