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非离隐约受了一点惊吓,此刻正是半蹲着姿势给凤惊燕整理腰带。听了她的话,全身抖动了一下,抬起头,神情愣愣地打量着凤惊燕。
“主子……”燕非离轻唤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僵了僵,又很快低下了头,仿佛要掩饰什么。
凤惊燕冷漠地扯动嘴角,随意地伸出食指,微微俯身将眼前少年的下巴托起——燕非离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一如平日里的安静淡然。
“小离,”燕非离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从上而下,处处显示着精致和俊秀,怪不得连一向眼高于顶的九公主姜拂红也会看上他。
“在。”燕非离乖巧地半蹲在那里,任由凤惊燕托着他的下巴,打量着自己。
“小离,你要记住,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凤惊燕一边用手指摩挲着燕非离下巴处的皮肤,一边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调开口说道。
心底却忍不住开始考虑,也许自己平日里对燕非离教的东西里面,忘记了一样东西——手段!
有时候,必要的手段是必须的。
摇摇头,凤惊燕朝着燕非离悠然开口问道:“小离,你可明白?”
燕非离全身更强烈的抖动了一下,惊讶的神色在脸上愈加明显。很快又被压抑下来,变成了淡漠的神态。
“是,主子。”燕非离点点头,乖巧地点了头,应着话。
凤惊燕满意地点头。
碧莲一身青衣,款款走进来:“主子,奴婢已经命人备好马。”
“嗯。”凤惊燕随意地应一声,青丝飞扬,步履坚毅。整个人带着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却又深藏着一丝女子的娇柔,伴着青丝若隐若现。
燕非离走在她身后,眼神仿佛有些痴。
“追风。”凤惊燕扯了扯嘴角,伸手轻拍了一下那匹棕色战马的背,流露出一丝老朋友一般的眷恋,然后一跃而上——
这匹跟随自己好多年的战马,在凤惊燕眼底确实比任何人都让她放心。
已经骑上了马,凤惊燕才发现身后那个从来以速度著称的少年此刻却迟迟没有反应,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小离。”凤惊燕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拉着缰绳转过头去,烦躁地命令道,“动作快一点。”
凤惊燕不习惯等待,对于没有价值的事情,她向来没有耐心。
“是,主子。”燕非离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迅速骑上马匹与凤惊燕并排而行。
齐国帝都的春,还带着淡淡的寒意。
镇国凤府的排场自然是大的——马匹过处,百姓自觉退到两旁,微垂着脑子,十分驯服的模样。平日里,凤惊燕从来是不在乎的,都将他们当作布景似的走过。可是,也许是昨日忽然想到过去,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了些后遗症。今日再看到这样的情景,她却忽然觉得很有趣似的——记得那时候凤家一百零九口人的尸体被运回帝都的时候,他们也是这般围观的,看戏一般。而自己就站在人群里,红着眼睛,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时过境迁,现在的她再也不用捂着嘴巴,却不能哭出声音了。
闭了闭眼睛,凤惊燕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现在的自己是齐国镇国女将军凤惊燕,无人在可以伤害自己。
为所欲为……权利便好像是美人脸上的妆容,一旦贴上去了,便再也不敢撕下来。
“主子,主子!”一个啜泣的女音忽然响起,一个有些狼狈的女子冲人群里冲了出来,留着眼泪跪在凤惊燕面前。
凤惊燕的坐骑却淡然,微微晃动了几下,很快安静下来。
“大胆刁民,居然敢在凤将军面前撒野!”队伍停下,最前面的侍卫冲着跪着的女子吼道。
“主子,不要抛弃我……”来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凤惊燕看清了来人,却只觉得无趣!非常无趣!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却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主子……她从来不是一个凭着苦肉计和死缠烂打便会改变主意的人。
是,她默认了燕非离没有挑断她的手筋,她是做得不够干净利落,她或许还不够狠心。但是,就凭着这样就让“十二”痴心妄想地以为还能留在自己身边,留在凤府?
绝不!
“来人,将她拖走。”凤惊燕厌烦地挥挥手,言简意赅地下着命令,语气冰冷平缓。
“是!”
