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然半年没下山,她有些自己的事要忙。
回来后先去老师那里报了到,她提前把自己这段时间创作的几部短篇小说和一个长篇发了过去,老师把她扣在学校两周,还跟另外几位大咖一起,叫了各自的学生,组织了一次改稿会。
老师的一位导演朋友也参加了,看上了林以然那部大山题材的长篇小说,有意想拍成一部电影。吃饭的时候半真半假地提了两次,被老师给挡了回去。
“不着急,先放一放。”老师后来私下里跟林以然说,“好东西想留也留不住,现在还有点早。过早地接触名利会让人变得浮躁,这可能会截杀一个作家的路。你现在还没有能站住脚的东西,再积累几年。”
“好的,老师。”林以然说。
“你别觉得我挡你的路,你是我学生,我得让你少走弯路。”老师讲话慢悠悠的,和林以然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捷径,路都得一步一步踏实着走,你虚着踩过的地方,以后早晚也得在上面跌跟头。”
林以然认真地听着,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我今年没对外招博士,就一个博士生名额。”老师朝她笑,说,“于老师的硕士生想来我这里读博士,于老师亲自说话我都给拒绝了,我说我要带自己的学生。你的审核材料记得交。”
林以然双手合十放在脸前,感激地对老师笑笑:“我肯定好好读。”
“他那个学生我也没看好,我不喜欢年轻的孩子写东西靠扭曲的性观念伪造深刻,几页写一次生殖器,太糟糕了。”老师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还是自己的学生怎么看怎么喜欢,她看着林以然的眼睛里带着欣赏和慈爱的光,说,“你会走得更远,走慢一点、稳一点。”
林以然确实没那么多杂念,她本质上非常简单。
可能因为这几年里邱行把她保护得很好,把她托在手里,虽然不经常在她身边,但是邱行隐隐地为她筑了一个安全的巢。她安安稳稳,不受任何伤害,心里总是有底气,因此让她本就平和强大的心境得以延续。
她对外在事物并不在意,名声也好、赚钱也好,林以然都没什么执念。
毕竟这些年里她唯一执着地想要的也只有一个邱行。
如今她连邱行也得到了,就更是别无所求。
学校的事忙完后,林以然直接回了方姨家。
林以然回去后方姨拉着林以然的手,牵着出去逛街,给她买衣服,又牵着手一起去逛公园。
方姨就像一个母亲思念自己的女儿一样思念着她。
她们两个在家是非常快乐的,做什么也不觉得无聊,一起看书或者逛花市买点新的植物回家,也觉得很有意思。
保姆说她们就像母女,林以然抱着方姨的胳膊,笑着枕在她肩膀上。
邱行只要一有空就回家,以前频率没这么高,现在隔几天就要回家一次,方姨看他都不耐烦了。
这天林以然早上起来说想吃离家很远的一家餐厅里的坚果披萨,两人中午就过来了。吃完午餐正好在这边的一个超市逛逛,买点东西。
邱行打电话来时林以然刚拿了个推车,把外套脱了放在车里。
“邱行?”林以然接起电话。
邱行问:“在哪呢?”
林以然说了超市名字,又说:“在跟方姨买东西。”
“我下高速了,过来找你们。”邱行说。
林以然笑起来:“好的,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在几楼。”
电话挂了后,方姨看过来,问:“他又回来了?”
“嗯,说一会儿来。”林以然回答说。
方姨略带惊讶地问:“不是刚走两天?”
林以然都替邱行感到不好意思,说:“谁知道他了……”
方姨看看林以然,没说什么,转开脸笑了笑。
自从他们俩确定了关系,邱行表面上变化不大,还是平时那样,只不过是打电话频率变多了,回家也多了。
除此之外别的变化也就他们俩之间知道了。
趁着有劳动力,两人买了好多东西,连一部分过年要用的都买出来了,结账时几大兜东西。
邱行没一点意见,任劳任怨地帮忙拿。林以然要帮他拿,邱行用胳膊挡了一下,没让她拎,说:“一会儿出去冻手。”
“没关系,要不太重了。”林以然说。
邱行仍是没让她碰,只说:“不用。”
到了家,车停到小区外面,邱行依然自己拎着满手的东西。
刚才买了虾,晚上要做油爆大虾,快到楼下,方姨想起家里蒜可能不够了,转身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蒜。
“我去吧。”林以然说。
方姨摆摆手:“我去我去,你们先上楼。”
“过来开门。”邱行叫她。
林以然赶紧来了,帮她把单元门打开。邱行进去的同时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林以然笑着问。
邱行就当没听见,径自走了进去。等到进了电梯,他又是一歪头,在林以然脸上亲了口。
林以然仰起头看了眼监控,哭笑不得地跟邱行说:“这有监控呢。”
邱行无所谓地扬扬眉:“有怎么了?”
“让人看见笑话你。”林以然说。
“笑话去。”邱行说。
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确定关系以后的邱行要比之前开朗多了,有时会有点无赖兮兮的,有他小时候的影子。林以然拿他没办法,同时心里又觉得喜欢。
“你不是说这周有事吗?昨天还说今天要见人呢。”林以然问他。
“改天见了,”邱行看她一眼,“跟我回去?”
