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上的望穿崖。
曾经她与之苏岩在这里共看过新年的烟火,今时今日,却成了伤心地,朱穗重生后,也是再未踏足过这里。
只是这一天,她重又登上了望穿崖。
因为,那扇返回史源界的门,就在这里。
朱穗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双眸已化做了瑰丽的色泽,随着日光折射的角度不同,显示出不同的颜色。
她便这般以瞳术望向前方云海。
以往,她只要施展这门古老瞳术,都可以在这里的云海上,看到一黑一白两条翼蛇交缠追逐。
当它们的形态构成一扇门时,便是能通过它,返回到史源界。
然而,今时今日,当她用同样的瞳术,再次观云海时,却是愣住了。
心中隐隐约约的担忧化为了现实。
云海之中,真的找不见那两条黑白翼蛇了。
她的归途,断了!
……
“魔君,殒落了吗?”
与此同时,雪山禁区上方,不断徘徊的黑帆,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窥见过魔君记忆一角的她,很清楚魔君对乐土的执着。
她不可能放手的!
八百年未现世,朱九能想到的可能,只能是她陨落了,最起码也是在那边,遭遇了大麻烦,以至于无暇顾及这里。
其实,内心的深处,朱九也是无法确定。
主要难以想象,谁能杀死魔君?
魔君曾说:日月陨落而我不落,诸天朽坏而我不朽。
朱九可不觉得,这是虚言。
当年,她虽然在小昆仑,坑了魔君一次,但她自己也有数。
那只是靠着有心算无心罢了。
“只是,如若魔君真的陨落,那,她所开的那扇门也会消失吧?”
黑帆中,在这一句喃喃自语之后,便是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中。
虽然,即便门开着,她也无法穿过门去见师尊。
但,有门和没有门,终归还是不同的。
有门,她的思念,尚有去处,希望尚有来处。
也许,某一天,师尊想起故人,还会回来看看。
门没了,便只剩空无。
“往好处想,或许,我的念念不忘,也能开一扇因果之门呢!”
最后,朱九这样安慰自己。
“魔君当年,怎样来这里的,我也能怎样回去。”
望穿崖上,朱穗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只是,她们俩个都没想到的一点是,做为两个独立的世界系,时间与空间都独立运转,两者之间,其实是没有锚定任何时空的。
那就像虚空之中,两个不规则运动着的球体。
当年,小昆仑的时间之所以能与之史源界同步,并且两者之间,有着固定的传送点,那只是源于魔君的大威神力将时空的两个点锚定了。
如今锚点不存,那便代表着,即便如她们预想的那般,在她们面前,出现了新的因果之门,能让她们回到史源世界系,却也未必是通往她们原来的那个时空,甚至未必是原来的那条时光长河。
……
将时间与空间拉回到沈宵雪她们脱离梦境的那一刻。
她是在雨声中醒来的。
记得入梦时还是大晴天,醒觉时却已是大雨滂沱。
沈宵雪的经验,梦境的时间往往要比记忆碎片略长,但也不足以蒸熟一碗黄粱。
就这么黄粮未熟的一会儿,外头竟然已经大变天了啊!
沈宵雪静静地站在围廊下,任由溅起的水花打湿裙角,望着水幕连天,遮蔽万物。
想着苏岩,想着女儿,想着魔君。
这回的梦境,可以说,已经实锤了顾楠依就是魔君的分身。
可惜的是,并不能将梦境中的证据,展现给苏岩,直接给她扒皮。
虽然,这一次看客中还有雪儿。
但,孩子还小,不辨忠奸。
从梦境最后,那负九百多的好感度来看。比之恨她那善于伪装、花言巧语的后妈,她的仇恨似乎还是更多的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实在是很让她心痛!
