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钦从小就没有体验过,一个真正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年幼时每个人都面临过这样的题目,要求他们用稚嫩的笔触去书写家庭的温暖,沈时钦还记得,当年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拼凑出一篇足够长度的作文,可当他那篇文章给老师当作范文在讲台上读出来时,他却并没有获得什么想象中的成就感。
他只是觉得空。
心中像是有块尖锐的石头在无尽地下坠,却永远碰不到底在哪儿。
作文里所有温情的互动跟和谐的家人,都是他编造出来的结果,在他的记忆里,这样的画面根本从未出现过。
后来他母亲宋媛过世,他跟沈遂安近乎决裂,被带到沈爷爷身边生活……
再后来。
他遇见了她。
因为是她,他开始学会对所谓的将来抱有期待,偶尔听见公司的员工们坐在休息室里聊着家长理短的那些小事时,他也愿意停下脚步,静静地靠在门口去听一听。
沈时钦从来就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
但自从认识眼前这个姑娘之后,他好像变成了一位想象大师。
他想,能跟她在一起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想必会很好。
虞阮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他应该在她累到睡着之后就已经给她做了清理,身上的床单和睡裙都是重新换过的,因此干净又清爽。
他昨晚不肯关灯,窗帘上挂着的星星灯发出的光芒和透过帘子照进来的日光融合到一起,发出柔和的光晕。
胸腔有热意上涌,化成剔透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她隔着眼前这层朦胧的水雾望向他,耳边回荡着他刚刚问她的那句话。
她微微抿着唇,脸颊上染起的淡粉色是最好的妆点,小姑娘使劲往回憋着眼泪,开口时的声音却暴露里嗓子里含着抹不去的哭腔:“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她明知故问。
沈时钦舌尖舔了舔他内侧的尖牙,他一手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勾着唇冲她笑了:“戒指都戴在你手上了,还能是为了别的吗?”
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着的笑意已经从她眼角眉梢无声地偷跑出来,她压下翘起的嘴角,假装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哪有你这样的,都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有好好化妆打扮过,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躺在床上,形象一点儿都不好看……”
这有什么关系。
他凑过去轻轻吻住她,唇舌相抵间,混合着彼此气息的说话声慵懒沙哑:“没事儿。”
“我老婆怎么样都好看。”
“瞎叫什么,”虞阮明眸里的笑已经藏不住了,她眉眼弯弯,最后那点嘴硬反倒更像是有情人之间的小情趣,“谁像你似的躺着就把婚求了的,放在电视剧里,你这样求婚肯定要被人骂的……”
话是这么说着,手上的戒指却也不舍不得拿下来。
沈时钦听见小姑娘的嘀咕,男人挑了挑眉,随即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单膝跪在她床边。
她想要的东西,他当然都要实现她。
男人宽肩窄腰,简单的睡衣硬生生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效果,他腰背笔直,深邃的眸子凝望着她:“阮阮,我很爱你。”
他声音很沉,握着她手的时候,仿佛是在跟她宣读什么将要一生恪守的誓词。
耀目的钻戒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熠熠生辉。
她听见他问:“嫁给我,好吗?”
虞阮看着他,她鼻子酸酸的,掀开被子往下一扑,放任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戒指都已经戴了,怎么会不好。
—
沈时钦呆着这里陪了她两天才准备飞回国内。
诚然,他很想一直跟她呆在一块儿当一个不作为的昏君,但现实摆在面前,他得努力赚钱,来养他的小未婚妻。
回国前,虞阮拉上他一起回了趟家,去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女儿上大学后,江昔虽然也有察觉她是不是私下里谈了恋爱,但虞阮不主动跟他们说,她也想不出好的由头开口去问,后来她来这儿留学,江昔细细观察着,也没见她跟哪个男生来往过密,遂放下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她第一次带着男朋友来见家长,居然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上。
江昔只觉得头晕目眩。
虞竞择这个老岳父看沈时钦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他把人拉进书房,长谈了快一个小时才把人放出来,期间江昔眼看着女儿频频望向书房门的小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书房门一开,虞阮就巴巴地迎了过去,她拉了拉沈时钦的手,才发现他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你怎么了,我爸吓唬你了吗?”
