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阿鲁过了今晚便要被勒令离开京城,借送纪承遥出酒楼的机会上了大街,本是准备好好给阿鲁选一份离别礼物,却不料一名陌生男子当街叫住了我,高高瘦瘦五官清秀,望着姑娘家的我两眼泛着暖意:“小梅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又”这个字,是用来形容不止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了,但很显然,此人我是第一次见,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再度肯定这人我不认识,但一个搭讪的又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李大公子,请问你找小梅姑娘所为何事?”突然间有人乱入我们的对话,男人的声音亮堂透着高傲霸气,当然,还有打翻醋坛子的酸劲和不愉悦。乱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让我去账房领账叫我从纪府后门滚蛋的混球纪承旭!当然经由他这么不友好的开场白,我也算明白陌生男子的身份了。
李尚书的公子,之前带纪承遥相亲未果反而看上我的那位李家长子。如今得见本尊,的确同外面谣传的一样,有着不输纪府老大纪承旭的儒雅风范。
“纪将军——”李大公子拱手作揖,“今日早朝将军的进谏李某真是开了眼界。”
此刻时间差不多是早朝结束后,纪承旭和李大少定是纷纷离朝各自回府,结果两人不巧在街上同我遇到了。毫无丧家之犬自知之明地扭头望向纪承旭,无辜又无知的双眸盯得纪承旭头皮发麻,纪将军,人家夸你呢,干嘛还臭着张脸?
纪承旭挺直腰板一样作揖回礼:“李大公子客气了,前几日您的关于运河治理的方针谋略不是得到陛下和百官的好评了?”
所谓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就是这个意思吧,只不过李家大少爷并不知情,而是纪承旭单方面对他展示出了敌意。切,还说没有喜欢过我,不在乎我不需要我了,全部是放屁。如今我跟个男人大街上站没多久,他就一副刺猬样。
耐心地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唧唧歪歪了不一会儿,李大公子可能误会身为表亲的我和纪承旭一起可能是有事情要办,识趣地告辞,临别不忘在同纪承旭行注目礼后将视线郑重移向我,同我眼神友好接触的同时一记点头,不忘唇角带过一抹有诚意的笑。
望着李大少潇洒转身风度翩翩的背影,我抿唇老巫婆一样朝纪承旭贼笑不语,看到吧,我市场多好,不看紧点小心我跟别人跑了。
纪承旭双手背于身后,唇角向下摆着张不算阳光反而阴郁的脸孔,被他这么一看我也笑不出来了,歪头望向他,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不断扫射最终定在我的头上:“怎的梳起未嫁娘的头来?”
今天的我两股小辫儿清纯动人,外搭一身鲜艳的粉蓝要多活泼有多活泼,难怪方才李公子一脸的心醉,还管我叫姑娘,因为人家俨然是未嫁娘装扮。
纪承旭摆明着吃醋了,为什么啊,我的发型昭示着我身边没男人,心里也没放着谁!
清了清嗓子,我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似赌气:“太复杂的发髻都是小茹给我弄的,我就只会这个!”他一朝不接我回去,我就天天冒充未婚少女!
纪承旭倒吸一口冷气,眼皮耷拉着似是好多天没有睡好:“街角的小旅店还住得惯?”
轮到我倒抽一口气了,丫的明明就听阿武说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就爱躲着我。本来是想激他的反而自己中招了,我轻轻握起垂于体侧的双拳:“纪将军,你有时间吗?”
我承认我终于是忍不住了,本以为自己能再淡定个几日,忍到纪承旭忙完公务,谁知道冥冥之中上天安排我咱们街头偶遇,拣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天把我的疑问还有想法跟他谈谈吧,前提是他愿意。
许是被我执着的眼神动摇,许是方才李公子那幕对他有了什么启迪,男人进抿的双唇终是挤出一个“好”字。
纪将军,你有时间吗?
好!
这算什么答复,应该回答有,而非好,很显然,他的潜意识纵容我的一切要求,好办了,只要他依旧重视我,那么只要我的要求没有无法无天,他定是会允许的。
两人找了间不错的茶楼上了二楼雅座,纪承旭出手阔绰地包了整个楼上,我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目送小二将其他茶客送至楼下悠哉悠哉给自己斟了茶,随即没心没肺将茶壶归位。纪承旭撇撇嘴,也没将心头的不快如实表达出,也自己给自己斟茶。
别怨我小心眼,可我就是记恨上次他没给我倒水。
“你最近忙吗?”我抬眼,小心翼翼发问。
“恩。”不死不活给我来一句,而且还漫无目的地晃悠着手中的小杯盏,就是不看我。
“老爷夫人可好?”
“他们祭祖去了,身体还硬朗得很。”纪承旭终于望向我,随即有意无意将话头带想了某个人,“你知道吗,大哥他要搬出去单独住。”
独立开来,在古代是大逆不道的,除非是将军什么的被皇帝封了宅子且公绩显赫能够独立当家的,不然父母建在的情况儿子要求外住显然是有分裂之嫌。
“他想搬去哪儿?”我知道纪承旭还在劝说中,于是顺着他的话题继续。
“只要不是纪府,哪里都成。”纪承旭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要是以前我会给他献计献策,只是现在我凭什么以一介毫不相干人的身份给他出谋划策?
“哦。”低头管自己喝茶,这茶楼的招牌普洱还不错,一杯下肚感觉清偿润喉了许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的?”纪承旭不愧是属狐狸的,自己词穷就把话题往我这里丢。
我能有什么要问的?我要问什么他会不清楚?唉,虽然很不好意思问出口,但我又不能别扭不发问,不然这提出要谈谈的人是我,纪将军难得赏脸包了酒楼又不是给我喝茶的,我要是没问题,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吗?