同时,她也担心女类父。
即便她将顾楠依是魔君的实锤摆在苏岩面前,他也会是跟女儿一样的反应。
而且,回想起苏岩前世今生,过往为人,她越想,便是觉得这种可能性越高。
以往,她总是跟自己说,苏岩对于小乞儿,只是找一个失去自己之后,情感上的替代品。
这世上,不论是凡人爱侣,还是修行道侣,第二个、第三个总是远远不及第一个的。
但是,沈宵雪忽然便是意识到,即便苏岩对于小乞儿的感情,只有对自己的十分之一,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易放手的。
尤其是,在那个魔女如此善于伪装的情况下。
想起来梦中所见种种,沈宵雪的心中,便是不由得无名火蔓烧。
明明是那三代魔女,自导自演,玩弄人心,到头来,背锅的却是自己。
看了好一会的雨,沈宵雪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系统,你可有记录梦境的功能?”
问完,沈宵雪的眼前,当即便是出现了一块样式奇怪的镜片。
她研究了会儿,发现它能够将眼前的雨景,一点不差的记录下来,并且将之导出为留影石。
看样子,系统的意思是,用这个也能记录下梦境和记忆碎片中的场景。
不错的功能!
“叮,系统提示:镜头是一种语言,用镜头记录下你与他的美好时刻吧,系统会基于影象的质量,给予奖励。”
沈宵雪:“?”
感觉这个又是像签到任务那类中看不中用的。
不过,这时候不能用,未必将来不能用。
若自己能与苏岩破镜重圆,将系统所有种类的任务都刷到最高层的奖励。
什么魔君,什么乐土之主,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叮,系统提示:镜头是一种语言,用镜头记录下你失去他的心碎时刻吧,系统会基于影象的质量,给予奖励。”
沈宵雪:“……”
“兔兔,我要怎么办呢?”
与此同时,苏府,苏雪也正抱着兔兔在回廊上看雨。
虽然,她认为娘亲无错。
但,娘亲的背后是那位魔君。
这样关联重大的秘密,她还是不能瞒住爹爹的。
只是,一旦说出口,娘亲怎么办?
她多想刚刚所见的一切,就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啊!
兔兔本来也是很害怕的。
她本来就怕魔君,不知为何,一听她的名号,就得抖半天。
之前文字模拟时,过程中并没有写清楚顾楠依就是魔君的分身,她也是跟雪儿她们一起看到梦境投影才知道的。
想到自己曾经不知多少次的被魔君的分身揉过摸过,她耳朵都要吓掉了好吧。
只是此时,看到自己陪着长大的小崽子这副惊惶不定、手足无措的样子。
兔兔:“!”
或许是勇气生于恐惧,她突然就不怕了。
“革老娘的,老娘连老太婆的反都要造,你个只敢躲阴司里搞些见不得人勾当的魔女,也不见得就比老太婆强,本兔怕你个钩八!”
“魔君,沈宵雪,老太婆,待本兔成帝,定是要将你们这群钩八女人都给埋了!”
什么叫为母则钢啊?
看着雪儿那张潸然欲泣的小脸,兔兔忽然敢到,自己升起了无尽母性的力量。
她的母皇,就是个不配为兔母的东西。
正因为自己淋过雨,才想为别人撑把伞。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兔兔才是陪伴雪儿最长时间的那个存在,心中也早已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崽子。
这一刻,正在怔怔出神的苏雪耳边,突然间便是响起了一道脆嫩的女声:“崽,别怕!”
“要是沈宵雪和顾楠依都不配做你娘亲,这个妈,我来当!”
苏雪:“???”
