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不太妙了。”
刺绣球酒吧里,安杰丽卡打发走送上鸡尾酒的服务生后晃了晃酒杯,浅尝半口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案件都报道出来了,那警方肯定已经在搜查洛克医生的诊室和住宅了,最糟糕的情况——照片已经落到了警方手中。”
艾里弗咬咬牙:“该死,只能寄期望于那些警察忙于对付午夜屠夫,没时间理我的破事了吗?”
“我看你还是别指望了,午夜屠夫迟迟没被抓获,甚至昨天又作了案,警察们正需要破获一件影响恶劣的案子还挽回他们的威信呢。一旦他们掌握了证据,那就绝不会放过你。”
艾里弗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那……那我只能连夜离开雾城了?”
“别这么悲观。作为威胁你上供的把柄,他肯定不会把照片留在诊室,要么带在身上要么放在家里。你还可以祈祷午夜屠夫杀完人后好心帮你把照片也拿走了,或者照片藏得足够隐蔽,警察也没办法找出来。”
“……不!”沉默片刻后,艾里弗突然抬起头,两眼迸射出希望的曙光:“除了他的诊室和家外,还有一个地方!是他带我去的!是一间旧宅子,他当时让我去当苦力搬重物!”
安杰丽卡一挑眉,那小子挺会使唤人啊。
“那间旧宅子在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马车上他给我蒙了眼,也没看到门牌……对了,我记得那条街上种了一行梧桐树,就他家门口那棵有点蔫。而且当时是傍晚,刚好能看到太阳被大灯塔贯穿。”
能目视港区的标志性的大灯塔,那所在肯定是在港区东部没跑了。太阳会在西偏南的方向落下,也就是说宅子方位在大灯塔东偏北。虽说梧桐是雾城最普遍的装饰树,专门找棵蔫了的有点大海捞针,但安杰丽卡也还有帮手。
许多帮手。
“走吧,我们去港区一趟。”少女说完一口闷完剩下的半杯鸡尾酒,留下几便士小费,拎起手杖起身离开。
“……等我一下,温德小姐!”呆了片刻才想起跟上的艾里弗刚想起身,服务生就投来了和善的眼神,他嘴角抽了抽,匆忙垫付了酒钱后才火急火燎地跟上。
等他推开门时,安杰丽卡已经开着一辆淡蓝色的莱利汽车停在了酒吧门前,她戴了副很大的挡风眼镜,几只乌鸦落在车身上,肩上那只巨大的乌鸦则不见了踪影。
汽车?这可是稀罕玩意儿,不是一般中产能消费得起的。
少女似乎很享受男人复杂的目光,过了几秒才朝他轻轻扬了扬下巴:“上车!”
……
今晚天气晴朗,能看见月亮。
汽车在夜色中驰骋,车速很快,归功于昨晚刚发生的谋杀,白教堂区、甚至整个雾城夜里都没什么行人,安杰丽卡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差不多一小时后就跨过琥珀大桥来到了繁华的港区。
与白教堂区相比,港区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前者是星罗棋布的小作坊、邋遢的棚屋和密集的横巷,后者则是林立的高楼、连片的绿化树和精美的大理石雕刻,仅仅一条散发着工业恶臭的琥珀河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
敞篷的车厢让艾里弗被迫享受晚风,他一路上数次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天,无论哪次都能看见数量不等的乌鸦在头顶盘旋。
驶入港区后,安杰丽卡又继续开了十来分钟,最后在一个小广场边上驻了车。
“方位大概没错了,在这里等一下。”
她说着熄了火,摘下眼镜,翘起二郎腿顺便往嘴里塞了根什么东西。因为车停在了远离路灯的阴影处,光线过暗,让人看不真切,直到那边传来牙齿与硬物摩擦的微弱咯咯声,艾里弗才敢判断——那大概是一根棒棒糖。
几只乌鸦落在了小广场的铁栅栏上,并且越聚越多,一会儿功夫栅栏和周围楼房顶上便挤满了乌鸦。它们也不吵闹,只是安静地站着,静得让艾里弗心底发毛。
咔!
安杰丽卡咬碎糖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只远处飞来的乌鸦发出沙哑的嘎嘎声并绕着两人头顶盘旋了几圈,“看来找到了。”少女立刻发动了汽车,鸦群也纷纷扇动起翅膀跟上那只乌鸦,长长的鸟群化作了显眼的指路道标。
没开多久,艾里弗就发现道路变得非常眼熟,而且街边种上了梧桐树。
“没错了!就是这条街!那边……就是前面那栋房子!”
