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门铃声终于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门卫老伯。老人颤巍巍的开了一角的小门。

“王伯”男人和老人打了招呼。

“你们来了啊。”老人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来人，好像认出了这对年轻人“你们还真有心啊，这几个月，也就你们夫妻经常来看看她，唉，这孩子······进去吧，或许看见你们，她会开心点······”

老人在疗养院看门已经几十年了，进来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虽然看上去有70多了，可是却有超强的记忆，更或许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实在太少了的缘故，何况还是像眼前这么俊俏的夫妻。

“谢谢老伯。”女人早已经在按响门铃的那一刻止住了缀泣声，“宝宝，来，叫爷爷！”女人从男人手中接过孩子。

“爷爷好！”孩子乖巧的叫着。小脸蛋上很多的疑问，“爷爷，我怎么没看见过你啊？爷爷，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没小朋友哦······”

“呵呵，孩子乖，这里是爷爷的家啊······”老人很慈祥的摸了摸孩子的头“你们进去吧，进去吧···唉······”

“爷爷再见，宝宝会再来看你哦！”孩子摇晃着小手和老人作着道别。

“碰”老人在他们进去后狠狠的关上了大门。“这里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的啊，唉，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孩子······”

老人的自言自语从这对夫妻的背后传来，不由得让他们的心紧了紧，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对方“难道，难道疯出事了？”夫妻俩加快了脚步，完全不理会孩子的叫囔“爸爸，妈妈，这是哪里啊，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这扇门是他们熟悉的，也是这几个月以来让他们揪心，愧疚的，不愿看见的。这扇门就像是一座奈何桥，无情的隔绝了里面的人和外界的阴阳，断绝了尘世间所有的是是非非，这扇门也锁住了他们的好朋友，这扇门让他们孩子没了大妈妈，更让孩子的左眼复明以来没能见到他的救命恩人，这扇门也将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从探视口往房间里看去，大白天里面却显得昏暗不清，男人努力的搜寻着里面的情况。除了一张院里统一安放的单人床以为，唯一还有的陈设就只是那个清水马桶了。院里也是为病人考虑，怕放多了家具，病人会拿来伤害自己。毕竟美其名说是疗养院，其实却是精神病院。

“儿子，我的儿子······嘻嘻，儿子，不怕哦，妈妈在这里呢”“哥哥，哥哥，这是哥哥的味道，疯抱抱······呜·······你们都不要我，呜·······”顺着声音，男人看见靠着马桶的一边蜷曲着的一个黑影。房间里没开灯，灯都是院里统一时间开启和关闭的，这里的病人很少有自理的能力。

“疯，疯”男人轻轻的喊着，把手伸进探视口对着黑影招呼着。“疯，过来，皓和丽来看你了”

“皓？丽？”里面的女人停止了自言自语，慢慢的抬起头，像是在思索着。“哦，皓哥哥啊，疯很乖，疯没闹事，疯再也不吵了”看着她身子好像缩了缩，蜷曲的更紧了，一只手蒙住了嘴巴，生怕有声音发出来会被责罚的孩子，眼睛空洞的望着探视口。

隔着厚重的铁门，这个叫皓的男人继续哄着里面笃生害怕的可怜人“疯儿乖，不怕啊，我是皓哥哥，你看，过来看看，还有丽姐姐也来了，我们还把你的小晨晨带来了。”男人完全没有了刚才门口时候的严肃，微微的笑着，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里面的女人，声音轻柔的让旁边的丽都要想吃醋。

丽甩了甩头，可恶自己的这种想法，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不会吃疯的醋的，虽然自己的老公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来哄过自己。“疯，我的好妹妹，来，过来啊，你来看看，这是谁。晨晨，快叫大妈妈。”丽竭力的举高了怀中的孩子，看上去有点吃力。

男人从看着气喘吁吁的妻子手中接过孩子。

“大妈妈？里面的是大妈妈？”

“是的，里面的就是你大妈妈，快叫啊，宝宝，快叫大妈妈过来看看你啊。”丽的声音急促中有了哽咽，却又在努力的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屋里的女人或许感受到了门外的呼唤，或许因为熟悉了他们夫妻的声音，怯生生的抬起了头，缓缓的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院里的病号服看上去有点衣衫不整，头发乱哄哄的纠结在一起，应该有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一只手抱着一个书包，另一只握紧着拳头不知道拽着什么，紧紧的，好像生怕随时会有人来把它夺走似得。眼睛空洞的可怕，而那掩盖在蓬乱头发下的苍白的脸看上去没有一点点人的气息。“晨晨？儿子······”

门外的夫妻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眼前的女人，“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女人看见从探视口伸进来的手，又意识到什么，慌乱的跳到床上，飞快的用被子蒙住整个身子，借着昏暗的亮光可以看见被子颤抖的厉害。