伴着这声响,燕十二狼狈地被两个侍卫一人抓了一只胳膊从大路中央拖着。
“非离哥哥,非离哥哥,帮我求求主子,十二知道错了……”
苦情剧演的这般无聊,说来说去总是“知道错了”,然而在做这件错事之前,她那个脑子又在思考什么!
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凤惊燕下意识地微微侧身,眼神在燕非离淡漠的俩上一闪而过,又转了回来。
燕非离的表情里还带着几丝不忍……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希望懂得教训,否则凤惊燕自然不会姑息。
宫门大开。
所有的人都下了马,只除了凤惊燕。在她二十岁那年,她为齐国立下巨大的战功,得到了这项特权。
骑在马上,俯瞰皇宫的感觉真的很妙,仿佛所有的人都变得矮你一等。
“哎呀呀,凤将军您可来了,还有非离公子,您也来了,我们九公主可等急了呢。”说话的是常年伺候九公主姜拂红的龙嬷嬷。浑圆的一个人,因为是龙家本家的人,在宫里很少有人敢得罪。
说话间,龙嬷嬷还很不客气地拽了拽燕非离的胳膊,然而至上而下地打量着他的每一根汗毛,嘴里直喃喃着:“生的好啊,生的真好!”
凤惊燕看着燕非离此刻窘迫的模样,微微扯了扯嘴角,想着九公主真是有趣,还让龙嬷嬷跑来验货不成?
“走吧,小离。”凤惊燕说。
燕非离立刻放弃了挣扎,乖巧地低头应了一声“是。”然而亦步亦趋地跟在凤惊燕马后。
九公主住的拂红阁打扮的有些艳俗,大红色的灯笼一排排地悬挂在着,门扉,窗台都是红色的,还种了一片片殷红的牡丹花。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凤惊燕依然觉得这样的环境让她泛着些恶心——也许是这些年在战场上杀了太多人留下的毛病,总觉得看见这种“血”一般的红色,就觉得全身泛着些酸气。
“离离,你总算来了。”九公主肉麻地唤一声,笑盈盈地迎上来。
此刻,拂红阁热闹非凡,九公主宴请的当然全是翩翩男子。文质彬彬,儒雅温柔,高大俊秀,淡漠冷酷的……各式各样的男子。
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或下棋,或饮酒,或对诗甚至有几个在切磋武艺。其实,九公主琴棋书画通通不懂,却又十分附庸风雅,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才华横溢的男子才能勾人。”
说实话,凤惊燕并不讨厌姜拂红,大齐国内,活的如她一般逍遥自在的女子,倒还真没有几个了。
随意地转着头,打量着那些男子,一瞬间,凤惊燕感觉自己全身一颤!
那个男子站在人群之中,牡丹花旁,什么也不做,明明安静地仿佛空气一样,却就是比其他人醒目。
凤惊燕看得有些迷了心窍,她真的有些厌恶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再见,她的视线依然很难从他身上移开。
男人好像是也发现了凤惊燕的存在,开始往她这里投来眼光,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微笑地朝她点头了。
凤惊燕诡异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失控了。
这么久不曾见面了,被那漆黑的眼珠直接望着是什么滋味,她已经明明已经忘却了,然而,再遇见却又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一双漆黑的眼睛被掌控住了似的,成了木偶,任他摆布。
“凤将军?”
这样的称呼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实在陌生的厉害,他以前喜欢唤她“女王”“丫头”“凤儿”,只是从来没有凤将军。
“真高兴见到你。”男子又说。
“嗯,顾公子,好久不见。”凤惊燕强作镇定,开口说着话,听着自己耳畔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死透,还是可以这般剧烈地跳动的!
“哈哈,凤将军,原来你是认识惜朝啊。”姜拂红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连忙跑过去挽住顾惜朝的手腕,朝着凤惊燕笑眯眯地开口,“惜朝是皇弟的救命恩人,不过现在皇弟已经将他赐给我做驸马了!”
说话间,姜拂红很嚣张地用自己的身体往顾惜朝的身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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