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电话另一边，很晚才从这边回去的陶暖瓷也没睡着，接到苏杭电话，很是雀跃，还撒娇问是不是想自己了。

苏杭虽然很直男，但哄小姑娘还是会的。

刚刚一股兴奋稍稍减缓，也意识到现在的时间，没急着说事情，靠在客厅沙发上和妮子煲起了电话粥。

嗯……

如果不是洪绫又追过来，亲昵地靠在身边喂自己吃苹果，似乎就更完美了。

今晚这苹果……怎么像甘蔗？

好多渣！

乱乱散散地陪那边已经在被窝里的妮子聊了半个多小时，感觉丫头从本来的迷迷糊糊到越来越精神，一副通宵长谈的架势，苏杭反而不得不提醒，已经很晚，该睡了。

另外，也随口一提。

希望陶暖瓷明天早上联系一下她姐姐陶暖玉，查询斯高柏（c-cube）的大致情况。

主要是目前的市值。

丫头一听到这件正经事，虽然反应过来，嗔怪几句，但依旧表示立刻就去打电话。

不过要到楼下。

这年代跨洋电话不是说打就打的，陶暖瓷房间里的座机就打不了，只有她家楼下客厅里有一台可以打海外长途的专线。

苏杭说不用急，丫头解释那边正是中午，时间刚刚好。

还让苏杭等自己，说稍后继续聊，算是惩罚某人半夜来电竟然不是想自己了，而是‘想’她姐姐。

坏家伙。

暂时挂断。

苏杭不想稍后继续吃‘甘蔗’，打发一旁的洪绫去睡觉，疯女子似乎很听话地飘回屋里，转眼又飘了回来，手中还多了一本同样用苏杭集邮的那种轻薄草稿纸装订的16开绘图册。

重新赖到少年身边，洪绫献宝地翻开：“小杭，你看姐最近画的衣服。”

苏杭嫌弃：“连鸡蛋都还没画好，画什么衣服啊？”

“已经画得很好啦，我最近都开始画鹌鹑蛋了，”洪绫不依地反驳一句，又示意眼前：“我对着买来那些书描的，你看看啦。”

苏杭只能陪着观看。

第一张，不用想，还是裙子。

彩色铅笔勾勒，可以看出绘画功力一般，但一笔一划里又都透着明显的认真。

画中是一个身形纤长的女子，波浪卷发，手长腿长，女子身上是一件轻纱打底外饰各种花纹亮片的淡紫色长款修身礼服，旁边还有各种文字标注，明显也很认真。

虽然吧，苏杭也一眼看到了其中一个错别字。

‘圆领’写成了‘园领’，这倒是和另外一个抄词典都能把单词抄错的娇小妮子有得一拼。

不过，能看出身边女子的用心，苏杭也没有帮着纠正，欣赏过第一页，继续又向下翻，同时听着一旁小小声地说自己添加了哪些东西，修改了哪些细节，对哪里还有些不满意，巴拉巴拉。

直到才只画了寥寥六张的图稿看完，苏杭也不再赶人，而是肯定道：“不错，也很有想法，你可以开始尝试做出来了。”

被夸奖了，洪绫明显很高兴地朝少年身上贴了贴，又摇头：“没空呀，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婶儿改造房子，小杭，姐知道伱更喜欢湖西路那边呢。”

“两不耽误，找裁缝就是，”苏杭道：“另外，要买什么材料，钱就在我床底下，随便拿。”

洪绫摇头：“就算要找裁缝，我也要亲自盯着。”

“随你了，”苏杭说着，又主动翻到前面，继续欣赏，一边提起另一件事：“烽哥装修房子的话，需要用钱也和我说。”

富贵花园的‘择邻’名单明天就要公布。

其他不说，老宅所在的棉纺路附近，除了张溢一家，还有隔壁谢家，以及本来就在为儿子再次结婚挑选房子的洪伯夫妇，都在这边选了新居。

苏杭对此也乐见其成，至于门槛什么的……

苏杭就是门槛。

洪绫听少年提起这个，却是摇头：“不用，你给那些钱已经够啦。”

“烽哥那个对象不是说想要单独住么，要我说，就该选两套，分开也确实好一些。”

“惯得她了，”洪绫撇嘴，又朝少年挨了挨：“因为你，现在想嫁给我哥的可不少呢，自从我拿钱回了家，那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而且，我爸妈还是更喜欢住在棉纺路，也不会来打扰他们。”

