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临门,必定有好茶招待。
何本贤让人送上来两杯上等的毛尖,等到总经理何添到了,才告辞离开,继续回到大堂招待其他客人。
“两位先生好,鄙人何添,恒生银号的总经理。”
“还未请教。”
“但有一事需要先说明,来路不明的黄金,恒生银号可不收。”
何添先是同刘家兄弟握手后,探听起两人的底细来。
这也不怪他,谁让现在香港市面上不太平,溃兵打劫金店,是常有的事,而后暗地里找银号销账,港督府已经明令禁止,不允许全香港的银号,收这些来路不明的金条。
恒生银号是香港银号中的翘楚,当然不能趟这滩浑水。
“在下刘存义,这是我弟弟刘存信。”
“我们两兄弟是成都府人士,来香港定居,这金条也是从四川带出来的,绝对没有问题。”
“再说,四川天府商号的金条,应该在香港不多见。”
刘存义听出来了何添的担忧,他在新界待了一个月,也听说了本岛、九龙岛的乱象,直接报上了天府商号的名头,让何添安心。
恒生银号不光在香港做生意,在内地也多有投资,与四川的天府商号,更是有业务往来。
这是刘家的私产,做的也是军火之类的大生意,普通人知道的不多,能拿到天府商号的金条,也说明这两个年轻人在川渝地面上,是了不得的人物。
天下姓刘的有的是,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但四川姓刘的,可不得了,需要上心伺候着。
现在香港别的不多,落魄的王孙贵胄可不少,这帮人,能耐都大了去了。
“刘生既然是天府商号的朋友,那绝没有半点问题,不知道二位先生,需要兑换多少黄金?”
“不多,还请何经理给一个公道价。”
刘存义给了弟弟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行李箱中的小黄鱼拿出来。
把行李箱打开,刘存信从箱子的最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满不在乎地扔到了桌面上。
布袋落在桌面上,何添的眼皮跳了两下,并不是因为布袋中的黄金,而是因为行李箱中的两把装饰华丽的勃朗宁手枪。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何添不动声色地拉过布袋,从里面掏出十根小黄鱼来,整齐地放到桌面上,还用力地拍了拍布袋,表示里面空无一物。
恒生银号最出名的便是一手分金术,只需要划一道,就知道金子的成色,里面掺没掺假,当然,这也十分考验鉴定者的眼力和经验。
金子的成色很好,小黄鱼一两一根,十根就是十两,上面都有天府商号的烙印,面前这位一脸恶相的年轻人,并没有说谎。
“先生,朝鲜开火,金价上涨,每两黄金四百三十块,共计四千三百块。”
“这位先生,恒生银号兑换金银,是收手续费的,看在天府商号的面子上,只收取您一百块。”
价是公价,各個银号都会收取一定数量的手续费,刘存义并没有在意,而后又取出一袋子袁大头,让何添继续鉴定。
总计是三百枚民国三年的袁大头,一枚可兑二十五港币,小黄鱼加上袁大头,换取了一万一千六百港币。
何添按动电钮,唤来一位银号伙计,要他准备好相应的钱数送过来。
很快,一万一千六百块的港币,送到了贵宾室。
刘家是老幺管钱,刘存信站起来,点清了钱款,放进了带来的皮包中。
“麻烦何先生了,改日商号开业,在下会送上帖子,还请何先生去喝一杯。”
黄金、大洋都换成了港币,加上罗大少给的一千块,足有一万两千块傍身,巨额资金放在身上,是祸不是福,得赶紧存进银行。
刘存义站起身,拱手跟何添告辞。
何添也赶紧起身相送,临了还掏出一张名片,送给这两位年轻人一人一张名片,说商号开业了,一定去捧场。
刘存义跟何添告别之后,就拦了两台黄包车,让车往东亚银行开,他们老娘早年间就在东亚银行存了一笔款,需他们两个挪出来,放到自己的账户中。
到了东亚银行,身份信息核对成功之后,就把钱挪到了刘存信的户头上,至于今天刚兑换出的一万两千块现金,也存了进去,只留下了一点零钱傍身。
等事情全都忙乎完,也到了下午,这时两兄弟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找了一家酒楼,随便了点了两个菜,酒足饭饱之后,才前往今天的最后一站,川渝会馆。
川渝会馆,顾名思义,就是四川行商在香港落脚之处,就跟四九城内的湖广会馆一般。
原先会馆坐落在中环,可前几年时局动荡,会馆的主事人便卖了中环的楼,搬到了北角,甚至最苦那段时间,川渝会馆都挪到了澳门街生存。
刘存义下了黄包车,打量了一眼川渝会馆的招牌,这是幺爷的手笔,从小看到大,不会错的。
两兄弟走进川渝会馆,没有理会跑堂的小二,径直来到柜台前,对着二柜说道:“我们是老家来的,要见温叔,这是我的帖子。”
刘存义掏出一张对折的门帖,递给了不吭声的二柜。
二柜没有接门帖,而是右手抱左拳,左手竖起一个大拇哥,用四川方言说道:“光棍摆摊得识向,拜庙门先要抽底火?”
“创兴汉留为何人?实行者为何人?”。
这是要盘自个的海底!刘存义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创兴者为王船山,实行者为国舅爷。”
全川人口有袍哥身份者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成年男子不是袍哥,才是意外。
切口对上来,二柜古板的脸也露出笑模样,这口地道的成都方言,做不了假。
刘存义没有想到,自己到了香港也要练切口,说黑话,这是问他的海底,是不是袍哥中人,看来是自己冒失了,于是继续说道:“龙归龙位,虎归虎台。”
“启眼一看,在座有会过的,有没有会过的,会过的重见一礼,没有会过,彼此问候。”
“刘家小子存义,宣社,凤尾老么,求见平海堂头排大爷。”
川中刘氏子弟自成一社,行走江湖时,就称自己为宣社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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