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长裙,舒扬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传来敲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陆一鸣醇厚的声音:
“你换好衣服没?我可以进来吗?”
“啊!你等一下。”舒扬扫了一眼身上的浴袍,两害取其轻,下一秒,她已经毫不犹豫地套上了那件华丽的礼服裙,转身,过去开门。
看到舒扬的第一眼,陆一鸣微微有些愣神,刚洗完澡的她素着一张脸,面颊微染红晕,平添了几分娇俏。秘书买来的衣服很衬她,削肩的礼服裙很好地展露出了她雪白的肌肤和分明的锁骨,只是和她那头还在滴水的乱发和额角上那撮翘着的发丝搭配起来让舒扬整个人明显地透着一股子诡异。
他陆一鸣要带出去的女人,当然不可能是这副模样!
“这位……Polo小姐,难道你还没有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问题吗?”陆一鸣皱皱眉,语气十分欠扁。
不去看舒扬脸上表露出的不满,陆一鸣径自走进房间里,找出了电吹风和剪刀。
“你要做什么?”舒扬往后缩了缩,警惕地问道。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做事不能半途而废,道歉也是一样,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帮你把头发处理一下。”说着,他就举起剪刀,摆出一幅要对她头发下手的架势。
“喂,你别乱来!”舒扬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跳到了身后的大床上。
看到她一脸的紧张,陆一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姐,我不过是想帮你把刘海修一下,不要搞得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似得。哦,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这间客房是专供我个人使用的,所以说……你现在这么主动爬上我的床,是想暗示什么吗?”
舒扬的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她一边虚张声势地瞪着陆一鸣骂了句“□”,一边迅速地从床的另一侧跳了下来,绕到陆一鸣面前,舒扬伸出手:“拿来。”
“什么?”陆一鸣一愣。
“我的头发,只有我自己能动手。”舒扬接过他手中的剪刀和电吹风,走到浴室,对着镜子小心地修剪起自己的额发来。
对于在国外待过的人来说,理发应该算是一项基本技能吧。
片刻之后,从浴室出来的舒扬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额前的刘海跳脱明快,身后的长发轻挽,露出脖颈的大好肌肤,左耳的耳垂上,一枚小小的宝蓝色耳钉,微微地闪着亮光。
陆一鸣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舒扬说:“嗯,穿成这样去参加‘旧同事’的订婚宴才不输场嘛。”
“订婚宴?”舒扬的眼睛一下子瞪到老大,谁说她要去参加李云博的订婚宴了!
“怎么?你不想看看‘旧同事’过得好不好吗?”陆一鸣咬紧了‘旧同事’三个字,一脸的了然。
“不想。”舒扬的回答十分坚决,大龄单身剩女去参加前男友的订婚宴,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不想面对现实?”陆一鸣凑到舒扬面前,似笑非笑地说,”还是你担心新娘年轻貌美,自己被她比了下去?”
说完,陆一鸣走到衣柜旁,换了套正式点的西服,整个人更显得明朗俊逸。
“走吧,我陪你去。”他对着舒扬伸手邀请。
“陆先生,一个女人活到27岁,就不会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了,说吧,从刚刚你特意叫人带我上来,再送来衣服,甚至不惜用激将法让我下楼,到底是为了什么?”舒扬眼神清明地注视着陆一鸣,等待他给一个答案。
陆一鸣敛起神色,走到窗边点起了一支烟,背对着舒扬说:
“我想去看一个人,陪着你我比较有理由出现在下面。”
“什么人?新娘?”推己及人,舒扬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一点。
“一个男人。”陆一鸣没有回头,眼中却隐隐地现出了几分阴霾。
“啊?难道你对李云博也……”经过先前相亲的刺激,舒扬很难不往那方面想,说着她心里还忍不住又哀鸣了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为gay呢?
