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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08、多事之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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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继红骑车赶往大李村的大队部后,听看守着陆一凡的基干民兵说,陆一凡殴打贫下中农的事件,已经第一时间上报公社革委会,公社的黄向阳主任在电话里已作了批示。具体的指示精神包括:一、陆一凡平日不注意思想改造,一贯表现不佳,更拒绝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是典型的后进青年;二、殴打女社员是反动份子对贫下中农的疯狂反攻倒算行为,事件的性质很恶劣;三、要继续深挖下去,将其过去曾经有过,尚未发现的其他罪行统统挖出来;四、要组织广大贫下中农和下乡插队的知青,特别是知识青年同志,参与对他的揭发、批判,直至批倒、批臭。

公社的黄向阳主任是新从区里调来的,吕继红到公社开会时见过两次,不太熟,但印象深刻。因为在这两次会后,黄主任都将她叫到办公室,拉着她的手,一边轻轻抚摸,一边很亲切地虚寒问暖。其中还有一次,他说自己入党的志愿书已经上交到他那里,让自己多去他那儿汇报思想,争取组织上早日批准其加入光荣的党组织。

吕继红可不是蓝蓝那样半茬子的、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她知道黄主任心里的龌龊想法,和他肢体言语中深层的含义,所以以后去公社,就尽量回避着他。

听说是黄主任主持陆一凡事情的处理,吕继红原本打算暂时放弃直接出面奔跑,转托公社知青工作组黄莲大姐间接出面疏通的,她想回村先与肇飞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但回来的路上,她觉得按组织程序,还是必须先请村里樊书记出面为好,毕竟陆一凡是本村樊书记治下的社员,他能出面代表组织周旋说情,也许公社的处理意见会减轻一些。

到生产队队部的时候,恰好遇见樊家老二正在给队干部们讲述近期的国际、国内形势,宣传主席思想和党的方针政策。听自己汇报完从大队打听来的消息,樊书记等几个队里的干部们都沉默不表态,也不知是愿意帮忙还是不愿意帮忙。

吕继红一颗心泼凉凉的,她拉下脸正欲告辞,樊家老二起身很热情地对她表示,他有一个部队的老领导在本县做军代表,是“三结合”后新的县革委会负责人之一,如果需要帮忙,他愿意陪同她走一趟公社,到时候看情况搬出县里秋主任的招牌也许能行。所以,吕继红又临时决定还是先走一趟公社,见见黄主任,争取看能不能够解决陆一凡的问题。

吕继红不知道的是,当樊家老二骑车载着她往公社赶来的时候,公社的黄向阳主任也算准了她会来找自己疏通,正翘着二郎腿等着她呢。

黄向阳前不过是个县城里的小混混,坏事没少做,大姑娘小媳妇也玩过不少,是靠拉山头打砸抢起家的。各级政权“三结合”重组,他靠县里的华屏主任撑腰,代表“工农兵”、“革命干部”之外的第三方造反群众组织,结合进了区领导班子。他这个人狗行千里,走到哪里都习惯首先留意下周围有没有值得一搞的女人,由于不是原来的公社干部而是下派干部,所以刚调到黄集公社,他就注意到吕继红这个身材特别好,既性感又大方的女知青社队干部。

在他眼里,吕继红这个女知青,别的靓女该有的她都有,关键是没有乡下人的一股子土腥气。找人打听了一番底细后,他基本搞清楚,这个女知青只和一个叫陆一帆的男知青经常形影不离,或许陆一帆可能与她存在亲密关系,所以陆一帆是属于将她搞到手必须清除的第一个麻烦。

今天大李大队打来的关于陆一凡事情的请示电话让他喜出望外。他稍微琢磨了一下后,就决定要通过这件事的处理,既除掉陆一凡,也检验出陆一凡与她的关系的密切程度。所以大队向公社汇报时,他才作了那样的一二三四条的指示。当然他期盼着、也相信着自己发了一通指示后,吕继红会来找他,请求自己手下留情。真的到了那时,自己就和吕继红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自己设定的条件,目的就是为了谈判时逐条退让,并始终留有空间和余地。

现在他就专心等候她的上门。

樊家老二去停自行车,吕继红先进了黄向阳的办公室。

一见到率先进门的吕继红,阅女无数的黄主任就有了发现,这女孩走路的姿态与往日稍有不同,具有了一股子的气味,他的心阴沉了下去。

黄花闺女给别人搞了,而不是自己首先品尝的,这让黄向阳的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的脸色是阴沉沉的。没有了往日见吕继红时候的亲切和蔼,甚至连站也没站起来,手是更不想握的。

“找我吗?”