苏杭想起另外一个：“烽哥如果想换一份工作，也可以和我说，安定下来总会更好些。”

火车司机，听着很酷，实际很苦。

洪绫明显没耐性谈这些琐碎，扭着身子：“不说啦，小杭，姐都是泼出去的水了，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我才不管那么多。”

苏杭调侃：“也是个没心肝的。”

“有呢，”洪绫拉过少年一只手：“不信你摸摸。”

苏杭任由女子动作，一边想着，抽空还是自己问一问，看洪家什么想法。既然有兼济‘身边’的能力，只是随手，苏杭乐意为之。

还想到了自家。

父母两边，各种亲戚，这半年来的走动其实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上次母亲回娘家，就带了一万块过去。

还有常林的苏家。

父亲也不止一次回去看过，同样给了不少照扶。

苏杭对此没有任何吝啬心思，反而乐见其成。不过，私下也和父母谈过，还是要拿捏好尺度，别最后搞出什么‘升米恩斗米仇’之类。

这边说着话，听到动静的苏全民出来查看，见儿子和洪绫腻在一起，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他们早点休息。

十多分钟后，陶暖瓷的电话再次打来。

说是已经联系到她姐姐，苏杭的要求也说了，明天早上就有结果。另外还邀请苏杭明天去她家里，这样可以直接和陶暖玉通话，更仔细地谈一谈。

再次挂线，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

刚刚吃了苹果，苏杭再次跑去简单洗漱了一番，终于睡下。

第二天依旧早早起床，早饭都还没吃，陶暖瓷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过来，给出一个关键结果。

1.63亿美元。

美国那边，斯高柏公司目前的市值，是1.63亿美元。

按照当下8.3左右的汇率，折合超过13亿人民币的一家公司，规模并不小，但，与索尼、松下这些巨头比起来，依旧相当迷你。

关键在于，确实有机可乘。

苏杭得到结果，拜托某个妮子转告她姐姐收集更多资料，却没有按照丫头邀请去往陶家。

已经拖了一段时间的某件事，今天不能再放别人鸽子。

张溢的父亲张红声和机械厂副厂长柳学林再次赶来，时间才八点钟刚过，苏杭已经坐在了西北角的售楼处里。

关于这边改成公共自习室的事情，昨天也和高亮谈过。

高亮很是赞成，还说起，已经打算让他在商都读初中的儿子高北林转学回河元，以后一家人就常住富贵花园，也是9号楼的一层，好让他家小子多和苏杭学习。

与张红声和柳学林招呼过，苏杭收起刚刚在写的一份有关‘健胃消食片’的营销思路，一边与两人来到二楼东边可以感受到清晨阳光的落地窗前。

再次为两人几次都是空跑道歉几句，苏杭还亲自倒了茶水，大家才一起在一张圆桌旁坐下。

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苏杭没有过多弯绕，直接问道：“关于机械厂，张叔，柳叔，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张红声道：“老柳，你来说吧，我就是个跟着沾光的。”

“可别这么说……”柳学林客气一句，转向少年，也是干脆：“苏杭，我们想做联合收割机。”

苏杭顿时就有些愣住。

联合收割机？

当然知道，也见过。

不过……

想想脑海中那些四五米高偶尔会在公路上轰隆隆咆哮而过的大家伙，咱一开始就直奔这种……是不是，步子太大了一些？

更何况，苏杭之前考虑，是希望两人做工程机械的，那才是大势所趋。

怎么还是农用机械？

端起面前茶杯啜了一口，苏杭让自己冷静一些，看着已经拉开手中黑色提包往外掏资料的柳学林，问道：“柳叔，你确定是联合收割机，不是……嗯，或者，小型一点的收割机？”

“是联合收割机，”柳学林说话依旧不急不缓，还飞快挑出几张照片递了过来：“苏杭，你看……就是这种。”

苏杭接过照片。

果然，就是刚刚想到的那种轰隆隆的大家伙。

再次整理了一下心情，苏杭看向柳学林：“柳叔，如果可以，我很乐意见到你们能做出这种大型收割机械。不过，我说直白些……咱们从零开始的话，你觉得，要做出一台联合收割机，哪怕只是样机……要多久，又得花多少钱？”

柳学林还是不紧不慢：“苏杭，如果只是组装一台样机，配件足够的话，我……再加上一些熟练工帮忙，一个星期就能完成。”