懒得跟他兜圈子以极度严肃的态度直奔主题:“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为何要赶我走?”
纪承旭双手食指交叉握在一起,垂头对着桌面多时,总算想通了一样开始了他的供词:“我对你是有点喜欢的,也想过和你在一起。”
狗屁,不是一点喜欢,是喜欢得要命!
“但是我自认给不了你正室的身份。”
又是狗屁,真给不了你这种一言九鼎的将军就不会答应要为我想办法,也不会像模像样带我去李家谋身份。若说是迫于现实无奈,没有被李家相中而轻易放弃妥协,那更不是我认识的堂堂男子汉纪承旭!
“所以你想通了,就放我自由?”我没有揭穿他,听他侃侃而谈,伺机找到破绽攻其不备。
“算是吧,咱们以后路归路桥归桥。”神经病又开始妄自定论了,凭什么他说结束就结束?我难道没有发言权?
“那你之前说的看不起我,鄙视我的话,全部都是违心的?”
纪承旭明白我指的是他嘲笑我麻雀妄图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话,异常诚恳点头:“全部是违心的,你是好女人,我一直都没有看轻过你。只是那天我实在想不到办法激你走。”
“好!”我双手环胸,直挺挺靠着椅背信誓旦旦给他暴起了猛料,只不过这猛料不是别人的,正是纪承旭心底最想回避最不愿意谈的某人的事情,“你大哥,一直都很喜欢我你知道吗?”
纪承旭没料到我会突然话锋这么一转,送到口边的茶停了下来,很显然,这句话让他没有台阶可下,男人选择了沉默。
“我一直感觉他对我真的挺欣赏,不过那种欣赏其实我没有放心上。不过当他拒绝皇上的赐婚,我才明白那并非单纯的欣赏。但是一个人喜欢我喜欢得要命又不敢表白,又为了这段不可能的爱恋宁可终生不娶,那是为什么?”
纪承旭眸子沉了沉:“因为他真的很在乎你,但是却不能抢兄弟的女人。”
原来我们都知道,我们一直在装傻,一直在逃避。
“我跟大哥没得比,他对你的爱那么纯粹。”既然已经选择了摊牌,纪承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突然选择了不再隐瞒真实原委,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这个目的无非是要让纪承轩的暗恋明朗化,从而撮合我和纪承轩最后走到一起。只是他的后半句话我留意了起来,纪承轩对我的爱很纯粹,言下之意纪承旭对我的感情是惨杂其他目的的?
绕开自己的疑惑,不依不饶对纪承旭采取大棒政策,“你凭什么站在我的立场替我选择?还有你凭什么肯定我被你休了后能看上你大哥?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啊,我跟谁好要你指定啊?”
被我这么一问,纪承旭没有被激怒,他顿了顿继续:“休你的前一晚我和大哥喝酒去了。”
“我知道的,你个没出息的还比他先醉了。”
“不,我没醉,装的。”他这话一出,我倒吸一口冷气,纪承旭啊纪承旭,为了探人口气,他竟然心机到了这一步。料想着纪承轩定是趁他醉酒放松警惕吐露了不少心声,结果全被这装疯卖傻全部听了去。
“大哥以为我醉了于是自言自语了很多,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大哥早已对你坦白了自己的身世,那对大哥而言,并不是亲朋好友都知道的,阿遥和我们三兄弟年纪差得最远,她一直都以为大哥是娘亲生的。”
纪承旭点到即止,我也没有了声音,我在纪承轩心目中的地位昭然若揭。可问题是,大伯对我那是单相思,我和阿旭是两厢情愿的,两个人要在一起必然要牺牲大伯这样很残忍是没错,但是为什么要因为大伯而致使我和纪承旭分开,这样乱七八糟分分合合,我们三个没有一个的偿所愿了。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你们两个谁对我感情更深,我只知道我更喜欢的人是谁。我记得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背着我自己决定,你却还是擅作主张了。”很显然,纪承旭的思路没有被我沿用,我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阿旭,你觉得愧对了大哥对不对?但是你现在的自说自话举动不仅愧对了我,还有你自己的真心。而我若真被你休了也断然不会回头去找大伯,你让大伯又以什么心态接纳我呢?”
纪承旭垂着眸子,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他有听进多少,但我敢肯定,他既然已经做得出了,那么他的决心也并非我三言两语就能劝回去。男人有时候真是一根筋,一点转弯都不带。
“我这么跟你说吧纪承旭——”直到我喊了那白痴的全名,他才吊起精神大梦初醒一般抬眼望向我,像是等待宣判那样企图读出我未言及的话语。
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带着愤愤:“以我纪晴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为的个性,如果我真要看上纪承轩,你出任务那么多次就会想办法勾引他了。”
一直没对大伯动过情,之后不论那白痴把我让出与否,我都不可能跟大伯好上的。
“而且你也挺自私的,这么一出戏赶走我,若我受不了刺激投河了怎么办?”想想就有气,开始刺激他的良知。
男人被我这么一会紧扣主题一会又偏离很远的话头牵得劳神,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我是很自私,如果不是我因为自私的目的强行要纳你,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对不起他大哥?感觉不管我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白痴就是不听人劝。不行了,再跟白痴多交谈一分钟,都会被传染的。
最后,我和纪承旭的较量终以我忍受不了他的奇异思路而打退堂鼓,落荒而逃落下了帷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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