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的早晨,阳光明媚得令人舍不得睁眼,裹着被子依稀听得空中偶尔传来的几阵鸟鸣,偶尔有微风吹过,卷着床外清新的花朵气息,令人觉着似是做了甜美的梦一般。而正当我迷迷糊糊未睡醒并流连梦境之际,小茹就带领着一批丫头婆子们闯入房间,该干嘛的干嘛,上妆的上妆,梳头的梳头,小茹自己则手捧一碗桂圆莲子羹,二话不说就是一勺子朝我送来。
“没漱口——”一张嘴想抵抗,热乎乎的羹汤早已送入口。
见我没有还价吞下,喜娘乐得拍手,一边送出吉祥祝福:“吃了桂圆莲子汤,早生贵子!”
半眯着眼,边瞌睡边让人摆弄个够本,你们这群叽叽喳喳的婆娘,爱干嘛干嘛,别扰了人家的清梦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茹轻晃我,附着我的耳际小声:“主子,打扮好了,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因为我人就在纪府,不需要上花轿,而是直接由喜娘搀扶着去大堂同二少拜堂就好。养精蓄锐完毕,我睁开眼,冷不丁被镜中上了脂粉的自己吸引,也许有些些自恋,有些些臭美,但平日素雅见人的我此刻被妆扮得娇艳无比。大红喜服,将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为醒目,嘴唇被抹得红红的,真可谓娇艳欲滴。
“新娘子,请起。”喜娘招呼着我起身,随即将大块大红方布朝我头顶一遮,本就一头金钗银钗的我此时只觉得脑袋沉甸甸,走路都左右摇晃起来。
顶着满头的发饰,在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下一小步一小步跟着喜娘,有些无奈有些可笑,如今的状况正像是纪承旭带给我的这段婚姻,前途一片黑暗!
渐渐到了人声鼎沸的地方,我料想着该是整个成亲戏码的□上演地,不由得紧张起来。纪家是世家大族,即便是纳妾,但怎么也是嫡子中首位开的先例,该来的亲戚应该一个都不少。
喜娘突然将我的手辗转托付到了一双厚实的大掌中,我听到旁人羡慕的低呼,还有长者喜滋滋的欢笑,很明显,那个牵着我手步步将我引向前方的男人是纪承旭。而我和他此刻,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被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不自觉有些发抖,这么大的场面,那么多双眼,完全无视那是不可能的。正当我不知如何自处之际,突然感觉身边的男人朝我这里靠了靠,贴着我头顶小声说着只有我能听到的话语:“怎么了,害怕?”
看不到表情,但可以想象说这话的他是多么的不屑一顾,又多么挑衅。
挺起胸昂起头,一步一步不再别扭,我怕什么呀,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丢脸丢大了的是你纪承旭!原先冰冷的手指也回温了不少,不知是因为自己调试好了心态,还是纪承旭大掌源源不断传至我这边的温度所至。
“哟,这新郎官和新娘子感情真好,才昨天一天没见,今天见缝插针都要互诉衷肠啊!”
好恶心,这肉麻的话听得我只想找呕吐袋,反正没人看得见,大红盖头下,我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开着小差,俨然没有注意纪承旭已经止步,而我还神游着继续朝前龟速挪动。对方握紧我的力道加剧,不但捏紧我的手心同时将我朝后一拉,而我因为完全没有准备又跟个瞎子一样东西不分,一时犯晕失了平衡,人开始朝后仰倒。
“啊!”我听到近距离有人小声惊呼。
虚惊一场,身边的纪承旭长臂一伸勾住我的后腰,将我整个人拖得牢牢的。
正对面不远处的高堂席传来惊魂未定的声音:“小梅,怎么样,没什么吧。”那是纪夫人温雅的音调,透着关切之意。
摇摇头示意我一切安好,挣脱开纪承旭的怀抱老老实实站到纪承旭的旁边。纪夫人定是怕我动胎气,这长辈那么重视我的肚子反倒让我愈加愧疚,我和纪承旭的烂戏码被拆穿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又该以何颜来面对夫人呢?
“一拜天地——”洪亮的嗓音拉开,因之前小骚乱而略显闹哄哄的大堂立刻安静下来。感觉到拉扯着我手的纪承旭人有放低的趋势,立即也配合着下跪,松开他的大掌两手支撑在地一叩首。
“二拜高堂——”又是一叩首,我仿佛看到纪夫人笑意攀上眉梢打心底了开环的样子。
“夫妻对拜——”转向纪承旭,微微身子前倾,拜天拜地拜长辈我都情愿,惟独拜他我不乐意,但是不乐意又有什么办法呢?心一横,整个人磕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欢声笑语中,我在新郎官和喜娘的一路指引下回了屋。
“承旭,喝酒去!”听口气似是纪承旭的哥们,几个男人动静很大连拖带拽把纪承旭拐跑后,整间屋子静悄悄。
闷死了,二话不说掀起盖头欲除之而后快,不料喜娘却急匆匆制止,并再三强调得由新姑爷用如意杆挑走,将来两人才能幸福美满。
可我饿了,这样蒙着脑袋怎么吃东西?隔着红纱隐约闻到桌上散发出的阵阵菜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一个饥民,对于尽在咫尺的饭菜佳肴只能闻不能吃,何等残酷!
当然喜娘是不会在意我的感受的,她自我感觉良好地兀自说着吉祥如意讨喜的话,抑或是教我待会做床上万一磕着碰着别吓一跳因为埋了红蛋云云。
约莫一个时辰,纪承旭带着满满酒气回了屋里头,几个借酒撒野的损友也站在屋外头不三不四起来:“我们要看新娘,要看娇花。”
娇花?抱歉这里没有!按照纪承旭的调调,我是一朵可疑的梅花!