苏杭：“……”

一星期。

一台四五米高的大型收割机械。

苏杭第一个念头：你在逗我？！

不过，恰好因为昨晚拆卸vcd并思考了许多的缘故，苏杭敏锐地注意到柳学林话语里的‘组装’二字。

对于vcd，配件足够，只是组装……也只需要一把螺丝刀而已。

柳学林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却不傻，反而非常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对面少年的疑惑，伸手捡出苏杭这边的一张照片，展示给少年道：“苏杭，收割机在普通人看来或许有些复杂，但……其实非常简单，就比如这台桂林-2型，这是背负式的，你看，拆分出来，不过是三部分，前面是‘收割台’，后面是‘脱谷室’，中间，一台‘拖拉机’，如此而已。无论是‘收割台’，还是‘脱谷室’，还是‘拖拉机’，技术都不难，三种拆分了，全国加起来有几百家企业在做，哪怕是合在一起的大型收割机，最近几年，国内也有四五十个生产厂家。”

苏杭看着眼前标注为‘桂林-2型背负式联合收割机’的照片，再听柳学林讲解，不由也是豁然。

特别是柳学林关于‘收割台’加‘脱谷室’加‘拖拉机’的拆分，还让苏杭想到了一个做汽车的家伙所说，汽车就是一套‘沙发’加四个‘轮子’，而且，另外一个做电池起家的更绝，说汽车不过就是一堆‘钢铁’。

这两位把很多人眼中西方积累百年复杂到不行的汽车工业看得很轻的企业家，最后，都成功了。

两家企业，一个叫吉利，一个叫比亚迪。

苏杭还进一步记起后者老板提到的另外一个词。

技术恐惧。

大概就是西方人习惯了把许多工业产品渲染得非常复杂，非常高端，说给你图纸你也造不出来，以此让后来者望而却步。

实际上，也确实有很多人望而却步。

觉得那么高端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然后，就只能一直高价买别人的现成产品，利润大头乖乖送人，自己只赚一个辛苦钱。

事实究竟如何？

记得曾经，苏杭重生之前，一些事情已经证明，只要是人能造出来的东西，中国人就不可能造不出来。

不过时间而已。

嗯。

当然，还需要一点压力。

现在……

柳学林一番契合了曾经某些记忆的说辞，加上前世对方在最低谷重新带活机械厂的经历，让苏杭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不过，还是发现问题，苏杭问道：“柳叔，你说全国有四五十家企业在做收割机，已经那么多竞争者了，我们再进场，你觉得合适吗？”

“再过几年，或许就晚了，”柳学林道：“现在还有机会。”

再过几年？

苏杭顿时想到柳学林曾经带着机械厂从农用机械转向工程机械的‘过往’，这算是有解释了。

于是又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国产收割机的质量普遍太差，以平均无故障运行时长来说，国产收割机通常只能运行10到20个小时，而国外的同类机器，却可以达到200个小时，”柳学林娓娓道来：“这其间的巨大差距，就是我们的机会，苏杭，只要我们做出一台能稳定运行50个小时的机器，就能打败九成以上的国产厂商。”

苏杭稍微斟酌，说道：“柳叔，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不过，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啊，从零开始做，我们一点点进步，别人有基础的，同样也在进步，这应该就是你刚说的，再过几年就晚了。总之，先不说国外，你觉得我们能追得上其他同行吗？”

“我有信心，”柳学林笃定地点头：“而且，我们……也不是从零开始。”

柳学林说着，又在眼前挑选一番，递过来一叠图纸：“这是我设计的脱谷室，也算收割机的关键核心，三年前我就开始构思，并且一直在完善，还希望厂里能够生产……只是，厂里担心冲击到我们的主营业务，一直不同意。”

河元机械厂的主营业务就是各类小型的脱粒机，要另外使用拖拉机带动的那种。当大型联合收割机逐渐盛行，这种需要先收割再打谷的小型脱粒机，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淘汰。

河元机械厂曾经就因此差点走不下去。

这样看来，至少表面上，机械厂那边的担心……并没有错。

苏杭懒得深究更多，欣赏着眼前的工整图纸，没再犹豫，进一步问道：“柳叔，我们从零开始的话，你们需要多少投资？”

柳学林还以为要继续游说讲解一番，少年问出这个，他也不由顿了下，很快继续：“苏杭，我先说说自己的思路吧？”

苏杭放下图纸，认真看过去：“好啊。”