“我要陪方姨,我答应她年前不走了。”林以然摇头说。
电梯开了,邱行示意林以然先走,在后面说:“就可一个陪啊?分我几天。”
林以然笑得弯了眼睛,一边开门一边说:“不要。”
邱行两手都占着,林以然在前面开门,门打开,她正准备回头再跟邱行说话,却猛地皱起眉——
屋子里漫着浓烟,林以然迅速回头看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把正要进门的邱行往外一推。邱行没防备,被她推得退了一大步,后背磕在电梯间上,咣的一声。
“林以然!”邱行拧着眉喊她。
等到邱行站起来冲进去,林以然已经在厨房了。浓烟裹着她,林以然站在火中,像是要被火吞进去,那一瞬间邱行心脏骤停。
“你别过来!”林以然背对着他,剧烈地咳嗽着。
邱行没听她的,冲过来要把她拉出去。
到得近前才看到林以然手上拿着个小小的灭火器,只有几秒的时间,橱柜上的火已经灭了。
气溶胶迅速熄灭火势,厨房里已经没了明火,但是温度仍然灼人,浓烟也呛得人进不去。
邱行抓着她胳膊,用力把她扯开。
林以然扔了手上空了的灭火器,回身的一瞬间直接抱住邱行,一只手按着他后脑勺,咳嗽几声后安抚他:“没事没事,邱行,别害怕……”
邱行用力在她后背按了一把,把她扣在自己怀里两秒,接着去洗手间拿了两条湿毛巾,一条挡着脸,一条裹在手上去关了燃气灶。
从林以然开门到邱行关了燃气灶,总共也就十几秒钟时间。
邱行拖着林以然的手腕出了房门,两人站在楼道,邱行把林以然紧紧扣在自己怀里。
林以然能够感觉到邱行在发抖,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看到邱行慌。
“我在家里放了六个灭火器呢,你别害怕,邱行……”林以然压住咳嗽,心疼地安慰他,“这个灭火器可好用了,你看刚才一下就灭了!”
邱行一个字都不说,只把脸埋在林以然肩膀上,抱着她的手一直在抖。
林以然摸他的头,也拍他的背:“邱行你别害怕。”
保姆烧了油锅是准备炸酥肉的,小半锅油烧起来要一点时间,她去洗了拖布准备等下拖厨房的地面。
这时来了个电话说快递到了,她放下拖把就下楼了,去小区后门拿快递,把锅忘得一干二净。
保姆是个很好的人,今天一时疏忽,她哭着对方闵道歉,方闵和她感情不错,可也有些生气,毕竟今天的事实在危险。
邱行一句话也不说,他从关了火后一直这样,一声不吭,脸色极难看。
还是林以然让保姆先走了,后面的事再说。
学校当时有安全宣讲,退役消防员过来给学生和老师们讲课,科普了很多灭火常识,结束后推销灭火器,说几秒钟就能灭整个房间的火。当时学院里没几个学生买,都是凑人数来的,这种推销产品的宣讲他们都不当回事。
只有林以然直接买了十个,三百块一个,买灭火器花了三千。
同学说她交智商税,这种东西哪能用得上,花了这么多钱都是白费。
林以然当时笑笑说:“用不上就更好了。”
她把方姨家里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个,邱行住的那里也放了,自己的宿舍和租的小房子都有。
邱行怕火,林以然当时也没想能用得上,只是觉得家里放着安心一些。
今天林以然无比感激自己当初花的三千块钱,不然今天厨房的火已经不好灭了。橱柜已经烧了起来,油锅也非常棘手。
她当时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只想快速把火灭了。紧急之下根本没想过危险和害怕的事。
可即便她已经最快速度地灭了火,这件事还是让邱行接下来两天状态都不对。
把家里该收拾的收拾完,跟房东谈好了赔偿的事,找人过来重新量尺安装橱柜,墙壁和地面找家政过来清理。
邱行把这些都处理好了,除此之外就不太说话了。
尤其不和林以然说话。
“邱行?”林以然走过去,坐在邱行旁边的沙发上。
邱行只坐着,并不吭声。
林以然又去摸他的手,只觉得他手凉。
“你不跟我好了?”林以然轻声问,“真不理我啦?”
邱行也不攥她的手,也不抽回来。他只是非常沉默地坐着,眼睛里沉沉的。
林以然哄了两天也没能把他哄好。
邱行白天不和她说话,晚上睡觉却要紧紧地抱着她。
林以然有几次都是被邱行胳膊勒醒的。
这件事的确令邱行非常不安,他常常在夜里醒过来。他总是做梦,梦见他爸,也梦见林以然。
林以然单薄地站在火里的画面反复出现在他眼前,那场景让邱行心空了一块,怎么抱着她也觉得填不满。
曾经一场电火把邱行少年时的一切都带走了。
如果火卷上林以然,那邱行未来的一切也没有了。
夜里,林以然再一次被勒醒,是邱行从身后抱着她的姿势。
她听见邱行粗重又急促的呼吸,连忙去碰他胳膊。
“邱行,醒醒……”林以然轻轻地叫他。
邱行过了半晌才猛地醒过来,醒来便用力地抱她。
林以然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没事了,别害怕。”
邱行把脸贴在林以然脖子上,呼吸灼热地烫着她的皮肤。
“林小船,”邱行声音有点哑,在夜晚有种直白的脆弱,邱行抱着她说,“你别站在火里,我害怕。”
<imgsrc=""alt="图片">猫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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