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校长笑道,“难得谭副社长有雅兴,我替同学们讨个喜如何?若是有答得好的,谭副社长可要不吝奖励哟。”
谭副社长哈哈一笑,“也罢,既然方校长开口了,我做回主,答得好的,可以作为城南区学生代表在下个月召开的优秀中学生表彰大会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此话一出,彻底点燃了同学们的热情。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前提自然是成为优秀学生。
也就是说,只要答得好,就能得一个优秀中学生指标。
临近毕业,前路茫茫,若能得一个优秀中学生指标,未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一时间,众学生纷纷举手。
诚如秦冰所言,这个提问太深太大,经历不够,发言只能流于口号、皮毛,离鸡汤软文都相去甚远。
许舒不感兴趣,双手放在桌下,继续研究。
他开始期盼绿戒会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他甚至悄悄弄破了指尖,来了个滴血认主,可惜戒指没有任何反应。
想起以前看过的网文,他抛下尊严,悄悄叫了一声系统爸爸,绿戒老子却不认他这个儿。
张星踢了他一下,“曹达明要发言了,他一脑袋高粱花子,能喷些什么。”
许舒抬头,便听曹达明长篇大论起来,好一通范文背诵后,终于到了收尾阶段,“……我那担任区议长的父亲经常教育我说,人的一生可以平凡,但决不能平庸。最后,我希望用秦老师的一句话,作为结语:愿我们都有灿烂的前程,面朝山海,春暖花开。”
曹达明发言完毕,场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鼓掌的都是围着他的小圈子成员。
谭副社长站起身来,春风满面地道,“这位同学不简单啊,年纪不大,看问题深刻……”
张星哂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踏马就是出双簧,主演,曹达明,谭副社长。我就说谭副社长来得蹊跷,问题问得也蹊跷,感情是专门给曹达明送福利来了。
我敢打赌曹达明肯定事先准备过,不然他那榆木脑袋,说废话也说不了这么溜。”
曹达明仿佛听见张星的议论,挑衅地朝这边看来,“多谢谭副社长的夸奖,我只是有感而发。若说看问题深刻,我们班的许舒同学,博闻强记,学贯古今,是学校里有名的哲人,想必他必有高论。”
“哈哈哈……”
满堂哄笑,许舒几斤几两,谁都知道,就是锯嘴葫芦。
“狗?的好毒,这是把火烧到你头上,你赶紧尿遁。”
张星太知道许舒的软肋了。
这种场合,让他发言,不如杀了他。
秦冰也冷冷盯着许舒,看这讨厌的家伙,怎么过关。
只见许舒长身而起,朗声道,“高论没有,建议倒有一个。我建议曹达明同学的适才发言可以誊抄一下,在报上发表一下。”
张星瞪着许舒。
曹达明心中冷笑,“求饶?贱皮子”
谭副社长含笑道,“方校长,这位同学的建议可以考虑。”
方校长连连点头。
秦冰轻哼一声,眸中满是不屑。
“文章的题目不妨叫《我的议长父亲》。”
“噗!”
“哈哈哈……”
全场笑翻。
张星用力拍着桌子,放肆地冲满脸胀红的曹达明挤眉弄眼。
秦冰也绷不住了,扭过头去,香肩轻抖。
谭副社长的表情逐渐凝固。
曹达明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活撕了许舒。
许舒这一搅合,他的优秀中学生名额,怕要泡汤。
关键是许舒整出的“我的议长父亲”杀伤力太大,必定要广为流传。
到时候,谭副社长有心相帮,肯定也要顾忌舆论。
“狗?的,走着瞧。”
曹达明心里发狠。
方校长厉声喝道,“这位同学,你能回答问题就答,不能回答,赶紧坐下,别丢人现眼。”
“校长大人吩咐了,我照办便是。”
重活一回,他的性格变得复杂,既有陈敞的狷狂绝望,又杂糅了许舒的敏感自伤。
便听他慨然道,“所谓走出逆境的人变得沉默,不过是他们破碎了。”
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在哲学上有一艘特修……斯之船,说的是有一艘在大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船。这艘船能航行如此之久,归功于不间断地维修和替换部件。
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是原来的部件,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人在逆境时,就像海上的航船。
会遭遇各种破损,不得不进行部件更换。
经历过绝望无助你会更换依赖这个部件;
经历过朋友的背叛你会更换义气这个部件……”
“这是在阴阳谁?”
张星瞪眼。
“同学的压迫会让你更换情谊这个部件……”
曹达明怒火中烧,“猛虎和野狗之间,有什么情谊!”
“老师的冷漠让你更换上进这个部件……”
秦冰正听得入神,顿时拉下脸来,“这是在内涵我?”
“同僚的倾轧会让你更换真诚这个部件……”
谭副社长和方校长对视一眼,又飞速闪开。
“……凡此种种,还包括不善言谈、缺乏生存技能等等部件。
走过逆境,如同行船到岸,身上的部件都更换一遍后,他会更加强大,更善于汲取资源,更善于生存。
与此同时,他也更破碎了,不再抱有幻想。”
话至此处,许舒握紧了拳头,“因此,他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他说完了,教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风吹来,簌簌地翻动无数书页。
“我艹!”
