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拜占庭
1453年5月29日
公元395年,原先统一的罗马帝国终于分裂为东西两部分,即以君士坦丁堡为首都的东罗马帝国和以罗马为首都的西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堡是古希腊移民城市拜占庭的旧址,所以东罗马帝国又习称拜占庭帝国,君士坦丁堡习称拜占庭。
到了15世纪中叶,东罗马帝国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绝大部分领土被兴起的奥斯曼帝国占领,实际上只剩下首都君士坦丁堡这座四面受围的城市了。国内政治纷争不断,连年混战,从而经济凋敝,税收锐减,不但完全失去了作为地中海上一支商业劲旅的地位,而且被迫听任热那亚和威尼斯的商人在帝国境内建立许多商业据点,孚有种种特权。东罗马帝国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1453年5月29日,君士坦丁堡终于被奥斯曼土耳其人攻占,随后奥斯曼帝国迁都于此,更名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标志着在西罗马帝国灭亡后继续存在将近一千年的东罗马帝国的灭亡。欧洲历史从此揭开新的一页。
——译者题记
危在旦夕
1451年2月5日,一位密使到小亚细亚向苏丹穆拉德二世的长子——21岁的穆罕默德报告他的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这位既精明又果断的皇太子没有同自己的大臣和谋士商量一句话,就一跃跨上自己乘骑中那匹最好的马,挥策鞭子,驱着这匹纯种良马一鼓作气跑完120里,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并且立刻渡海,来到欧洲一岸的加利波里。他这才向自己的亲信们透露父亲去世的消息。为了事先就能挫败其他任何人染指王位的企图,他调集了一支精锐部队,带到亚得里亚堡,尽管他在那里实际上没有遭到任何反对就被确认为奥斯曼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随即采取的第一个政治行动同样充分显示了穆罕默德那种毫无顾忌的魄力,简直令人可怕。为了预先铲除掉所有的嫡血竞争对手,他让人把自己尚未成年的弟弟淹死在浴池里,并且接着又立刻把那个被他逼着去干这件事的凶手害死——由此也可看出他诡计多端和生性残忍。
奥斯曼土耳其最高统治者称苏丹。奥斯曼帝国苏丹穆拉德二世于1421至1451年在位。苏丹穆罕默德二世于至1481年在位。加利波里(gallipoli),地名,今称格利博卢,奥斯曼土耳其人于1354年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占领此地,日后以此为桥头堡向色雷斯进攻。亚得里亚堡(adrianopel),即今土耳其城市埃迪尔内(edime)。它原是拜占庭帝国的城市,1361年被奥斯曼帝国占领,1366至1453年是奥斯曼帝国首都。
这样一个年轻、狂热、醉心于功名的穆罕默德从此取代了较为稳重的穆拉德而成为奥斯曼土耳其人的苏丹。这一消息使拜占庭人惊恐万分,因为他们通过成百名的密探获悉,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曾发誓要占领这座昔日的世界第一古都,尽管他年纪轻轻,却日日夜夜在策划着如何实现自己的这一毕生计划;同时所有的报告又都一致声称:这位奥斯曼土耳其的新君主具有非凡的军事和外交才能。穆罕默德是个一身兼备着双重秉性的人,他既虔诚又残忍,既热情又阴险,既是一个学识渊博、爱好艺术、能用拉丁文阅读恺撒大帝和其他罗马伟人传记的人,同时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歹毒的人。他有一双神情忧郁的漂亮眼睛、尖尖的鹰钩鼻。他证明自己集三职于一身:既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人,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士兵和一个寡廉鲜耻的外交家,而现在,所有这些危险的力量都集中到同一个理想上:即要大大超过自己的祖父巴耶塞特一世和父亲穆拉德二世所建树的业绩——他们两人曾用新兴的奥斯曼土耳其国家的强大军事优势第一次教训了欧洲。不过,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要攻克拜占庭——这颗留在君士坦丁大帝和查士丁尼大帝皇冠上的最后瑰宝——大家都清楚并且都已感觉到这一点。
巴耶塞特一世(bayazidi,1389—1402年在位),奥斯曼帝国第四代苏丹,在东欧连战皆捷,使奥斯曼帝国声威大振,但在1405年安卡拉附近的战役中败于帖木儿,被俘后死于狱中,他是穆罕默德二世的祖父。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均为东罗马帝国的英明君主。