男人指向了街道的末尾,一栋光看样式就非常老旧的三层住宅,安杰丽卡估计这至少有五十年了,外墙状态还不错,但屋顶的瓦片已经脱落了不少。
把车停在房前叶子掉光的梧桐树下,两人下了车走向旧宅邸。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但门口铁栅栏不久前刷过漆,能看出来房子并没有完全荒废。安杰丽卡推了推铁门,它被一道有些许锈迹的锁链锁住了,同时她注意到,二楼的窗户正敞开着,几只乌鸦已经从那飞了进去。
“要砸开吗?”艾里弗跃跃欲试。
“可以先试试更安静的方法。”少女马上制止了艾里弗可能的鲁莽行径,后者脸上难掩失望,正好奇对方要如何开门时,却见她从斗篷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随后挑选一把插进了锁孔里。
艾里弗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哒”的一声,似乎少女用手杖快速地撞了下钥匙顶部,然后锁就被打开了。
“你有这里的钥匙?”艾里弗瞪大了眼睛。
“我有整个雾城80%的钥匙。说笑的,这个叫「撞匙」,是锁匠的秘密。”不打算多做解释,安杰丽卡三下五除二地扯下了锁链,用力拉开铁门,门口野生春飞蓬的种子被她的动作打得四散。
身后的艾里弗捂着鼻子道:“上次我来还是一个多月前,院子是整理过的,这该死的野草长这么快啊。”
“有人来过。”
“啊?”
安杰丽卡半蹲下身子,隔着鹿皮手套捻了捻一从被踩折的酸浆草,折断的草茎还很饱满,“有人来过这里,他是翻越栅栏进来的,大概在三四个小时前。”
“是警察吗?”艾里弗紧张地问。
少女耸了耸肩:“警察用不着翻进来,我们先进去吧。”
她走到门前轻轻一推,大门不出所料地没有上锁,她轻松推开。跟她的判断一样,入侵者翻越铁栏进到了院子,随后通过二楼的窗户入侵宅邸,最后从一楼正门离开。
宅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毕竟所有窗帘都被拉上了。艾里弗皱着眉摸了摸他的青皮胡,埋怨道:“好暗啊,我们应该带盏灯什么的。”
“我带了。”
安杰丽卡变魔术似地从斗篷里拿出了一盏小巧的提灯,点亮后火光终于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虽说她有暗视之力,不需要火光也能看清。
橡木地板、壁炉、陈旧的布艺沙发和一张折了腿的长桌,原本放在上面的像天体模型一类的玩意散落一地。透过地面的灰尘还能看到从楼梯延伸到门口的一串脚印,显然是入侵者留下的。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没什么好搜的,安杰丽卡径直通过旋转楼梯上到二楼,这有一个荒废的餐厅和两个房间,房间里堆满了杂物,飞进来的乌鸦们正像老鼠一样在杂物间跳动着。
“要、要从这里开始搜吗?”艾里弗暗暗吸了口凉气,这么多东西,估计要找到明天早上。
“不。”少女摇摇头:“他不太可能会把东xz在杂乱的地方,我们到三楼去。”
入侵者的足迹也从二楼窗台延伸到了三楼,安杰丽卡一路谨慎地踩着那比她大得多的脚印,来到三楼,这里面积比下两层小了许多,但却保持得很整洁。
墙壁上挂着几面绘制星图的布幅和一幅白发老人的油画,两边立柜上摆满了卷起来的羊皮纸和一些内容物已经干涸的玻璃瓶,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巨大的星盘,星盘后方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制图桌,桌上还摆了盏新款的煤气台灯,古老的观星望远镜则架在了靠近露台的位置。
“看来这里是占星师的工房。”
“占星师?”
“一个通过观察星星变化来揣测未来的古老职业,天文学兴起后就渐渐消失了。”安杰丽卡说着高举了提灯,制图桌上的某样东西反射着火光。她走上前去,赫然发现那是一把匕首,刃上还残留着血渍,将一张照片钉在了书桌上。
“就、就是这个!我解刨死尸的照片!”艾里弗一下子就认出了照片上的自己,看来证据果然藏在这屋子里,不由松了口气。
“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把匕首……是那位入侵这间屋子的神秘人留下的。”安杰丽卡舔了舔嘴唇,用力拔出钉穿了桌面的匕首,取下照片,照片背后用铅红色的画笔留下了一段话:
「亲爱的艾里弗·庄森先生,如果你有幸能读到这段话,那么很不幸地告诉你,你将成为第十二个。
——你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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