张星怪叫一声,啪啪地拍着巴掌,下一瞬,掌声聚成潮水。
谭副社长一张脸憋着酱紫色。
方校长瞧出不对,喝停掌声,厉声道,“少年人当心怀阳光,少谈故作高深之论。秦老师,这样的学生要重点管教。”
他话没说完,谭副社长冷着脸去了,方校长等人赶忙跟上。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秦冰长腿迈动,也出了教室。
“呜吼!”
“小母牛倒立了啊,老许!”
“……”
许舒周围挤满了人,教室外也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这一堂课六班的动静实在太大。
很快,关于许舒生扑秦老师的传说,如暴风骤雨席卷校园。
砰的一声,曹达明一脚踢飞椅子,冲上前来。
张星蹭地起身,拦在许舒身前,“姓曹的,别踏马找不自在!”
曹达明看也不看张星,指着许舒,“有种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老子弄死你!”
“等你狗?的就是。”
张星咬着后槽牙发狠。
曹达明放完狠话,转身离开。
慑于曹达明的威风,围在许舒身边的人,很快散尽。
张星拍着许舒的肩膀,“把心放肚里,今天就让你知道张爷隐藏的实力。”
说着,他阔步出了教室。
上课铃响,张星没来。
下课铃响,上课铃再响,张星还是没来。
许舒懵了,转问周遭,前排的曹芳道,“张星肚子疼,请假走了。”
许舒目瞪口呆。
放学铃声响起,曹达明率先起身,嚣张地冲许舒勾了勾手指头,行出门去。
曹芳悄声道,“老许,你翻墙走吧,曹达明这牲口,什么都干得出来。上次,他就在校门口,直接把二年级一小子的衣服扒光了,最后也就落了个通报批评的罪过。”
许舒默然,重活一回,被水幕背后的混账欺负也就罢了,还能让一小崽子降住?
…………
菁才高中,秦清办公室。
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五点半,五点二十左右,老师们便已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开。
秦冰会像往常一样等到五点四十再走,如果桌上的电话铃没响的话。
指针指向五点三十五,叮铃铃……
秦冰迅速抓起电话,一道浑厚的男中音传来,“明天上午去一趟下河村,下河村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一对童男女,要祭河龙王。”
秦冰惊了,“活人生祭?治安官是干什么吃的?这事儿轮不上咱们管吧。”
“水里确实有东西,去探情况的两个治安官,一个被拖下水,一个吓疯。”
“明白。”
才结束通话,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娇俏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秦冰的闺蜜,钢琴课老师苏柠。
苏柠伸个懒腰,浑圆的翘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简易行军床上,“还是你这喝过洋墨水的待遇好,单人办公室,配独用电话,羡慕啊。
不过,最让我羡慕的,还是你今天的艳遇。感觉如何,我的绯闻女主角?”
“要死啊,胡说什么?”
秦冰就知道今天的糗事,肯定传遍全校。
苏柠起身,搂住她肩膀,在她臀后轻拍一记,趴在她肩头,“说实话感觉如何?是不是暗暗窃喜自己的魅力不可阻挡?”
秦冰推开她,“死丫头越来越不着调了。”
“再装就没意思了。”
“我装什么,一个小破孩,脏兮兮的,算什么艳遇。”
“不识货了吧,许舒那小子是粗服乱头遮掩国色。”
“还国色,说得好像你和那小子很熟似的。”
“别忘了现在是我代六班的钢琴课,第一天给上课,那小子就把本小姐震了。”
秦冰笑道,“怎么震的……”
“啊呀,死丫头,表面白莲花,暗里煤炭渣,污死个人。”
苏柠笑嘻嘻道。
秦冰星眸闪动,“谁让你话说半截,不过,那小子会弹个琴,也不算什么吧。”
“什么弹琴?你没瞧见那小子一双像画出来的,白皙修长,指线流畅,指尖圆润,甲盖莹莹如玉,啧啧……”
“当心口水,别滴我床上。”
“死鸭子嘴硬,将来你就知道妙处了。”
“越来越疯了。”
秦冰羞不可抑,赶紧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今儿这一出,我必须叫他家长来。”
“他家长恐怕来不了。”
“怎么?”
“许舒的父亲是近卫军的退伍军官,几年前旧伤复发,不治去世。
母亲走得更早,只有个姐姐,已经出嫁多年。”
秦冰怔住了,“莫非他真梦到他妈妈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本小姐今日有约,就不劳你伴驾了。”
苏柠拍过一张电影票,“这是新上映的大片《郎桥春梦》,国内第一部有声电影,票很难抢的,张少杰弄来的,顺道给我也弄了几张,看在这几张票的份上,这次我只能帮他了。”
说完,一旋身,袅娜地去了。
“你倒是会卖我!”
秦冰晃了晃拳头。
不多时,走廊传来苏柠的声音,一改先前的妖媚,变得清冷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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