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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 婢》85、胸中涌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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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的丧事快过去两个月了,整个丞相府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月箸逼着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怎么可能!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给她带来的震撼甚至让她再次怀疑人生。

她知道佛家说的芸芸众生,便是市井小民口里的“人山人海”。

人——世间一切的主宰者,敢爱敢恨,却终生被自己所追求的权势、名利消磨着。爱恨生死、权势、名利——这些能左右人的利器却永远逃不过时间的枷锁。

月箸已经在丞相方霆的叹息中渐渐参透,所谓的夫妻,即便情分再久,最后的相守也不过是奈何桥上的牵手;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若非要说情分,也不过是看着彼此的背影独自前行,一刻也不能耽搁。可是,当她望着卓筠那孤独忧伤的背影时,另一个隐患便像一个刺一样哽在心头。

不过,月箸觉得眼下有个事情更棘手。

“这几天卓筠心情稍稍平和了,明天我就和她说去,让她去二夫人那把你要过来,你还是来澜秋院和我一起吧。”

青豆低着头,不做声儿。

“唉呀,你倒是说话啊,二夫人变成大夫人没几天,现在还不敢耍威风,要是等到她跟你耍威风的时候,你就没退路了!如果你是澜秋院的人,有卓筠在,她万万不敢动你的,你在我这里比较安全,二夫人是个老狐狸,我已经听见有婆子私下再议论这个事情了,你和方璟根本不可能——”

“——月箸!你别说了。”青豆用手轻轻揉着紧皱的眉头,她的表情些许无奈,不过,让月箸惊讶的是眼神里更多的是坚持,没错!不是往日的矜持,是坚持。

这下换月箸愣了,青豆从来没有打断过她的话,从前都是三儿和她在说话,青豆只有听的分儿,现在她竟然打断她的话,月箸望着这个日渐丰满的儿时伙伴,身上散发着逼人的青春,倔强中带着叛逆,月箸审视着这个儿时的伙伴,是的,她长大了,的确不需要她在身后用这种语气告诉她该怎么做,做什么,或许她管的太多了。

“月箸,我和二少爷之间,你是不懂的,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逃走?我不怕二夫人,她根本就不了解二少爷有多优秀,况且他的腿刚刚好,这个时候需要我在身边鼓励他。”

“青豆!我不准你这样!你难道忘记三儿了吗?他才刚刚走几天,你们之间就没有情吗?还有,你忘记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了吗?”想到三儿痴情的样子,月箸为他鸣不平。

“我没忘记,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和三儿,可我和三儿之间不过是孩子的儿戏,那时我还小,还不懂男女之事,好在他去了王府,没有酿成大错。可是,从我走进方璟的院子,你们都是明白的啊,那是我的宿命!倒是你啊月箸,亏他还把你当成朋友,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吗?没人懂他,可我懂!”

月箸当然知道,被青豆呼唤为“他”的那个人是谁,男女之间,若是关系和从前不一样了,喊出的名字也是怪怪的,不如一个简单的“他”那么柔情蜜意,爱情使人坚强,让弱小的人变得勇敢,站在她面前,连月箸都觉得自己渺小了。

唉,月箸轻叹,她如今不担心青豆了,她转而担心另一位好友,可怜的三儿要如何面对那无疾而终的初恋呢?

“青豆,我不是不关心方璟,只是,我装聋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连方璟也不能说的。”

青豆凄凄一笑,“你总是神神秘秘的,我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一直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嘴笨,我等着你自己跟我说,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呢?”

月箸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心中一万句对不起,“青豆,我敢保证,你听了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不能跟你说,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青豆好像是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一样,轻轻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初夏的阳关明媚,月箸觉得腮边的泪都是冷的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月箸急忙擦干眼泪急匆匆的往澜秋院走。

她和卓筠的关系一直都是怪怪的,有时候装聋作哑比较好,再过几天,卓筠就及笄了,如今丞相府有两道贞节牌坊,卓筠重孝在身,就算是她敢嫁,玄青也未必敢娶。

可若是不娶,今后便夜长梦多了,月箸隐约觉得,书郎那多此一举的安排是玄青和卓筠幸福的隐患,相比之下,他们两个的初恋与另一对儿一样充满坎坷与未知的隐忧。

月箸深吸了一口气,前面的路还真是长着呢!

卓筠又何尝不知呢?命运总是充满的各种未知,若是前两个月,她还会欢欢喜喜的盼望及笄那天的到来,可是现在,她知道及笄过后有一个未知的命运等待着她。

“月箸,昨天父亲与我谈了,这次的及笄礼一切从简,选在净慈寺里为母亲哥哥祈福。如今我身有重孝,老王妃一定不会来提亲,若是我不能和玄青成亲,那陆将军的女儿便要先和他成亲了,我该怎么办。”卓筠揉捻着及笄礼上要穿的素袍,慢慢的将脸埋进去,她没指望月箸听到,只是她需要找个人说说。

月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轻轻的搂着卓筠,心里却是震撼不小,这下糟糕了,古人守孝就是三年,这三年里皇帝要是对梦里的女人念念不忘,挖地三尺也能挖出卓筠,如今真命皇后的传言还在,要是皇帝找到她,后果一定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月箸吓得紧紧地咬住舌头。

她暗自骂书郎,拿东西什么报恩不好,偏偏捣鼓人家去做皇后,心里越想越气,越气越骂,以至于晚上见到了书郎还不放过他。

“疼,疼,疼!”书郎抱着耳朵大叫着。

“以后看你还乱点鸳鸯谱不?!卓筠很可能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卓筠老爸又是丞相,万一皇帝哪天见到她怎么办,没有一个男人会放弃这么一个美丽又有才情的女子,要是卓筠当了皇后,她这辈子就完了!”