陆一鸣回头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舒扬看了三秒,继而无奈地解释道:“我说的是新娘的表哥。”
“哦,原来你喜欢的是他啊。”舒扬点点头表示理解,幸好幸好,要是她知道自己曾经跟这个变态喜欢过同一个男人,保不准她会吐血当场。
“小姐!难道你不知道新娘是白家的人吗?她的表哥,就是白家如今的当家人,永峰集团的董事长——白司棠。”陆一鸣忍无可忍,他决定,这个女人要还怀疑他有断袖之癖的话,他就把她从14楼扔下去。
白司棠,舒扬眯起眼睛,这个名字她当然不会陌生,单就白家在他们银行的存款数额,就已经让舒扬此生难忘了。
原来李云博口中那个真正喜欢的人,是白家的小姐啊,难怪交往不到半年就要结婚呢……
舒扬的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下一秒,她就已经站起身,笑盈盈地挽起陆一鸣的胳膊,说:“我们,走吧。”
走到门口,陆一鸣看着舒扬光洁的后颈,突然又折回了房间里,捧了个黑色丝绒的盒子出来。
“这个借给你戴吧,省的别人说我刻薄女人。”
盒子里面是一副大溪地的黑珍珠项链,莹润的光泽,搭配舒扬的软缎礼服正是相得益彰,却又不像钻石那样太过高调浮华。
舒扬心里暗赞,嘴上却不肯示弱:“我以为只有老人家才会喜欢珍珠。”
“对啊,这项链本来就是要送给我妈的,没想到……还挺衬你。”陆一鸣一本正经地回她说。
舒扬和陆一鸣走进二楼宴会厅的时候,刚好赶上订婚仪式开始,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俩。
舒扬把目光投向台上,今天的李云博穿了一身白色的礼服,一如既往地沉稳,而他身旁的白琦音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清丽活泼,实在不像是李云博喜欢的类型。
什么真爱,不过是想少奋斗二十年罢了,舒扬在心中腹诽。
台上的司仪插科打诨,非要一对准新人说说他们相识相恋的经历,白琦音毕竟还是年纪轻,有些害羞,扭捏着不肯说,话筒最终被递到了李云博手上。
舒扬看着台上的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说到底,她也很好奇李云博究竟会说些什么?不,确切说,她是想看看李云博究竟能说出些什么?
“我和琦音,认识不过半年多,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吧,说不出来了吧,舒扬在心里暗笑,一抬头,却因为角度的关系,刚好看到了白琦音背着大家悄悄地掐了李云博一把。
被掐的人却没有丝毫地不满,很自然地将手伸过去反握住白琦音的手指,同时侧过身,满眼温柔地看着她,说:
“以前,我以为结婚不过就是人生一道必经的程序,在适当的时间,跟合适的人,领一张结婚证,然后,就这么一辈子。是琦音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这种想法,她让我觉得,或许结婚,不是一件这么无趣的事……”
舒扬承认,她妒忌了。
和李云博在一起的那一年多里,舒扬一直以为,他是不太懂得表达感情的人,他不会说我爱你,也不会给舒扬送花,更不会有那些缠绵的情话。
却原来,不是不会,只是不为。
当然,情话是可以随口说的,但李云博看着白琦音时,眼神里流动的感情,还有他握着白琦音的手时,小小的动作里显露出的温柔,却是轻易伪装不来的。
至此,舒扬才算是相信,李云博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位白小姐。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还好,她输的是感情,而不是什么身份地位之类太过现实的东西。
“怎么,不上前去恭喜下?”陆一鸣在四周转了一圈后,拿了杯酒,又绕到了舒扬身旁。
舒扬接过陆一鸣手上的香槟,仰起头看了眼台上的新人,二人正在交换戒指,彼此凝视着对方,眼角满是甜蜜的笑意。此刻的他们,眼中应该看不到旁人了吧?