堕天界帝陵。
柳珍珍在山间小憩了片刻,醒来继续砍柴。
傍晚时分,依旧同以往每一日般,踏着晚霞下山。
“嘶嘶嘶嘶……”
“吼吼吼……”
途中,也又见到了两头亚圣境的妖兽,相互撕斗。
虎吞蟒,蟒绞虎。
柳珍珍驻足,摘下背上的柴刀,依旧是远隔十几里的一刀。
漆黑的刀光吞吐,虎蟒齐齐悲鸣。
然而,这一次,两头堪比彼岸境的妖兽,却是都未曾当场毙于刀下,都还余了一口气。
柳珍珍见到这一幕,点点头,也没有再上去补刀,转身禁直下山去了。
回到自己的那间小木屋后,依旧照列煮饭洗漱,如常睡下。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本是帝陵的夏季,入夜后,却是下起了千年未有的大雪。
柳珍珍次日醒来,一推门,便见大雪封山,冻雪七尺。
那架势,非要将她困死在这里似的。
只是,这点程度,又怎能真的留住一位选帝境呢。
女人的柳眉只是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便再没有更多的神色变化了。
她将不多的行李用一块布裹了扛在肩上,当即便是头也不回的踏雪出山去了。
她这个帝陵令的消失,在堕天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甚至直到三个月后,诛仙殿的某位长老才得知自己手下有这么个人失踪了。
“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罢了。”长老摇摇头,没有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多费一分心神。
帝子柳画准备要征伐史源界了,他案上的事物还多着嘞。
……
对于三女而言,经历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梦,但对苏岩和顾楠依,这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顾楠依一直待在屋里,研究那部武帝胎教经,苏岩则是又进宫了。
这些日子,李长生经常就会以商议各种军机大事的名义将他召进宫里。
且,每回去见她,见到的都是她女装的样子。
而苏岩这边呢,也确实有些想法要与她讲,也不好拒绝。
正如梦中,苏岩告诉沈宵雪的,在这个世界系,决定大界兴衰的,有时不在圣人之上的顶尖战力,而在那些小世界的战场,在王境底蕴的消长。
作为执掌人间气运的大国君主,重要性还要远超寻常圣人。
苏岩既然自己不想坐那个位置,又不可能放手原生世界不管,也只能去做做帝师了。
至少得将前世沈宵雪踩过的坑给她点出来。
好在,总算是没听她再提起立后之事了。
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下午的一场大雨到黄昏时已经停了。
顾楠依推开窗,便见夕阳蒸腾的水雾和被沾湿的花木清香同时扑面而来。
她心中一动,玉手轻抚上小腹,这一瞬,突然就很想见到苏岩,很想和他一起,迈步在昏黄的小径上,很想在不经意间告诉他,他们有孩子啦!看他听到以后,呆滞的、手足无措的样子。
一定,很有意思!
“咚咚咚。”
便在这时,她的耳中,听到了几声轻轻的扣门声。
“娘亲!”
苏雪端着下午蒸好的一大盘桂花糕走进屋子,兔兔则是蹬在门外,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刚蒸出来的桂花糕,娘亲尝尝,合不合口味?”
“哇,这么多!”
“当年,你爹爹就用一块桂花糕,就把我的一辈子买走了,这么多桂花膏,娘亲可买不起啊,只敢掰一小块。”
“嘻嘻,雪儿的桂花糕,怎么能跟爹爹的相比!”
“啊!”
听见里边传来了苏雪的一声小小惊呼,兔兔一惊,差点儿一蹦冲进去。
“武帝!胎教经!娘亲,你已经开始准备胎教了?”
屋里,顾楠依并不提防雪儿,那卷武帝胎教经依旧大大方方的摆在外头,以苏雪的目力,自然不会发现不了。
“雪儿,你很快,就要有一对弟弟妹妹了哦!呵呵,你爹爹都还不知道,娘亲先告诉你!”顾楠依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小腹上,温柔的笑道。
“什,什么!”
这一刻,无论是屋里的苏雪还是屋外的兔兔,全都如遭雷击。
“雪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顾楠依尝着桂花糕,没有注意到小姑娘脸上万分复杂的神情。
苏雪脱口而出道:“一定是两个妹妹。”
此时,她脑中出现的是之前做过的梦,以及梦里头自己牵着的两个面容模糊的小女孩。
“雪儿想要妹妹啊!”顾楠依闻言,却是想到了她的前世,一时竟有些无言。
“雪儿,这些桂花膏,我带去皇宫,给你爹爹了。”
“哼,这个皇上也真是挺有意思,又不给发俸禄,还好意思每天把他留那么晚,当人家没有家室吗?”
话至此,她的眼中,也是不由得闪过一抹冷意。
亏她之前,还对这个同门师妹有些好感,同情她前世的遭遇。
如今看来,这也不是个安分的。
都是魔教出身,谁还不知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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