“几位爷~~~”喜娘带领众丫鬟劝走了那些兄弟们,随即讨好地当着纪承旭的面背书一样把刚才对我说的吉祥话又颠过来倒过去重复了一遍,直到纪承旭甚为满意地打赏了她那张抹了蜜的嘴,她方重复着“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点头哈腰离去。
喜娘前脚掩上门,我后脚将大红盖头揭开朝床上一扔,疯了一样直冲圆桌,晾着纪承旭一个大男人站在床榻不远处,怔怔握着如意杆发抖。
“你这女人!”本是想教训我,但他发现我徒手撕着鸡腿狼吞虎咽的样子,立马打住。待到我发现他动静之时,他已大喇喇搬了张凳子坐我边上。
嘴里塞着肉朝他问好一边解释着我如此狼狈的理由,自打早上那晚点心,我就一直忙得水米未进,这古代的婚礼真不公平,为什么男人可以在外面吃吃喝喝,女人却要乖乖屋子里静候男人的归来。
当然,由于我口齿不清,那些个唧唧歪歪他一句都没听进。好在二少爷通情达理,知道我是饿伤了,也不多加阻止,当然,我也没有自恋到幻想自己的是天仙,他会看我吃饭看到入迷。
果不其然,男人只是稍许赞美了我几句,说我上妆打扮后整个人的确看起来好了很多,但他更为强调的不是我变“美丽”,而是看起来“像模像样”或是“有气质”这样的词汇。我有些不爽,没鸟他,之后他便甚是无聊打量起四周来。
我和纪承旭在外忙着作秀的时候,这间屋子明显被人动过了,因为要办喜事,红烛和大大的喜字是少不了的,屋内原本的梳妆台已经被换了个新的,梳妆台前除了配套的新椅子外,旁边还摆放了同等配套的圆型木椅,难不成是为了新姑爷给新娘子画眉特意准备的?两张椅子八条腿儿上都雕了花样,我伸长脖子,借着跳动的烛光看了个究竟,竟是寓意吉祥的双鱼戏水,怎么我觉得这玩意有不良的暗示啊。
屋子一边还多了个新木箱,料想是给人放衣服和藏东西用的,这婚事因为办得匆忙,洞房的布置也是临时抱佛脚稍微谋划了下,我这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在这里有多不被重视可想而知。
“吃饱了?”男人见我放慢了咀嚼速度,抬抬手搁桌上,“给我倒点水,我要醒酒。”
明明就不是我丈夫,只不过象征性地拜了个堂,就让我给他斟茶递水做规矩,别告诉我待会还要帮他拖鞋!
虽然照着他的话这么做了,但嘴里触犯他大忌那样“没规矩”地叼着根菜叶子。
他接过杯盏,低头吃茶之际眼皮上挑,随即放下杯子,嘴边湿湿润润:“明儿个一早,新妇要给我爹娘上茶,你上茶的时候头一定要低着,万不可像方才给我那般还同我打照面。”
原来是借方才我上茶的动作找我纰漏给我上课呢,咽下小青菜,我找了块帕子抹抹油光可鉴早不见大红胭脂的嘴唇:“知道了。”
“还有,被问话的时候方可抬头,没事你不许到处看来看去,更不能同他人有眼神接触,这样才不失礼。”
“哦!”大家族的条条框框还真多,我有预感过几日可能就会给我家规什么的让我背背了。
他盯着桌上的合卺酒探出手,我知道他想喝,连忙先他一步将酒壶捧自己怀里:“酒喝多了伤身,别喝了。”
愣了愣,随即老谋深算挤出一丝笑:“你是怕我酒后乱□。”
知道就好,虽然身上沾着不知道属于他自己还是同伴的酒气,但纪承旭的神志清醒,可我不希望他继续这样喝下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可不想发生乱七八糟的小插曲。
从我的眼神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你若不安心我便不喝了。还有疑问吗?”
“其实吧,你能不能实际演示一遍给我看?光听你这样一说我怕不得法。”打着坏主意,我就想看他装小媳妇给姐姐我奉茶的样子。
“你挺无聊的。”很明显的居心叵测被识穿,他懒得理我。
“你也挺无趣的。”角色扮演好过此刻大眼对小眼,他真是一点都不会自娱自乐。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他站起身开始脱自己的外衣。
怨念地对着毫不知怜香惜玉的他,怎么也该我睡床,他睡地板,可他看起来那动作就是赖定了那张床。
“你想睡床上?”他将外衣挂上架子。
总算听到人话的我立马两眼泛光,满怀崇拜的眼神朝他狠命点头,这家伙还不算太木头!
“本少爷准了。”他翻身上了床榻,随即拍拍身边的位子,“念在你姑娘家睡地板太委屈,腾块地方给你!”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原来他根本没想着自己打地铺!
“你那什么眼神啊?”见我不爽,他突然灵机一转,“原来如此,你巴望着本少爷把床让给你睡?那本少爷睡哪里?莫非站着不成?”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眼睛带到梳妆台边两张木椅,我就地取材,将两张椅子相向水平排成一线,坐到其中一只并将双手搭在扶手上,双脚自然搁到了另一只上,很轻而易举地有了一张床。
“挺机灵。”他笑笑,弹指一下,灭了蜡烛。
好厉害的功夫,这男人伸手了得。不过正当我对他暗自佩服并告诫自己将来同他相处要加倍小心之际,突然反应到一件事,那就是没有被子人凉飕飕的,而就在我有如此后知后觉的想法的同时,床上那位竟冷不丁发出哀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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