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一直认为柚李傍晚说的“住桥洞”是找工作失败打击之下的气话。
类似于“累死了”“炸学校”“早晚有一天弄死社长”等等。
应该不会有人真的去干……吧?
萩原研二不知道她银行账户里有多少钱,看她备受大打击的样子,估计不多,但手里的现金他是有数的,今天两顿饭都是吃的疗养院带出来的零食,钱包里那张1万円一直没动,虽然住不起酒店,在网吧凑合两晚还是够的,工作可以明天再找,实在不行可以干一些发传单的兼职,先把这段日子度过去,再怎么困难,也不至于真的去睡桥洞。
别的不说,她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女孩,防身术一概不会,在疗养院复健时上跑步机快步走十五分钟都大喘气,都不用鹅,来只鸡都能给她揍趴下,就这体格还想睡野地里,上赶着给犯罪分子送菜么。
说完这话的柚李没有马上去物色桥洞,萩原研二的心悬了一阵子也放下了,安心陪她在m记休息,这姑娘也是心宽胆大,人来人往的就餐区,她竟然能毫无芥蒂地睡上一个多钟头!
直到十点,街上的行人逐渐少了,各种店铺陆续关门,柚李安坐如旧,丝毫没有去找家网吧过夜的打算,萩原研二才慌了。
刚结束兼职工作的女生拖着疲惫的脚步路过m记,她喜欢的那家炸鸡店肯定已经打烊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进m记买一对鸡翅配一杯冰可乐抚慰一下被工作和猪头经理蹂.躏的灵魂,目光却被户外就餐区吸引了:一只黑猫喵喵叫着扒拉女主人的腿,还试图咬住她的裤脚拖她走,似乎急得不得了,它的主人却仿佛下肢瘫痪一般毫无反应,淡然地翻过一页书。
“您好,您的猫似乎……很着急?”女生犹豫着提醒道。
“没什么,”柚李抬起头,对善意的路人报以一笑,“大约是发情了吧?”
[谁发情了啊!!]萩原研二气的鼻子都歪了,奋力拍着柚李的小腿,在黑西裤上留下一个个灰白色的梅花印,[不识好人心、胡说八道的丫头!
柚李对黑猫的控诉置若罔闻,这小猫崽子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直嚷嚷着要去网吧过夜,网吧有什么好的?不办卡的话包夜不便宜,通宵上网打游戏的基本上都是些学生或者闲散小青年,靠抽烟提神,一支接着一支,网吧的墙皮都被烟味浸透了,进去坐一夜,就算没遇上小流氓一言不合动手打架,浑身上下也会沾染上烟味,一身衣服算是毁了,更重要的是,在电脑屏幕前坐一宿也休息不好,真想坐一晚,m记也能坐,还不花钱。
女生闻言从包里翻出一张宠物医院的名片,说是她曾在那里兼职过,收费很公道,医生对待动物也很有爱心。
“公猫绝育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对人对猫都好。”女生道。
黑猫唰地一下躲到行李箱后。
“你的猫真聪明诶?它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女生惊讶。
“二黑的确很聪明,绝育么……”柚李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瑟瑟发抖的黑猫,“如果它惹出麻烦,我会考虑的。”
萩原研二猫猫落泪:我为车祸案抓过人,我为定案留过血,我还让你吸过肚皮!你不能这么对我!
“恕我冒昧,您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吧?”既然决定重操旧业,提前宣传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女生一愣。
“之前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柚李将胳膊抵在就木栅栏上,微微探出身谆谆善诱,“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忽然从某一天起,领导格外关注你,一边对外说你是他最看好的员工,一边对你的所有工作成果吹毛求疵,一遍遍地要求你重做,你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短暂的呆滞后,女生面色大变,惊悚地后退了两步:“你……”
“我叫椿柚李,”明明是个看上去比自己只大几岁的年轻女子,女生此刻却觉得对方浅茶色的眼睛具有如有实质的吸引力,“是个占卜师。”
女生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不匆匆逃离这诡异的环境,她会不会是个骗子,但自己有什么值得她骗的?还是在拍整蛊节目,摄影机藏在哪?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咬着唇走近了栅栏。
“我可以回答另一个问题,”柚李扶着栅栏笑道,“他针对你的原因:你寻找丢失的手表时撞见了他,和一个女人,对不对?”
“不,是一个男——”女生的反驳戛然而止,因为惊惧而微微苍白的脸色先变红再变青。
“玩得真大啊。”柚李感慨。
女生的脸都绿了。
目送含怒匆匆离开的女生,柚李愉快地掸了掸崭新的1000円钞票,收进口袋里,摊子还没支起来,生意就上门了。
“是好兆头啊,二。”
萩原研二像开了自动跟随的机器猫跟在柚李身后,两眼发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柚李是如何知道那位女生是撞破了领导的颜色秘辛才被穿了小鞋,甚至女生本人一开始都没意识到她当时撞见了什么!