书郎心疼的抖了抖耳朵,都被月箸抓掉毛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她会发那么大的火呢,对于他来讲已经报恩了,事情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揪住不放呢?卓筠的好坏,甚至是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一辈子嘛,人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一次不好可以重来。

当然这些话都在心里说的,为了稳住月箸的情绪,他将实情告诉她:“你就放心吧,我又去了皇宫了,将那个梦锁在他的记忆里了,我想有生之年他不会想起来卓筠是谁的,你就放了我的耳朵吧。”

月箸将信将疑,那个叫做第六感的东西隐约告诉她,事情远远还不止,一定有一些事情她没有注意,往往被忽略的东西会影响全局。

“好了,我去睡觉了,明天府里的人起程去净慈寺为卓筠做及笄礼,那个地方可糟糕透了,没吃没喝,这一次又不能偷跑出去烤肉——”一提到烤肉,月箸就想到了三儿,往事历历在目,也不知道三儿现在好不好,又想到青豆的眼神,月箸的心莫名的抽痛。”你怎么了?哪里疼?”

“心疼”

“那就是心疼?”

“嗯”

“为什么我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一种酸的感觉。”

“那就是疼。”

书郎将她环在臂弯里,人类这种莫名的情感让他难以理解,就好像此时此刻这“酸”与“疼”的定义一样,他一心想让她摆脱这种感觉,主要是她老这么难受,他的心也快受不了了,人类会用哭来排遣情绪,他是没有眼泪的,若是酸起来,他更难受。

“这个是我挑的苹果,一定是最甜的,我没舍得吃,你吃了心里就会好受了。”

月箸费解的望着这个带着虫子洞的苹果,差不多坏掉了一小半。

“可惜,这么好的苹果被虫子蛀了。”

“就是被虫子吃了才甜呢,我问过它们了,它们说这个苹果是一整棵树上最甜的。”

月箸惊讶的何不拢嘴巴,书郎看着她那副呆瓜样子轻笑,一伸手将苹果推到她嘴边。

她咬了一口,“好甜,真的好甜啊。”

她在书郎怀里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望着这个苹果,月箸忽然觉得事情都有两面,她和他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就好像这个苹果,她认为是坏的,可他要的是最甜的。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准事情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糟糕。

就在今夜,同样还有另一个人也感叹造化弄人。

玄青坐在王府院子里的石桌上傻笑,他手里捏着一封信,当然,如果那叫信的话。

话还得从晚饭后说起,一个侍卫踌躇半天递给他一封脏兮兮的信,信上的味道让玄青整个神经都绷紧了,那是牛粪的味道,既陌生又熟悉。

侍卫说,有个赶车的车夫在王府门口转了好几圈,被侍卫看出不对劲,于是抓到门房里拷问半天,那赶车的才拿出这封信。说是桃花铺铁匠的小舅子让他帮忙转交的。

玄青急切的打开信,信上牛爬一样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字,他猜了半天,才看出门道,原来,王府暗卫放火那天,阿牛和三娘去了桃花铺,三娘有喜了,阿牛去给未出世的孩子打个长命百岁锁。谁想再回去便是一片废墟了,两人一商量,索性搬到桃花铺,去投奔三娘的表哥了。

这封里还有另一个消息,便是阿牛要正式的娶三娘了,这在玄青心里无疑是一种暗示,具体什么,他也说不好,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让他心潮澎湃的。

过去对于男女之情,与卓筠有的那般刻骨铭心爱,却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为了礼教,为了两个家族,他一直隐忍着,可最近他才想明白,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情爱那种无法抗拒的味道,甚至是痴迷,那种强大的吸引,竟然是透过月箸来向他传递的。

他无法再等了!卓筠现在有重孝在身,一时半会儿也娶不了,不如先将月箸要过来,他要她在身边时时刻刻的围绕着他,若是空气里有她的味道,让他怎么都好。

可兴奋了没一会儿,玄青心里开始打鼓了,他竟然自己找说辞堂而皇之的避开娶卓筠,他到底怎么了?难道他不爱她了?想到这里,玄青慌慌张张的去睡觉,因为他不敢想了,只是梦里将那封信紧紧的抓牢。

可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

月箸在马车里颠簸了一早上终于到了久违的净慈寺,卓筠也不好过,自从上次从悬崖上九死一生,卓筠就对马车有着莫名的恐惧,月箸知道那是空间幽闭症。

净慈寺的主持还是老样子,一眼就揪出了月箸这个“不详”,月箸觉得寺庙的僧人眼球简直是如影随形。

整行李,安顿卓筠,简单用过午膳后,卓筠被请去和老太太喝茶,月箸这才得了空出去,得想办法找点吃的藏起来,她可不想在这里挨饿,她直奔那块玉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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