“是找您!”吕继红笑容满面。

“啥事儿?”黄向阳气势很足,但语气很官方,不太友善。

“***,这朵鲜花也不知在为谁在绽放!”他心底暗骂着。

“想向黄主任您了解一下陆一凡的事情。”

跑大队的过程她已弄清楚,是樊二狗的老婆先拿自己开玩笑,然后才引发了整件争吵斗殴的事情。陆一凡算是为自己出头而冤枉受伤,为此她吕继红就更不能不管。

“陆一凡的啥事情?”

“他与人发生言语上的冲突。您看对他的处罚,能不能从轻些啊?”

“言语冲突?你还真敢往轻了说。你想怎么个从轻处罚啊?”

“黄主任,大队里说他是反革命份子,还要组织群众批斗,我觉得是不是定性严重了些啊?”吕继红明明知道这就是黄主任的意见,但不敢直白。

“小吕啊,你是正在争取入党的积极分子,最近也少见你来和我交流思想了。我希望你不要总与陆一凡那样的坏人搞在一起,别人会有想法的。”

这倒是黄向阳的真实想法。他很希望吕继红与自己搞到一处,而不是跟其他的人。

“陆一凡这个人,平日性格是差了一些,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总不能归结到坏分子一类吧?黄主任,您能不能手下留情些啊?”吕继红不接茬,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着。

“小吕啊,咱们能不能不谈他,谈点别的什么啊!”

黄向阳又回复到往日的和蔼,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谈别的,别的什么?”吕继红蹙眉道

黄向阳慢腾腾喝了口水,脸上似笑非笑的。他那双色色的眼睛开始在她浑身上下抚摸了遍,特别是对她已发生某些变化的隐秘部位,更是肆无忌惮。本来他的四条指示就是留着弹性为她准备的,有三条是准备做为条件,为将她搞上床做铺垫,但第二条是关键,作为随时可以至陆一凡于死地,可伸可缩任意揉捏情敌的武器,他还不准备一下子就放弃,除非她已甘心上了自己的床。

“比如你的革命理想啊,个人生活啊都可以。”

本来一件蛮小的事就是被他搞大的,这个时候居然还要和自己谈些乱七八糟的,想些不该想的龌龊事,吕继红有些羞恼了。如果是平日里,照她这个性格脾气,即使不挥拳相向,也肯定按捺不住要怒目而视。但今天不是时候,她毕竟是来求人的,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拒绝。

“黄主任,您可不可以对陆一凡手下留情些啊!我求您了”

这后一话搔到了黄向阳的痛处。她妈的巴子,就是因为手下留情晚动手了几天,好好的水蜜桃就让人啃烂了。他一拍桌子大声吼着发泄着心底的不痛快。

“就是因为平日里我手下留情,事情才会成这样的。”

他也不知是因这女子被人先下手搞了而羞恼,还是真的因为陆一凡的事儿,总之,他心底的情绪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黄主任这话什么意思啊?您平日里认识陆一凡吗?”

“就这个意思,搞不懂你慢慢想!”

“黄主任,我可以慢慢想,但陆一凡还关着,您看。。。?”

“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别人都不来偏偏你要来?”

“我们是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没结婚就乱搞男女关系的朋友?”

吕继红气急败坏,柳眉倒竖着冲到黄主任桌子前,抢过他的茶杯,使劲摔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孔,怒吼道:“流氓,你胡说八道!”

“老子就是个流氓。凭经验,随便瞅你一眼就能看出你身体不太正常。”

“呸,下流。”吕继红浑身哆嗦着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樊二柱是恰好这时节走进办公室的。

他虽然穿一套四口袋的新军装,但没带军帽,军装上也没领章。吕继红激烈的情绪,和黄主任在吕继红怒吼下有些畏畏缩缩,但羞恼万分的样子,他都看在了眼里。他能肯定陆一凡的问题现下没能得到解决,甚至走向了更坏的方向。

他只是个回乡省亲的小军官,在公社一级的父母乡官面前,他这个排级干部没底气也没资格托大;而对吕继红,包括今天,他只与她有过两三次的接触。从见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也是为了创造接近她的机会,通过吹嘘和上级领导的密切关系跟了来,但那只是为了抬高在她心里的地位。照目前这态势,想让眼前的黄主任让步,看来让区县更高一级的领导出面是必须的。在区县里的领导中,他没有什么熟人,除了曾经在自己所在部队呆过的那位。但他可没有把握保证那位由军队下派支持地方文化革命、家世显赫的领导现在还记得自己,并肯出面帮助自己。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随便进我的办公室?”黄向阳用一根手指头,趾高气扬地指点着新进门的治下的小民。

“黄主任,我和小吕是一个村的革命同志,是我陪她一齐来的。”

樊二柱的回答很恭谨。

黄向阳在公社的干部中没见过樊二柱这号人,又听到他的豫南土音,估计他只是自己治下无官无职的升斗小民。再听他的语气恭谨,就更是不屑。指一指旁边墙壁,命令道:

“一旁站着,不经批准不得随便插话。”

樊二柱老老实实照办了。

不过黄向阳上位者的语气和动作,让心底里平日就极度渴望向上走,并为此到处攀老乡、拉关系,请客送礼的他,此刻变得更加强烈了。他站在墙角暗暗发誓,要利用一切的机会爬上去,做骑在人的头上人。

“陆一凡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再商量的余地。既然你不承认和他是情侣关系,但好朋友还是吧?你想为他尽力,我可以考虑考虑。”

黄向阳的眼光再次在停住脚步的吕继红身上抚摸,还意味深长的说:“不过,你想替他减轻罪行,自己总得付出些什么努力吧?”