“他们幸福就好了,不需要我去锦上添花。”舒扬微笑着饮下杯中金黄色的酒液,把空杯子还给陆一鸣,转身欲走。
“舒扬,”陆一鸣突然叫住了她,见她回头诧异地看着自己,陆一鸣摊摊手,说,“现在的你,难过吗?”
话一出口,陆一鸣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舒扬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有过相似的遭遇吧,喜欢的人结婚了,对象不是自己。
“难过……”舒扬自嘲地笑了笑,说,“当然,还是有一点的。不过,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心吧,分手半年,人家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我却连一个能够在适当的时间一起去领张结婚证的人都没遇到,或许,这才是最让我难过的吧。”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舒扬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当年她对李云博,是很尽心,但问题就是太尽心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来证明自己对李云博的爱,殊不知,真正的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表露无疑,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明。
是心里的爱不够,才会想在行动上多弥补一点吧……
陆一鸣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会是这么个答案,心里生出些莫名的不满,摇摇头说:“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李云博。”
舒扬笑笑,忽略掉他语气里的不满,淡淡地说:“在那个时候,总还是有些的吧,只是还算不上爱,人年纪越大,对感情的付出,就越吝啬。”
“你会吝啬,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对的人。”陆一鸣反驳。
听了他这话,舒扬心里蓦地一动,一些潜藏于心底的回忆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触得她心头一片纷乱。
舒扬努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下意识侧头看了看陆一鸣,却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遥遥地望着人群中的某一处,只是今天到场的宾客太多,舒扬实在分不清他的眼神到底聚焦在哪里。
“走,陪我去跟白家人打个招呼。”顿了片刻后,陆一鸣揽过她的肩就想往宴会厅中间走。
“凭什么呀?”舒扬甩开他的手,眯起眼睛看着陆一鸣,“你给我个理由先。”
“理由啊……”陆一鸣愣了下,半晌冒出一句,“要不我说你是我女朋友帮你去李云博面前扳回一局?”
“就你这样的?”舒扬扫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别给我丢人了。”
“你……”陆一鸣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他们去找白司棠,白司棠就已经带着夫人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白司棠,虽然个子不高,看起来人也很平和,但走近了却总给人一种隐隐的压力。到底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的当家人,那种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所积攒来的逼人气魄,还是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就显现了出来。
而白夫人文海韵一袭深蓝色礼服,配上滴水式的钻石项链,甫一出现便是全场的焦点所在,舒扬注意到,就连站在自己身旁的陆一鸣,也把目光久久地停在了她身上。
这一刻,舒扬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好像有光芒笼罩,本来今天这身打扮,舒扬觉着自己还挺有气质的,但一遇上文海韵,两相对比,她的气质立马粉碎一地,化成了衬花的绿叶。
“一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见到陆一鸣,文海韵的脸上写满了惊喜,直到白司棠轻咳了一声,她才收住了脸上的激动之情,退后一步站到了白司棠身后。
“没想到舍妹的订婚宴居然劳动了陆总大驾光临,白某有失远迎,实在是招呼不周。”白司棠说这话的时候,就连舒扬都听出了他的话音里,那种客套的疏离。
“白董过谦了,一鸣自问还没有这分量,要白家家主来亲自相迎。更何况,我今日不过是陪朋友来观礼,现在订婚礼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陆一鸣的回答一样是硬邦邦地,叫人听来很不舒服。
而正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文海韵才把目光转向了舒扬,即便如此,她接下来问话对象,还是陆一鸣:
“这么急着走干嘛?也不给我们介绍下你朋友,这位是??”
察觉到气氛有点诡异,舒扬自觉地向前半步,自我介绍道:
“您好,我叫舒扬。”
其实,这基本是句废话,在场的,根本没人关心她舒扬是谁,大家好像更关心她和这位陆先生的关系……
舒扬忘记了,现场其实还是有人认识她的。
“舒扬?”李云博的声音走背后传来。一瞬间,舒扬感到有些头大了。
“云博,你认识这位舒小姐?”白司棠锐利的眼神从舒扬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李云博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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