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六楼走廊里，站在613病房门外的林疯来回踱步，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只见她时而从探视口看看屋里的父母，时而又紧张的搓手顿足，把一旁的阿萍和方华也搅和的心绪不宁，紧张兮兮。

“你倒是进去啊？刚才还猴急的要司机快点快点，现在怎么就耗在门口了？”阿萍实在不理解好朋友，没好气的催促。

“我，我......”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啦，当从好朋友口中知道父亲在医院的消息，心里的焦急和担心让她忽略了其他，可当她真正站在这扇门前，她真的是怕，怕父亲的固执，怕他还不能原谅自己。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只脚被架子固定的悬挂着，很清晰的可以看到从厚重的纱布和夹板里渗出来的血渍及黄水。林疯的心被刺了一下，好痛。

“我，我什么啊？快去啊。”方华也忍不住开口，“你站在这里也总不是办法，你进去了，我也要回家了，家里还在等我呢。”

“那，那要不，你们都先回去吧，也不早了。”是啊，人家凭什么在这里陪着自己了，这么晚了，还能跑出来告诉自己父亲的事情，已经是很让人感激了，淡淡的暗伤不由涌上心头。林疯虽然心里无限遐想，却脸色依旧未变，“阿萍，你和方华一起走吧，啊？”

“那，你没事吧？”阿萍有点担心，踮起脚看了一眼屋里的老人。看来林疯的父亲睡得很沉，坐在一边的妈妈因为是背对着门，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趁你爸在休息，你还是先和你妈妈谈谈吧，或许这次他们会原谅你也说不定的，呵呵，到时候冰释前嫌多好啊。”

“嗯，没事的，呵呵，谢谢你们，真的。”由衷的感激，林疯再次宽慰朋友。

屋里的妈妈好像听到门口嘀哩咕噜说话的声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门上的探视口，林疯避了避，闪到一边，看里面没有动静，这才又伸出头去。

“哎......”看林疯小心谨慎的样子，有点滑稽，更让人心酸。不约而同的，方华和阿萍都长长的叹了口气，特别是方华，简直是比刺他一刀还痛。

看着朋友们消失在电梯口，林疯嘘了口气，正想着再继续门外看一会，一转身，却见母亲站在门口。

“呃？妈，我？”林疯怔怔的，懵了，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妈......”

“原来我真的不是耳鸣，哎......进来吧。”看了一眼手足无措，呐呐自语似的女儿，胡雪芬暗叹了口气，这么多天没见，女儿瘦了，她是多么想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女儿倾诉，可是......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丈夫，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妈，你，你好多白头发......”看着眼前双鬓如霜的母亲，林疯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拥抱在一起，嘤嘤的缀泣，“妈妈，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我的儿啊，呜呜呜......”女儿的哭泣，牵动了母亲心底的柔软，老人爬满皱纹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瘦骨嶙峋的手指颤巍巍的抚摸着孩子颤栗的后背，“疯儿，我的疯儿......”

“妈......”

“疯儿......”

悲泣声没有停止的意思，十指连心啊，离家的女儿是母亲永远的牵挂啊，每每看着孩子用过的东西，胡雪芬没有一次不是暗自垂泪，夜思日想，担惊受怕着。好些个晚上，老伴连梦呓中都在喊着女儿的名字。老伴的固执，女儿的倔犟......

“妈，爸怎啦？怎么会这样啊？”轻轻的帮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痕，天哪，这是妈妈吗？才一个多月，妈妈原本还算光洁的脸上，此时却挂满了密密麻麻像一张蛛网似的皱纹，又深又黑。俩个眼眶深陷，齐耳的短发又稀又白，微微抖动的嘴角还有流淌下来没擦干净的的泪珠。

“妈，我的妈啊，你，你怎么会这样子，怎么会变得这样啊？妈，妈妈.......”林疯再次扑倒在胡雪芬怀里，悲痛欲绝，声泪俱下。

“妈只是，只是想你想的......疯儿，来，给妈妈看看，啊？”她那里还推得开此刻早已痛不欲生的女儿，只得任由她在自己怀里继续哭泣，“疯儿，来，不哭了啊，等会，等会会吵醒你爸爸的，哎......乖，听话啊......”

胡雪芬有看到熟睡中的丈夫转动了一下头，不敢再哭出声来，抱着女儿暗暗抽泣。

“妈......爸爸他还恨我吗？他......”说起父亲，林疯亦放低了声音，惊恐的看了看床上几乎快要醒来的老人，连忙止住了哭声。

“哎......”胡雪芬注意到女儿的变化，她也说不好这次丈夫醒来会是什么态度，这次意外在医院碰到方华，好不容易打听到孩子的消息，是真的希望借这机会能让他们一家团聚，哎......

“妈，你怎么啦？......”

“老太婆......”林耀国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老伴和一个人影抱在一起，愣了一下，等看清原来是离开一月多的女儿，突然他圆目一瞪，拼命的挣扎想要坐起身来，一边怒目相对，手指林疯，“你个小畜生，你在这里干什么？滚，你给我滚出去。”

“爸......”看到父亲还是如此的厌恶自己，林疯不敢靠前，怔在原地任由脸上的泪默默的流淌。

“阿国，你都这样了，就不要乱发脾气了好不好？好不容易女儿可以回来看你。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胡雪芬一边上前按捺住丈夫挣扎的身体，一边不满的数落他的不是，“哼，你就一张嘴巴，你要是真这么讨厌疯儿，那你为什么每次做梦都喊着她的名字？哎，事情都过去了，阿国啊，就算了吧，啊？”

“爸，爸我......”从妈妈嘴里听到父亲有做梦都叫自己的名字，林疯的心狂喜，真的好激动啊，原来父亲不是真的不要自己的。

“都给我住口......”林耀国被老伴说中了心思，老脸挂不住，一声怒斥，双掌一推，胡雪芬重心不稳连连后退，幸好林疯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踉踉跄跄的母亲，胡雪芬这才没摔倒在地。

怒火中烧的又拿起床头摆放的日用品，拼了全力向她们扔了过来，“都给我滚，滚......”

“爸，你真的这么绝情......”

“你给我住口......我不认识你，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在这里当孝女，滚，滚出去......”

“阿国......”

“胡雪芬，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啊？谁让你把这个畜生给找来的啊？把我气死了，你是不是可以去找你相好的啊......”极怒中的父亲语无伦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的后果是什么，会给妈妈带来什么伤害了，“老biao子养小biao子，妈的，我林耀国何德何能尽然有这么好的福气养了你们两个白眼狼啊？滚，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爸你......妈，妈，你别哭，别哭啊......”泣不成声的胡雪芬满眼惊惶，她不敢相信眼前和自己20多年同床同眠的男人，今天会当着孩子的面，在医院里说出如此绝情绝义的话来，撕心裂肺的痛劈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个坚强的女人霎时苍老了很多，颓废的跌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曾经风雨与共，患难坚守的丈夫，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如同干枯的河床，没了生气。

“妈，妈，妈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了啊？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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