黄向阳刚才在吕继红怒骂时有些惊慌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想清楚了,这小姑娘虽然言语泼辣,性格暴烈,但毕竟还要追求上进,即使自己过分些,她也不敢怎么的,何况自己一大男人,还怕她动手不成?屋外可多的是人保组的保卫人员,不行了还有的是民兵。

恢复了一贯对待治下的神气后,黄向阳又打起新的主意。小姑娘处是破了,但身材依旧,摸一摸应该还是很有味道的。他眼珠子再次色色地抚摸吕继红的全身上下,就是对她发出的暗示。

“咱们走!去县里找你的老领导。”

樊二柱苦笑着跟随吕继红走出了黄向阳办公室。

在公社邮政代办所里,樊二柱在吕继红极度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通过人工转接,好容易要通了县革委会秋鲁的办公室电话。

但一个操标准普通话接电话的男声告知,秋主任外出了,今天有可能不会回来,他也只是来找秋主任办事的。

樊二柱感觉颜面尽失,心灰意冷正要无奈放弃,却在要将电话放下那一霎间,心中电光闪闪,因为他感觉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于是试探着,用恭谨且不太肯定的语气小声轻问:“您是周主任吧?”

“是我,我是周宇。你是谁?”

“哎呀,首长,我是通讯营的小樊啊。前几天还给您送过文件的樊二柱。”

“樊二柱?你找秋主任干啥?用的还是地方的线?”

“哎,唉。。。”樊二柱结结巴巴半晌搭不上话。

吕继红一把抢过樊二柱手中的电话筒,大大咧咧说道:“你是周主任?是县里秋主任的朋友?”

通话的对方没有不耐烦地扔下话筒,反而传出爽朗的大笑声:“小姑娘一口夏江口音,是城里来的插队知青吧?很有性格哟!”

“您是秋主任的朋友?”吕继红固执地继续问道

“认识的年头确实不少了,你说是,那就算是吧!”

“那您能不能帮我个忙,给秋主任传个话?”

“小姑娘口气蛮大的啊。哈哈。。。”

“行不行啊?周主任。”小姑娘声音撒着娇

“那可得先听听是什么话了,属于违反党的方针政策的、组织要求保密的那些,我可是不能传的。”

通话的对方可能是等人闲极无聊,也可能是对小姑娘直爽的说话方式感觉比较新鲜,总之,是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个完整,并在最终爽快地答应会全盘转达,不留一字。这让吕继红很开心,真诚地谢谢了对方,又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插队落户的地址,请对方如果有空,可来她家做客。

原本是一句客气话,她没有想到,两天后居然真的见到了这个电话中友好的周主任,而且因为他的到来,掀起了一场与她,与她的所爱之人相关的滔天的巨浪。这场滔天的巨浪整整影响了她的整个一生。

一天后,陆一凡回来了。未受到任何的处罚,但这是后话。

在村口分手时,樊二柱紧紧握住吕继红的双手,用饱含期望的目光,用激情、喜悦且很能鼓动人心的语气对她说:“希望我们以后都能象今天一样,成为互相依靠、互相帮助、互相学习的革命同志。”

“你的意思是革命伴侣吧?”吕继红掩嘴咯咯笑道

樊二柱毫无羞涩地点了点头,声音很大地“嗯”了一声。

“那我得先告诉你,做革命同志可以,做革命伴侣估计难。”

小姑娘友好地对他笑了笑,轻轻摇头。

“你的意思是你有对象了吗?”

“算是吧。”声音有些犹豫,有些不肯定。

“是刚才我们去为他说话的那个陆一凡吗?”

“不是。”吕继红很肯定。语气坚定,充满喜悦。

樊二柱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转瞬就收拾好心情。

“咱们都是五湖四海来的革命同志,做不了革命伴侣,但始终是革命战友。”

“我也希望如此!”吕继红很真诚地说

“我会始终走在革命队伍的最前面领跑的!你能再给我个机会吗?”樊二柱又信心百倍地问。

他没有听到回答。小姑娘飞速地消逝在村口,步伐轻盈欢快,似乎已经将刚才所有的不快都抛在了九天云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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