这不合理!
低头看一眼脚边一言不发的黑猫,柚李大约能猜到他在纠结什么,其实很简单,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动物追踪气味和信息素捕猎或者寻偶,考古人员凭借古籍记载和地面施工痕迹寻找古迹,刑事鉴识人员和法医寻觅蛛丝马迹。柚李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她能读取物件上的信息,虽然搞不清楚原理,但那些信息会转化为“语言”呈现在她的认知中。比如今天的女生,她的背包和手机记下了经理近日的喜怒无常,白衬衣说经理过去不是这样的,可见女生原本正常的职场生活最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改变呢?失而复得的手表给出了答案——一段颇为香艳的公共场合play。
将纷繁杂乱的信息整合,抽丝剥茧,加上一点微不足道的推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在柚李眼中,世上绝大多数墙是玻璃的而已。
等萩原研二从世界观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柚李已经在公共卫生间洗漱完毕,换上车祸时穿的那身破衣服,在公园儿童游乐设施下铺纸板了。
桥豆麻袋!真的要睡桥洞?!不是刚赚了1000円吗!去网吧啊!
萩原研二焦急地上蹿下跳,被柚李一把揪住后颈皮:“安静点,小猫崽子,要是招来了流浪汉,别怪我把你当暗器丢过去。”被丢到一边的萩原研二忧心地看着她铺好了硬纸板,拍拍手上的灰,安然躺下闭目休息。
椿柚李,父母于数年前相继意外亡故,高中毕业后无亲无故地独自生活,出门被弄错了人的杀手推到路中间,车祸失忆,出院后发现居住的公寓被烧毁,找工作碰壁,沦落到风餐露宿的境地。
这就是萩原研二了解的全部。
她与自己同年,如今不过23岁而已,而且比起其他同龄人,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经验。为什么她能在刚住了几个月的高档疗养院后,毫无芥蒂地躺在地上睡觉,过去的23年,她过着怎样的生活?父母逝去后5年的独居生活,又在她身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萩原研二不知道。
他贴着柚李身侧趴下,望着深夜空荡无人的公园,原本他想等柚李回家安顿下来,就找个机会离开,现在看来……先等等吧。
小阵平就算把警视总监揍了,也不过是去监室睡而已,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山路上,一辆敞篷跑车停在路边,女人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点燃一支烟:“伏特加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身后驾驶座上一身黑的男人道:“组织不能容许任何风险存在。”
“卡尔瓦多斯,你应该没见过椿博士吧?”女人看着渺渺香烟飘散在夜色中散开,仿佛自言自语,“她在欧洲活动比较多,组织众多研究课题组,她和宫野夫妇负责的是boss最看重的两个,可惜……”
这一话题已经涉及到卡尔瓦多斯不能踏足的深度,他唯有沉默。
“宫野家的小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约再过几年,就能重启她父母留下的项目了。”女人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椿博士也该给女儿生个妹妹的。”
女人坐上车系上安全带,示意他开车。
“不用斩草除根?”卡尔瓦多斯低声问。
女人最后看了公园一眼:“不必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弱女子,迟早会被世界的黑暗会吞噬。”
百无聊赖守夜的萩原研二居然浑身炸毛,他冲出柚李栖身的儿童游乐设施,盯着远处山坡上的公路,难以自抑地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那里有什么人怀着恶意窥视着。
被窥视的发毛感消失几分钟后,萩原研二才退回去,或许是人类的直觉不如动物,柚李对被盯上了毫无感觉,蜷缩在纸板上睡得挺沉,估计来一场小地震都不会醒,萩原研二叹气,卧回她身边继续守着。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
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科宿舍中,连夜处理了一桩走私雷.管案子原本计划一觉睡到中午的松田阵平猝然起身:
“hagi!”
明亮的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了一小片床单,松田阵平抬手捂住脸,hagi已经牺牲半年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作那样的梦……
“你脸色很差。”警视厅附近居酒屋中,伊达航皱眉评价道。
“没事,昨晚加了个班而已。”
“一晚上可熬不出这种脸色。”伊达航给他要了杯乌龙茶,“我们说好的,爆炸案的情报我跟你共享,你也不能瞒着我。”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自从毕业就杳无音信,半年前萩原研二牺牲,本该一张四人餐桌都坐不下的同窗好友,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
松田阵平像灌啤酒一样一口气喝下半杯冰乌龙茶:“我梦到hagi了,他牺牲后第一次。”
伊达航端起了啤酒,默然不语。
长久的沉默后,松田阵平还是没忍住:“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梦到他住桥洞吃垃圾?”
更长久的沉默后,伊达航努力挤出温和慈祥的微笑:“松田,明天我陪你去心理咨询室看看吧?”
“我没疯!”
“是是是,就当陪我去……”
“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迫害马自达,另外柚李对于网吧的理解来源于大学门口的便宜网吧,高级网咖和霓虹的网吧在她认知范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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