沈时钦无奈地抬手捏捏她的脸,手指刚碰到她的脸颊,就听见身后传来虞竞择严肃的咳嗽声。
他伸出去的手一僵,只好临了换了个方向,怏怏地收了回来。
毕竟是第一次拜见未来泰山,平时再成熟稳重的人,也很难不紧张。
送走这两个孩子后,江昔才一把将丈夫拉过来,细细询问他刚才问的怎么样了。
饶是虞竞择这个老岳父对未来女婿有着种天然的不喜,也不得不摸着良心评价:“谈吐得宜,胸有沟壑,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事业,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只不过一想到这人是来娶他女儿的,老父亲的这份欣赏顿时就化作了浓浓的不满。
虞竞择走回书房,从书架上拿出虞阮小时候跟他之间少有的合照,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唉,好好的女儿,怎么那么快就要结婚了呢?!
—
次年六月,虞阮结束了国外实验室的学习,回国准备进入市内的三甲医院开展最后的实习。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抽空跟沈时钦去民政局……领了个证。
领证的日子是沈爷爷给挑的,据说是个近年来难得的好日子,到了那天,天气果然很好,天空澄澈蔚蓝,万里无云。
半年多的时间,沈时钦终于获得了虞家父母的首肯,双方家长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总算把两个小辈的婚事给敲定了下来。
虞阮的外公推着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瞧了沈时钦好几眼,纳闷地问他的小外孙女:“奇了怪了,我怎么总觉得我这外孙女婿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虞阮没敢应外公这话,连忙找了个话题把这件事给支了过去。
从领证到举办婚礼,沈时钦从头到尾都没有征询过沈遂安的意见。
婚礼的请柬是虞阮拉着沈时钦亲笔写的,写到最后只剩下没几张时,她还曾认真考虑过,有没有其他沈家的亲戚是需要发请柬的。
“没这个必要,”男人从背后搂着她,熟悉的气息将她完整地笼罩在里面,“我之前的人生,他们没有参与过;之后的,也不需要有。”
他都这么说了,虞阮当然要听他的意见。
她哦了一声,把剩下没写完的请柬拢了拢,转过头问他:“那剩下这些,就不需要了?”
“谁说不需要,”他把请柬从她手里抽出去,刷刷地开始动笔,虞阮凑过去一看,发现他写的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抱着他的胳膊,脑袋枕在他的小臂上,歪着头问他:“这些都是谁呀?”
沈时钦淡然答:“高中你没转来之前的那些同学。”
虞阮:“……”
他还真是把想到能叫得出名字的人都请了个遍。
虞阮实习的医院跟之前在国外认识的几个同学是同一所,刚进去的时候,有些医院里的男医生蠢蠢欲动地打探起了这几个年轻实习生的情况,其中被问的最多的就是虞阮。
同学抿着唇扫了虞阮几眼,抿着唇笑笑:“阮阮已经有男朋友,就是家庭情况不太好,听说还挺穷的,是吧阮阮。”
“不是男朋友。”虞阮从电脑前抬头,认真地纠正她,“我们已经结婚了,现在是我老公。”
几个同科室的实习生闻言一噎,年轻漂亮的高学历女医生,居然还真嫁了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该不会还真以为这世道能有情饮水饱吧。
虞阮没有多跟她们说什么,继续专心在手头的病理报告上。
傍晚到了下班的点,医院门口静静地停了辆车型流畅的布加迪威龙,不只是医院里的年轻女生,连不少爱车男士都被这辆超跑吸引了过去,悄悄打量了好久。
车子在院外停了一会儿,驾驶座上的车主终于推开车门下来,露出一张经常在财经杂志上出现的英俊面庞。
男人解开领口的扣子,靠在车门边,他正拿着手机在跟什么人通电话,杂志访谈上冷峻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柔和。
呆在附近围观的人没等多久,就看见同样拿着手机通电话的年轻姑娘从院门口里出来,被男人温柔地拥进怀里,任谁都能看得出他脸上的宠溺。
他讨好地亲吻她指尖,嗓音低沉温柔,有靠近的人清楚地听见,这位商界新贵对他们以为那位所嫁非人的年轻实习生的称呼是——
“老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