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微接过沈游帮她买的药品,和林思然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林思然点了下头,握着手机转身离开。漆皮鞋的鞋跟欢快地踩在走廊地板上,“咯哒,咯哒”,声音清脆透亮,似合她今日之雀跃心情。
舒微退回宿舍,听见床位靠近门口的葛梦雅疑惑问道:“我怎么听见林思然的声音?”
“她说撞我的男生是……她男朋友的舍友,请她帮忙将药带给我。”舒微打开药袋,袋子里面的东西不少。
两盒云南白药的气雾剂,消肿化瘀的药膏和胶囊,还有……一个小时候吃的那种大大的五彩圆形的棒棒糖。
舒微打开手机的照相机,拍了一下药袋,将图片发给沈游,告之东西她已经收到了。
照片刚发过去,上方界面立即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沈游:吃饭的地方大堂有骗小朋友的各种棒棒糖,有朋友顺手拿了。药苦伤口疼,拿了和药一起送你。
白色的对话栏中是长长的三行半字,极快地发送了过来。
舒微相比之下慢了许多:谢谢你。道歉和药品,我都收下了,你不必将今早的事情放在心上。祝你学习进步。
沈游的话有很多可以接着说下去的有趣话题,一来一去可以继续聊下去,但舒微只是礼貌疏远回复,回答字数也不少,不过想要结束话题的意味十分明显。
沈游看到舒微的回复,感觉到女孩的客气疏离。正叹着气,宿舍的门被推开,扭头看见路景澄从外面回来。
“送女朋友回来了?”
路景澄微耸了下肩膀,算是回答了沈游的话。
“你对你高中同学了解多少,能不能详细和我说说?”沈游问路景澄。
路景澄拿手机的左手稍顿,随后视线落在沈游身上,轻笑开口:“你说舒微?”
“要不然呢?”沈游大方承认。
路景澄懒散地向后倚靠着椅背,抱着手臂,眯起了眼睛,微仰头思考。看样子真的用心思索回想高中时期的事情,关于舒微的。
很快,路景澄放弃了回忆,因为他爱莫能助。
“我高中转学到了南安,高二才到学校上课,那时已经文理分班,对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学习挺好,月考后级部开会,经常被迫被主任叫上去分享学习经验。”
沈游听了路景澄的回忆,来了兴趣:“为什么说被迫?”
“次次上去要说大致相同的话,你说是不是被迫?”路景澄语气慢悠悠,漫不经心地抓了烟盒,到外面阳台抽烟。
路景澄听见沈游也出来抽烟,点完烟后,将打火机扔给沈游。
沈游点了火,和路景澄一起弓着身,靠在半露的阳台抽烟。
“这么说你经常和舒微一起上台发言了,那你们讲过话吗?”
路景澄双臂搭放在阳台的栏杆上,目视前方像回想了许久才笃定道:“没什么印象。说过一两句吧?应该也就礼貌地点头说个名字。”
对于舒微,他最直接清晰的记忆,她是南安一中他们这一届文科部的第一,几乎没有失过手。
他高中的班主任找他聊成绩的时候,偶尔会提到文科部“舒微”的名字,说文科部的第一没怎么易主过,怎么他的理科部第一经常被别的班的谁谁谁抢走。
再问他为什么语文卷子上的名句名篇默写一句不写,为什么现代文阅读第二篇一题不做,为什么作文字数要求800字,他全篇的最后一个句号恰好点在800字提示线,多一个字都不写。
思至此处,路景澄又想到一点,他嘴角咬着烟,微侧过身对沈游说:“她作文写得不错,月考后语文教学科的老师会挑几份高分作文,一起复印发给我们。……嗯,我记得字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书法。”
沈游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难为他这个兄弟了。
“哥们尽力了,绞尽脑汁就想到这些。”路景澄左手轻掐着烟,站直了身体,颇无奈地轻笑着说道。
到南安上学那两年,他除了课堂上听讲学习以外,下课后心里只有篮球馆,以及各种各样玩的心思,少有沉下心的时候。本质上和舒微这样能沉下心读书的同学,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交集。
“我最初的本意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舒微有没有男朋友。结果你……”说的全是学习。沈游声音中皆是笑意,“这是我见你谈高中学习最多的一次。”
路景澄兴许也是觉得沈游说的没错,微压低着肩膀靠着栏杆,看着宿舍楼下的几盏路灯,哼笑了两声。
此时恰好屋内的舍友袁石,开了阳台的门,探出半个脑袋:“景澄,你有电话。”
“你想问的我不知道,你要不直接问本人吧。”路景澄拧了烟,拍了拍身边沈游的肩膀,迈步进宿舍接电话去了。
寒假放假结束回来,刚放寒假在家抢的英语课,因为老师出国进修还没有回来,耽误了两个周。三月下旬,舒微和孙欣菲才上了下学期的第一节英语课。
不过,孙欣菲前一天感冒着凉,早上没能起得来。
靠前的座位又太过显眼,舒微在靠后的座位,占了两个位子,以防孙欣菲来晚了,找不到座位。
哪里知道老师第一节课突然点名,舒微赶紧发微信问孙欣菲,大概什么时间能到。
孙欣菲说还在宿舍。
