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微微一愣,蹙眉看了燕非离一眼,似乎有点惊讶。然而,聪慧如她,到底知道谁才是凤府真正的主人。规矩地朝凤惊燕安身道了一声“是。”,碧莲便挥手招呼着下人要将燕非离押下去——
凤惊燕身边从来不养没用的人,更不会养那些多事的人,即使是一个最普通的家役,也明白在凤府,切勿问一个“为什么”,只要忠心地执行凤惊燕的命令,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慷慨的主子。
凤惊燕感觉胸口依然憋着一口怒气,表面上却很快淡定下来,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懒懒地看着燕非离,就像一个长辈,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眼神里带着一种很自然的俯视。
过多的情绪外露,是一个弱者的表现,而风惊燕自诩已经离那个词语非常远了。而今日一而再地被牵动情绪,让她此刻的心情格外恶劣。
燕非离没有反抗,甚至是他脸上的红晕都不曾褪去干净。任由下人抓了自己的两只手放在自己身后,乖巧地朝凤惊燕看着,呶呶嘴,却没有说话。
凤惊燕有些厌烦地挑了一下眉头。
碧莲马上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忙挥手示意手下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
燕非离也没有让碧莲难做,颇有些深意地看了凤惊燕一眼,仿若有千言万语,又好似带着一些委屈和依恋,又在下一秒果断地转过身去,就着被几个下人押着的姿势,往房门走去。
凤惊燕一动不动地站着,脑子里无来由地浮起起禁闭室的黑暗来——那个凤家独有的惩罚铁屋,完全的黑暗,没有一点光线,没有一点声音,呆在里面,你甚至会忘记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进入地狱。
传说在那里面待一个月,出来的都只能是疯子。
当然,凤惊燕没有犹豫,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小时候的自己不例外,燕非离也不例外。
屋外的天空此刻更暗了一些,乌云嚣杂地缠绕着,黑压压的一片。
“等一下。”一行人明明已经退到了门口,燕非离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微微转头,眼神恬淡地看着凤惊燕出声,“主子,看起来要下雨了,今夜会很冷。”
凤惊燕“嗯”了一声,表情淡漠,没有任何表示。
燕非离表情淡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的样子,侧头冲着碧莲淡淡一笑:“碧莲姐姐,禁闭室离儿自己去,你先给主子暖个被子。”
很平静的语气,甚至听起来如此的理所当然。
碧莲却忽然愣在那里了。
“小离!”凤惊燕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掐了一下,心口那里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焰又被点燃了,开口的声音不能抑制地被拉高,即使表面上她依然能维持一副虚伪的淡然,却觉得自己脸上的面具都快要裂开一条缝了,“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你没有资格下命令!你没有资格干预我!
燕非离蹙了蹙眉头,眼神里好像带着满满的关心似的打量着凤惊燕,慢慢吐出几个字:“可是,主子,你……”
碧莲不敢在犹豫,亲自抓了燕非离的肩膀,一把将他用力推了出去。
燕非离的视线都在凤惊燕身上,出门的刹那给碧莲推着,免不了一个踉跄,幸亏旁边的那个家役反应灵敏,伸手将他扶住。
一行人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凤惊燕任由自己发呆地站了一会儿,回头打量着宽阔的房间,却忽然感觉一阵寒意。
雨,果然很快就下起来了,带着萧瑟的夜风从房门、窗户的缝隙里吹进屋子。
“来人,添火。”凤惊燕努力压抑住自己要双手环抱自己取暖的姿势,朝着门外候着的婢女命令道。
“是。”几个伺候的婢女很小心地端着黑碳进来。
凤惊燕随手取了一本“凤氏家训”看着,想着转移自己的心思,却发现脑子里忍不住一而再地浮现去那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的凤惊燕也曾是一个动不动就泪眼迷蒙的小女孩,犯了错,被凤家老头子关了禁闭,害怕地瑟瑟发抖。只想着顾惜朝说过“丫头,我等你出来。”又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等她真正从禁闭室里出来了,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那时候,那时候顾惜朝好像是拍着她的头,轻声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所说的永远原来很短暂。
“主子。”一声熟悉的女音响起,打破了凤惊燕的回忆。
猛然清醒的凤惊燕有些惊讶,这些自己以为早已经忘记的记忆,因为那一个人的回归,又好像蔓藤一样缠上她,让她无比厌恶。
“嗯,”凤惊燕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懒懒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手里拿着的“凤氏家训”依然还在第一页。挑了一下眉头,凤惊燕很随意地往自己的床褥那边看了看,朝着碧莲开口道,“去吧。”
“是,主子。”替凤惊燕暖床,碧莲已经做的很娴熟,然而,等凤惊燕在碧莲的伺候下,躺进那个被褥里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了。
……还是不够暖和!而且被褥里多了一些女子的脂粉味道,少了一些属于少年的清新气息。
其实,在前日之前,凤惊燕对碧莲给自己暖的被褥还算满意。只是,大凡人都是一样,经历过更好的,便很难回到从前了,何况如今的凤惊燕,绝对是以让自己舒服为第一原则。
经历过太多苦难,凤惊燕的身体又因为重伤之后一直带着一丝“随时会归去”的虚弱,人到高位,凤惊燕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难为自己。
放松自己躺在床上,凤惊燕这才回忆起这些年——燕非离的伺候确实能让自己舒服,那个少年有着难得的细心,又熟知自己的喜好。
燕非离虽然不过十七八岁,仍是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年纪,身上就有些成熟混着稚气的矛盾特质。要说他习性老练,有些时候又露点天真的神情出来,要说他幼稚,那又是绝对没有的事,他做事想得比谁都深,不然也不可能爬到如今的地位。
今天,燕非离不识时务的表现简直大失水准!
“不过是个别扭的孩子。”凤惊燕在心底想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足够聪明,稍微调教一下,大约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将他的那一点孩子心性磨平了,才能真正委以重任。
其实,九公主背后的龙家虽然势力强大,她也并不一定须要让燕非离出马打听。凤氏的耳目,早已经渗透到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凤惊燕却很清晰地要让燕非离知道自己是他的主子,对于自己的命令绝不能有一丝怀疑和犹豫。
无论他到了如何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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