事实上,对一个决心如此大的人来说,这颗宝石已经没有任何保护,而是唾手可得了。当年,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的版图曾一度包括世界几个大洲,从波斯一直到阿尔卑斯山脉,再从另一方向延伸到亚洲的沙漠地带,走上几个月的时间,也无法穿越全境,真可谓是一个世界帝国,可是现在只要步行三个小时就能轻松地走遍整个国家。当年的拜占庭帝国如今只可怜巴巴地留下一个没有躯体的脑袋、一个没有国土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即君士坦丁之城、古代的拜占庭;况且,属于今日东罗马帝国巴斯列乌斯皇帝的,也已经不是昔日的拜占庭城,而仅仅是它的一部分,即只限于市区斯坦布尔,因为城郊的加拉太已落入热那亚人的手中,城墙以外的所有土地也都已被奥斯曼土耳其人占领。这最后一位皇帝的帝国仅有这样一块弹丸之地了。人们称之为拜占庭的,只不过是一座环绕着教堂、宫殿和一排排屋宇的巨大城墙之内的天地。这座城市由于遭到十字军的大肆劫掠和毁坏已大伤元气;兵灾、瘟疫使城内人口骤减;由于连年不断地抵御游牧民族的侵犯而精疲力竭;加之民族和宗教的纷争不断,内部四分五裂;现在面临这样一个早已用全副武装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包围着自己的敌人,根本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进行抵抗。它既缺乏兵员又缺乏勇气。拜占庭的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三世的宝座已摇摇欲坠。他的皇冠正在听凭命运的摆布。然而,正因为拜占庭已被奥斯曼土耳其人团团包围,也正因为它以千年之久的共同文化而被整个西方世界奉为圣地,拜占庭对欧洲来说才意味着是荣誉的象征;唯有团结一致的基督教世界共同来保卫它在东方的这个最后的并且已在土崩瓦解的最后堡垒,圣索菲亚大教堂——东罗马帝国最后和最富丽堂皇的东正教教堂——才能作为信仰基督的教堂而继续存在。
即东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三世。今土耳其城市伊斯坦布尔的一个市区。加拉太(galata),14世纪热那亚人在君士坦丁堡城郊建立的据点。第四次十字军东侵时,于1204年4月12日攻陷君士坦丁堡,西方强盗在这座文明古城里焚烧劫掠达一星期之久。半个多世纪以后,君士坦丁堡于1261年又被东罗马帝国收复。君士坦丁十三世(constantinexiii,1448—1453),有些早期的史书亦称他为君士坦丁十一世,他是东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在君士坦丁堡陷落时战死。圣索菲亚大教堂,532至537年由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一世兴建,原为拜占庭帝国东正教的宫廷教堂兼君士坦丁堡牧首的主教堂,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人入主后改为伊斯兰教清真寺。
君主坦丁十三世立刻认清了这种危险。尽管穆罕默德二世满口的和平言辞,但他还是怀着那种人们可以理解的惴惴不安的心情,向意大利、向教皇、向威尼斯、向热那亚派去一个又一个的使节,请他们派大战船和士兵来。然而罗马犹豫不决,威尼斯也是如此。因为东派教会和西派教会之间那种古老的宗教信仰上的裂痕至今依然存在。希腊正教憎恨罗马公教。希腊正教的牧首拒绝承认罗马教皇是最高牧师。虽然由于面临奥斯曼土耳其人的危险,在斐拉拉和佛罗伦萨的两次宗教会议上早已决定两教会重新统一,并保证支持拜占庭反对奥斯曼土耳其人的斗争,以此作为统一的条件。但是当拜占庭面临的危险刚刚不再如此火烧眉毛时,希腊正教的一些教会又都拒绝使条约生效。一直到穆罕默德二世已经成为苏丹的此刻,危急的形势才战胜了东正教会的固执:拜占庭一方面向罗马送去自己顺从的消息,同时请求紧急支持。于是,一艘艘大战船开始配备起弹药和士兵。不过,罗马教皇的使节先乘着一艘帆船来到,他要隆重地完成西方两个教会的和解,并向世界宣布:谁进攻拜占庭,谁就是向团结一致的基督教世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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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教皇尤金四世(eugeniusiv,1431—1447年在位)在意大利斐拉拉(ferrara)召开天主教宗教会议,讨论罗马教会与希腊教会合一问题,有七百多名希腊教会代表参加,一年后会议移至佛罗伦萨举行,1439年7月6日通过两教会统一的决议,希腊东正教会确认罗马教皇为基督在世代表,具有全权地位,后因君士坦丁堡教会反对,两教会又于1453年分裂。