如此肯定赶不上老师点名。
讲台上面英语老师开始从名单最上面开始叫名字,名单按照当初抢课的先后顺序排列,念名字的速度很快,点名很快过了一大半。
舒微的第六感感觉快要到自己和孙欣菲的名字区间,她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葛梦雅之前教的方法。
“舒微。”英语老师没有抬头,看着手里的名单念名字。
舒微语气停顿了两秒,压低了声调,轻声答:“……到。”
紧接着中间讲台上又喊道:“孙欣菲。”
“到。”舒微声调微扬,尽力声音明快地回答。
“陈实菘。”老师继续点名。
……
舒微心虚地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终于算是舒了口气。
人做了亏心事,总会觉得周遭有旁人的目光注视,舒微眼下就有这样的感觉,但她刻意忽略掉,安慰不过是自己多想。
路景澄和沈游准时准点踩着上课铃声,从左后方的门进了教室。才在近处倒数第二排坐下,听见讲台上的老师说要点名。
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也知道两个人的名字应该在最后。他俩寒假记错了抢课时间,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未满课的老师,这才赶上英语选课。
直到听见“舒微”的名字,沈游循声向女生应答的方向望去,看到舒微穿着月白色的毛衣,纤细笔直地坐在右前方的座位,绾了一个发髻,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肌肤。
干干净净,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像一株清水百合,沐浴在微尘的阳光中,有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随后却见她,扬高声调,清脆地替一个陌生的名字答到。过关以后,又好像是手掌抵着胸口,可见似乎是松开了口气,是他没有见过的灵动模样。
沈游忍俊不禁,转过头的时候,发现路景澄好像也留意到舒微的“伪装”,又好像不是看她。
舒微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知道错了,今后一定会在英语课严格要求自己,也会监督孙欣菲准时到课。
忽然又想起要和孙欣菲说一下情况,赶紧抓起英语课本旁的手机,给孙欣菲发聊天消息。
“路景澄。”
纤细的手指正在聊天界面的对话输入栏中打字,倏地耳朵听见路景澄的名字,不禁顿时停住。
“到。”被喊道名字的男生应说,音色清越,能听出他一向漫不经心的从容自若。
声音似乎从她左后方的不远处传来,舒微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稍低着头看着书本,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天底下竟有这么碰巧的事情。
高中两年,她从来没有和路景澄在一个班级中上过课。记得当年高二下学期毕业证资格考试,文科要上理科的物化生,理科要上文科的政史地。
级部文理学科的老师们,既要交叉着在各部上课赶完资格证考试的进度,又要同时兼顾正常的学期教学进度,忙到分身乏术。
一般每个老师带两个班级的教学任务,他们便将两个班级的资格考试学科,合到一个班的教室一起上课。比如舒微她们班的那段时间的物理课,是和隔壁(15)班一起上的。
舒微的同桌姜丽丽和她抱怨过,她在(2)班的高一同桌搬着椅子去(1)班,和路景澄一起上政史地,还故意坐在路景澄的课桌旁边。
这段时间她耳听路景澄的事迹越发得多,到她们班的上物理课的老师,是教路景澄他们班的李老师。李老师言语间是止不住对路景澄的夸赞,说他教书这么多年,路景澄是唯一一个解题比他快的学生。
舒微没有回答姜丽丽的话,继续看着令她两眼一抹黑的电磁场中的双电源模型。
只是她心底知道自己的暗恋,有多入迷,单单旁人提起路景澄的名字,她的心就兀自跳动不停。
“不过,杨怡歆她上完课很抑郁。”姜丽丽说到此处,由先前的忧愁郁闷转为略幸灾乐祸的语气。“她要给路景澄递情书,却发现人家在帮女友做地理作业。”
高二下学期她们就开始了一轮复习的预热,公认最难的“地球运动”部分,被提上日程。
“路景澄可真厉害,一个理科生帮文科生做地理卷子,而且据说他帮那个谁做的地球运动那张试卷得了满分。舒微,我记得你是不是还错了一个时间计算的题?”姜丽丽喋喋不休地在舒微耳边说道。
舒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从物理书上面移开,想要看看窗外的明亮景色,却看见一整面空旷漆黑的黑板,像要倾倒压在她心上的巨石,她胸口有些堵闷。
她想,物理真难,她就算天天熬夜做成堆的卷子,也永远都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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