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钱给出去后楚沁彻底穷了。
真穷的那种,只剩八毛。回到家后八毛钱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看得皱皱巴巴,恨不得睁开眼就变成八块钱。
正午快到。
离开楚小叔家前楚婶儿有留她吃饭,可惦记着家里还有早晨没吃完的肉粥呢,楚沁便又拒绝。
再说,她这几天观察后觉得楚小叔是个相当记仇的男人,心眼比楚婶儿小多了。
如今见她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见着她就立刻黑脸哼声不说话。
吃饭这么享受的事,怎么能有人在一旁膈应人煞风景呢?
楚沁提着棉花乐呵地回到家,吃完午饭后她也不干别的事儿了,就专门处理这五斤的棉花。
棉花去籽比较繁琐,更何况这批棉花上头还有杂草。因为放得稍微有些久的缘故,棉花已经略微发黄。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使用。
棉花收拾干净后楚沁迫不及待地拿出布料来做衣服和枕头。
布料是原主的几件旧衣服拆剪的,原主母亲改嫁后也并未亏待原主,因改嫁后的家庭还算好的缘故,她甚至每两年就能送套衣服给原主。
这时候,自出生起就没穿过新衣服的大有人在,甚至到结婚那日都是借衣服穿,所以原主在服装上实在是算幸福很的了。
衣服都是耐磨的料子,楚沁上辈子从六岁起就开始自己做衣服,对针线半点不陌生。
先在院里摆张桌子,然后铺上布料,接着用木炭在布料上画出合适的轮廓。
家中没有软尺,无法给自己量身体。但索性楚沁上辈子也是靠手感来的,这会儿再把如今正穿的衣服拿出来比对一二,她大约就能画出合适的轮廓。
之后便是剪刀上场,沿着轮廓剪,铺上棉花后便可以缝起来。
楚沁庆幸道:“还好我昨儿买了剪刀,否则今天都做不了棉袄。”
一天之内缝是缝不完的,第二天她早晨起来后又缝了一小时,才把这件棉袄做完。
棉袄有好几块布拼接而成,导致这件棉袄既有蓝色又有灰色还有绿色,整一个大杂烩!
但楚沁捂着柔软的棉袄心里爱极了,它的长度直接能把膝盖覆盖,还给加了可拆卸的帽子,等大雪天来临之际把帽子扣上,颈后完全不怕冷风倒灌。
而且棉袄厚实,实在冷得慌还能覆盖在床上当被子盖。
“这针脚我可是花费大功夫了,小心些穿十年不成问题。”
楚沁喜滋滋,摸着棉袄上的两大口袋,又瞧瞧内侧的口袋,恨不得这雪啊,赶紧下。
大约是乌鸦嘴吧
——雪没来,雨倒是反常来了。
“天爷呦!这天气,咋地个事儿呢,这时候哪里是下雨的时候?”村支书坐在屋檐底下,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蚊子。
“愁死人了!”支书媳妇儿用铁钳脚着盆里的炭火说道,“听仁心说有几个省闹灾闹得厉害,你说咱们这儿……会不会也得闹呢?”
“谁晓得,鬼天气让人摸不着头脑,今年冬天也是冷得出奇了。”
村支书叹气,叹完后心里琢磨着明年是不是该多开几片荒地,多少能多种些粮食。
只盼着天气正常些吧。
奈何天不遂人愿,这雨下得一看就很不正常。
家里没伞又没雨衣的楚沁可怜得连门都出不了了,她本还想着去秀华婶子家看看鸡仔有没破壳呢。
又是一日过去,雨依旧未停歇。
楚沁倚靠在堂屋的门框上,看着外头的滂沱大雨心都有点瘆得慌。
此时大约是是上午九点,按理来说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然而天色暗得宛如傍晚太阳落山,天空的乌云密布,似乎没有半点光能从缝隙中透露出来。
雨滴也大,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把她前段时间才踩得有些硬实的地毁了。
包括菜园,不需要看也晓得,那些才冒头的青菜苗肯定被打得七零八落。
不过她种得最多的还是大白菜和白萝卜,这两样应该没什么事。
“啥时候能停呢?”
楚沁抱怨道,这雨下得……她都怀疑再下几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意外吧,倒不至于,但山体确实是滑坡好几处,特别是各处山脚位置。
先前有说,村民们砍柴多从山脚砍,平日摘采野菜也多是去山脚,这就导致了山脚一处植被不算茂盛。
于是在连着三日大雨后,整整四处地方发生或多或少的滑坡。
有两处轻微些,不去管也没什么大碍,而剩下两处直接塌得差点把有户人家的房子给埋了大半!惹得村支书连夜爬起来,顶着倾盆大雨跑去帮忙处理事情。
“支书啊,我家鸡被压死两只!这是要了我的命啊!”有位老太太抱着两只死鸡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哭。
村支书脸都黑了:“两只鸡能要你什么命,你家老二腿都被压了,这不得更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旁边角落站着的姑娘小声嘀咕道,“要什么命啊,我爹甚至比不上她的两根鸡毛呢。”
“飞燕!”有位妇女压低声音训斥,“你回房间去,烧刚退呢别出来凑合。”
说话的是刘凤丽,被训斥的是她闺女张飞燕。
要说这家人也是村中名人。
张家老太太生了三子一女,老大老小和唯一的闺女儿都挺受宠的,唯有夹在中间的老二是家中老黄牛。
老二一家生一子一女,同样不受张老太太待见,村民们常能瞧见这对兄妹被打骂,连村支书都上门说了几次,奈何张老太太守寡二十年,一人就能把子女都好好拉扯大哪里是旁人劝导几句就能听的。
村里人倒也奇怪,往常张老二家闺女张飞燕的性格怯弱得厉害,近两天怎么就忽然开窍会懂得反抗了。
只要她奶拎起棍子,还没碰到她呢,她就往村里人多的地方跑,一路哇哇哭喊“奶要打死人了”看得是大快人心!
心想:你张老太也有人折磨了。
平常村里大小事,只要有利的这位张老太都“按闹分配”,动辄把孤儿寡母拉出来说,如今孙女学了她的精髓,以恶制恶真是痛快。
连蜗居在家的楚沁都听到过一回恶奶奶痛打弱孙女的事儿。
不过楚沁这会儿没空回味这出大戏,她正唉声叹气地坐在床上,旁边是点燃的煤油灯。
煤油灯光豆点大,昏暗得快要灭了似的,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知道自己房间漏了水。
黑暗中,那啪嗒啪嗒的滴水声仿佛在不停说着:穷鬼,猜猜是哪里漏了水?
她不知道,她只晓得自己那八毛应该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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