“天啊，”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掩面痛哭起来。

这哪是他们认识时候的疯啊，这哪里还是那个给孩子捐眼膜时大喊着不在乎大义凛然的疯啊。那时候的疯是笑的那么甜，玩的那么疯，哪怕伤了，痛了，也是一脸的满不在乎，总是大大咧咧的让人感觉到她的快乐，那时候的疯，哪怕是哭，也是坚强的，倔强的，那时的疯···丽不敢想像眼前的女人会是疯，会是那个失去孩子又被那个该死的男人抛弃后而再也承受不了的疯。

“疯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你要如此的想不开···”

“大妈妈，晨晨来看你了，大妈妈，抱抱晨晨······”孩子懂事的呼叫着床上的人，好像很能理解妈妈为什么一下变的这么激动了，“大妈妈啊，你来帮晨晨开门呀，晨晨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糖。”孩子从口袋摸出几块喔喔奶糖，妈妈说这是大妈妈的最爱，所以，一听说要去看大妈妈，他顺手从家里的糖篮子里抓了一把。

“儿子，儿子，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很乖，很乖······”

“疯儿乖，疯儿不怕啊，儿子我们托人在找哦，马上会有线索了。疯儿，乖啊，没人会打我们的疯儿，有哥哥在呢···”皓顾不得已经泪雨桃花的老婆，继续和孩子努力着。

“儿子？”或许是因为听到有说起儿子，躲在被窝里的女人蒙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跳将起来，冲到门口，“快，快说，我儿子在哪里？”

“疯儿，儿子马上会来看你的，哥哥答应你的一定会让你看见的，知道吗？”男人用手紧紧的抓住女人的肩膀。

丽听到里面的声音，站起来，伸手轻轻的仔细的捋干净遮住在女人脸色的头发，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虽然眼角膜手术后的再修复让疯的左眼看起来和正常的没什么异样，可是，仔细看，还是有很明显的不同。“疯，我是丽啊，你还记得吗？”

“丽？丽？嘻嘻，你是丽？”女人侧着头想着，那副认真的模样让丽看了再一次情不自禁的素然泪下。“糖，糖···”突然看见拿在孩子手里的糖，女人一把夺下塞进嘴里，连糖纸都没拨，咀嚼起来。“嘻嘻，好吃，糖糖好甜，糖糖···”

“大妈妈，我这里还有呢，你慢慢吃······”孩子乖巧的拨了一颗糖塞进女人的嘴里，顺便把含在嘴里的糖纸扣了出来。

孩子的乖巧让女人慢慢的冷静下来，皓缓缓的松开了抓着她肩膀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又会吓着她。

“疯儿，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来，我们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疯儿，我们答应过你，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可是，你要振作啊，要赶快好起来，不然我们怎么对你的家人瞒下去啊？疯儿，放心，哥哥答应找回你儿子的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疯，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真的不要了啊······”丽一边哭着一边抚摸着女人的脸，“疯，或许谁也不懂你的苦，没人可以帮你分担你的痛，可是，你这样封闭自己，拒绝别人帮你，这样糟蹋自己，你要叫我们怎么活下去啊？没有你，我们家哪里还有今天，没有你，晨晨哪里还能看得见，没有你，我们家也早就散了啊······”丽越来越大声的哭诉着，声音似乎绝望的有点徹嘶底里。

“丽，你不要这样，这样对疯儿不好，你会吓到她的。”皓拿出纸巾，帮着妻子想要把眼泪擦干。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孩子用小手擦拭着丽脸色绵绵不绝的眼泪，双手紧紧的环住丽的脖子，“妈妈乖，晨晨不哭，妈妈也不哭。”

一边安慰着伤心欲绝的妻子，一边紧张里面的疯儿又会被惊吓回去。皓很奇怪房里突然的特别安静，抬头往房里看去，一直喊着糖甜甜的声音愕然没了声响。又好像有看见里面的疯儿在拭去眼泪，

“难道？疯会哭了？疯醒了？”

“疯儿，你哭了？这几月来你一直都不再流泪，从知道儿子不见了以后，从他离开你以后，你不再哭过，疯儿，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哭了？”

皓紧张兮兮的慌乱的摇晃着疯的身体，是激动，是兴奋，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人的突然举动让丽止住了哭声，同样不知所措的张大了嘴巴，“疯，是真的吗？你刚才哭了？”

“嘻嘻，糖糖，我要吃糖，糖好甜······”疯不留痕迹的避开了丽想要来抚摸她脸的手，转过身，坐回了床上。“儿子，儿子······”那一直没被放下的书包在怀中放佛像要被揉碎，被撕裂。而另一只手始终紧紧的拽紧着拳头。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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