“我是这样想的，”柳学林道：“建立新厂，我希望能从脱谷室做起，呵……这也不复杂，说白了，也就是一台功能更多一些的脱粒机，我们厂……反正，我对这个再熟悉不过。我有信心做出一台比业界平均水准更高一些的脱谷室，时间……样机三个月就足够，再经过测试……如果急一些，明年年中就能出货，不急的话，我们可以更加精益求精，那么，明年年底出货。这一点，主要是先让新厂有一款可以带来营收的产品，不至于坐吃山空。”

苏杭点头，不掩称赞道：“很好。”

柳学林继续：“再说联合收割机，苏杭，这真不难，你看这个……”

说着又找出一份资料，递过来道：“这是我从一份业界杂志上剪下来的，齐鲁省一家机械厂，通过合作方式，引入一个年产500台联合收割机的装配线，投资只需要120万元。当然，这家机械厂原本也是有些基础的。给你看这个，我还是想说，联合收割机只是体型看着大一些，但门槛并不高，如果我们想偷懒，完全采取这篇报道上提及的oem生产方式，也只需要100万左右，就能建立一家工厂，各种配件完全外购，咱们只需要组装销售。不过，真这样做……我觉得一家工厂哪怕勉强活下去，也没有任何前途。”

苏杭认真听着，倒是注意到了一个词汇：“oem？”

“这个啊，是一个英文专业名词originentrustedmanufacture，翻译为‘原始设备生产商’，业界还有一个更简洁的称呼，叫做‘代工’，就是自己不生产也不研发，完全引入别人的配件进行组装。”

苏杭点头。

这个当然知道。

苏杭只是不知道，原来机械领域也可以这么干。

柳学林见少年点头，又继续道：“我认为完全代工是没有前途的，但也是一条捷径，因此，我的思路就是稍微更进一步，初期一定程度上采取‘oem’模式的同时，研发自己的脱谷室。然后，一步步的，尽可能实现自主。关于这一点，我的时间表，同样是三个月做出联合收割机样机，并利用明年的收割季进行实验，真正出货……我希望是后年，甚至……更远一些，一方面，我们可以逐渐把工厂建起来，提升产能，另一方面，直接就能推出比同行更加优越的机器，一次性打响名气。”

苏杭听着柳学林的完整思路，暂时已经不再想工程机械的事情，重新回到刚刚的某个问题：“柳叔，那么，你们需要多少投资？”

“初期的话……”柳学林看了眼张红声，才转向少年，说道：“50万就够了，一方面是工厂，暂时一个两三亩的小场地就行，另一方面，主要是设备，我和红声商量过，打算采购二手设备，这一点……现在各地倒闭的大小机械厂很多，各种机床等设备非常便宜，甚至很多都是按照废铁的价格在卖。”

柳学林说到这里，张红声终于插话：“小杭，你放心，肯定不会真买一堆废铁回来，我和老柳都是懂行的。”

柳学林跟着点头：“是啊，另外，厂里还有其他一些人，也希望出来和我们一起干。”

“这些不用多说，我不懂，但肯定相信你们，”苏杭说了句，又道：“那么，再谈谈股份吧，资金的事情，两位叔叔不用担心，如果需要多一点，也没问题。另外，我个人的话，只要三成股份就够了，剩下的，你们……如果还有其他信得过的人，可以商量着划分。”

苏杭这么说，两人都是意外。

张红声首先摇头：“小杭，这可不行，怎么能只给你三成呢，我们俩要三成就够，其他人……暂时不用给，你占七成。”

柳学林跟着附和。

苏杭也是摇头：“张叔，柳叔，资金的事情，按照咱们之前说过，我负责牵线进行贷款，你们俩，或者还有其他人，是具体做事的，你们拿大头理所当然。我不过是把大家凑在一起，具体能做的很少，三成已经多了。”

“小杭，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才是主心骨，没有你，我们俩都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机械厂，什么也做不了，”张红声说过这个，还又笑着补充：“而且，说心里话，小杭，叔叔我还真不敢背太多贷款。”

柳学林再次附和。

这么谦让一番，苏杭刚刚自取的‘苏三成’名号……只坚持了几天，就没了。

不过，考虑过后，苏杭也没有过多推让。

来日方长。

将来逐渐再把这些股份散出去就是，一家企业要发展壮大，股份逐渐分散，也是一个必然趋势，总有落回‘三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