和解的弥撒
那是12月的一天,富丽堂皇的索菲亚大教堂里——它从前那种由大理石和由玻璃镶嵌细雕的图案以及那些灿烂夺目的装饰品所形成的金碧辉煌,是我们今天从它改成的清真寺中无法想象的——一派隆重庄严的场面,教堂里正在为两派的和解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君士坦丁皇帝在他帝国里所有显贵的簇拥下,出席了这次庆祝活动。他要以皇上的身份成为这次永远和睦一致的最高见证人和保证人。被无数的蜡烛照得通明的宽敞大厅里挤满了人。罗马教廷的使节伊斯多鲁斯和希腊正教的牧首格列高利在圣坛前亲如兄弟似的一起做弥撒。在这座教堂里笫一次重新提到教皇的名字;第一次同时用拉丁语和希腊语唱起虔诚的赞美诗,余音在这座永存的主教堂的拱顶间缭绕。与此同时,已经达成和解的两派教士列队把施匹利迪翁的圣体庄严地抬进来。看来,东西两派的宗教信仰从此永远联合在一起了。欧洲的观念,即西方精神,经过漫长岁月的罪恶的争执终于重新达到了一致。
当时的教皇是尼古拉五世,1447至1455年在位。
然而,理智与和解的时刻在历史上从来都是短暂易逝的。正当共同祷告的虔诚声音在教堂里愈来愈响之际,那位博学的修道士盖纳蒂奥斯已经在外边的一间修士室里激烈地指责那些讲拉丁语的人背叛了真正的信仰。刚刚由理智撮合而成的和平统一又被盲目信仰的狂热所破坏,而且正如这位希腊教士不想真正屈服一样,地中海另一端的朋友们也并不想提供他们已经许诺的援助。虽然向拜占庭派去了几艘战船和数百名士兵,但随后也就让这座城市听天由命了。
战争开始
准备发动战争的强权统治者们在他们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全就绪以前,总是竭力散布和平论调,穆罕默德也是如此。他在自己的加冕典礼时接见了君士坦丁皇帝的使团,向他们说尽了最友好和最使人宽心的话;他郑重其事地向真主及其在世的代言人穆罕默德教祖、天使们和《古兰经》公开发誓:他要最忠实地信守和拜占庭皇帝签订的一切条约。但与此同时,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却又与匈牙利人和塞尔维亚人达成了一项为期三年的双边中立协定——他要在这三年时间内不受干扰地攻下拜占庭。穆罕默德要在信誓旦旦地作出足够的和平许诺以后,才会背信弃义挑起战争。
直到目前为止,博斯普鲁斯海峡只有亚细亚一岸是属于奥斯曼土耳其人的。所以拜占庭的船只仍能畅通无阻地穿过海峡驶进黑海,前往自己的粮仓。现在,穆罕默德要切断这条通道,因此他也不管有理没理,便下令在海峡的欧洲一岸鲁米里·希塞尔附近海峡最狭窄的地段建立一个要塞(古代波斯人称雄时,勇敢的薛西斯就是在此渡过海峡的)。于是一夜之间成千上万的土方工人来到欧洲这一岸,而按照条约规定,欧洲一岸是不允许修筑工事的——不过,对强权者来说,条约又算什么?这些工人为了自己的生活所需,把周围的庄稼劫掠一空;为了取得建筑城堡用的石块,他们不仅拆毁一般的房舍,而且还拆毁了久已闻名的圣米迦勒教堂。苏丹亲自指挥修建工程,昼夜不停地施工,而拜占庭却不得不无奈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违背公理和条约,切断它通向黑海的这条自由通道。那些想要通过这个迄今还是公海的第一批船只已在和平之中遭到了炮击;在这第一次显耀武力成功之后不久,也就不需要任何伪装了。1452年8月,穆罕默德把他所有的文武大臣召集在一起,向他们公开宣布了自己要进攻和占领拜占庭的意图。随着这一宣告,野蛮行动不久就开始了;传令官被派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境内的四面八方,去征召能进行战斗的人。1453年4月5日,一支望不到尽头的奥斯曼帝国军队像滚滚涌来的潮水突然出现在拜占庭城墙之外的平原上。
薛西斯(xeixes),公元前486至公元前465年的波斯帝国皇帝,公元前480年亲率大军,分水陆两路进攻希腊。
苏丹骑着马,一身豪华壮丽的戎装,走在自己部队的最前面,他要在吕卡斯隘口前扎起自己的帐营。但是,在他让人在自己的统帅部前面升起帅旗之前,他先让人在地上铺好祈祷用的地毯。他跣足而上,跪拜在地,面向麦加三叩首,在他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部下,和他一起朝着同一方向叩首,用同样的节奏向真主念着同样的祷告,祈求真主赐予他们力量和胜利——那真是一派非常壮观的场面。然后苏丹才站起身来,卑恭者又变成了挑战者,真主的仆人又变成了主人和战士。此刻,他的那些“传令兵”,即传谕的差役,急急忙忙走遍整个营地,敲着鼓吹着军号,进一步宣告:“围攻拜占庭城的战斗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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