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嘉埋骨海沙之时,鱼晏姬在锦潭正进行灵魂修炼。她发现,随着魔灵的逐步提升,自己对过去的那些往事的记忆也慢慢恢复。从她摔落海底峡谷的那一刻起,到后来被西嘉救治,悉心照顾。两人渐渐暗生情愫,到后来的情深难弃,一直到鱼晏姬向人鱼王和鱼后表明自己与西嘉情投意合,并在大殿上拔钗自杀。之后的一切,鱼晏姬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味那些过往,鱼晏姬唏嘘不已。她仍记得自己曾经是人,只是不再记得清她是人时的那些点滴,这应该是珍珠酿的药效。鱼晏姬暗自发誓,以后若能脱离锦潭,回到鱼宫,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吃珍珠酿!她虽不记得自己为人时的事情,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与现在的这里截然不同。那是一个人类的世界,丰富多姿的世界,鱼晏姬在那个世界,吃的,玩的,穿的都很多,很美好。
至少,那个世界没有王,所谓的帝王只存在于舞台上。虽然有最高统治者,但她不是公主,也没有谁可以规定她必须要与什么样的人结婚。在那个世界,只要他们互相喜欢,长辈同意就可以。即使有不同意的,也不至于像这个世界这样,有着如此森严的等级和血统制度。
鱼晏姬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就像在演戏。这里的人们说话和生活习惯都和戏里的人有几分相似,她虽也带着些自己的习惯,却还好适应。只是,这个陌生而冰冷的世界,让她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情和自由。
也许,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人鱼,而且还是公主,所以所处的环境和经历也与那些凡人不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要回到人间,她不就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的自由生活了吗?但是人间的景象都那么奇怪而陌生,仿佛是一个她所不认识的朝代。但充满温暖的人间,和自己的同类生活在一起,总比困于海底,不见天日要好!
可是鱼晏姬忘了,她是人这个阶段已经离她远去。现在的她,是人鱼公主,虽然被绑在这里受刑,但她仍然是人鱼公主,她的命运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她想做人那样的梦想,或许有一天真的能实现,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实现。
但如果不去试,又怎么知道呢?
鱼晏姬为了早日修成人形,拼命修炼。千年之期太长,若真能在修炼千年之后获得人身,且可不必再回到那冰冷的海底鱼宫,那么,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无奈身子被魔绳紧缚,只能做些修灵吐纳之功,真正的修炼,仍需灵魂离体,反复使用各种魔法。但没了西嘉的教导,鱼晏姬心里颇感凄凉。有时候虽在练习魔法,却无心无力,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锦潭,实在是太凄凉太冷清寂寞了!
这日,鱼晏姬正在修炼,耳边忽然传来西嘉的声音:“晏姬,来世为人,我必爱你一生!”
“啊?”鱼晏姬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正在想,是不是西嘉出了什么事,心就突然猛地一疼,像是有人用刀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她全身抽搐,灵魂也跌落潭中。
鱼晏姬的灵魂因是轻如云烟,故而漂浮于水面,没有下落。但她的身体抽搐过后,竟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瞬间染红了身前的潭水。
因恐走火入魔失去性命,鱼晏姬急忙魂归本体,凝神聚气,护住心脉。
“这是怎么回事?走火入魔吗?不!不对,是西嘉!一定是西嘉出事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说那么奇怪的话?来世为人,莫非?”鱼晏姬想到西嘉可能殒命,心里又是一阵剧痛,又吐了一大口血。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两个侍女刚好来探望鱼晏姬,见到她吐血,慌得连忙奔过来看。
鱼晏姬无力地抬起头,喃喃说道:“西嘉,他,怎么样了?”
侍女一边拿手帕擦着鱼晏姬嘴角的血,一边哭道:“禀报公主,西嘉护师他,他已经埋沙自尽了!”
“啊?什么?!”鱼晏姬顿觉五雷轰顶,心里一阵猛烈的剧痛,昏了过去。
侍女们慌了,急急叫道:“公主!公主你醒醒啊!”
可是不管她们怎么喊,鱼晏姬都醒不过来。侍女以为鱼晏姬也这么死了,都跪在她身边哭泣,边哭边喊,直哭得天地动容,云密雨下。
那一片乌云不知何时飘来,带来了瓢泼大雨,哗哗地落下,将两个侍女淋得全身是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鱼晏姬人虽昏迷不醒,嘴里却还在吐血,一股鲜血如小溪般顺着嘴角滴落,落到锦潭里,又如丝一样随波漂游。那两个侍女哭得撕心裂肺,带来的食物也扔在了一边。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雨声渐小,浓云仍未散开。鱼晏姬身体里的血已然流尽,整个人惨白如纸,而锦潭的水已全部变为红色,清亮如酒。
两个侍女哭了半天,见鱼晏姬仍未有苏醒可能,心疼不已,决定一个人回去请神医,另一个则在此留守。
去请神医的侍女走后,留下的这个抱着鱼晏姬哭个不停,边哭边说:“公主啊,你和护师的心真的是前世相恋,今生相牵!护师今日才被发现自埋于海沙中,你此时也吐血而亡!都怪这该死的神规,为什么公主就必须嫁给王子!公主啊,你的命怎么这么惨啊!”
侍女正在哭泣,忽听空中一阵雷鸣,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小人鱼,你哭什么?”
侍女一惊,抬头看去,云中渐渐现出一张满是皱纹和凌乱胡须的男人脸,眉毛浓厚,两眼圆睁,甚是威猛。侍女认得那是雷神,忙从潭中出来,跌跌撞撞扑到岸边,跪拜叩头道:“雷神爷爷,我们公主吐血死了!呜呜,求雷神爷爷救救我们公主吧!”
雷神定睛一看,皱眉道:“这不是被神祖绑在这的鱼晏姬吗?”
侍女连连点头,边哭边说:“雷神爷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公主吧!她人那么好,不该死啊!”
雷神眼里射出两道电光,落到鱼晏姬身上,照亮了她的身体,那侍女紧张地看着,不知道雷神要做什么。
在电光的照射下,侍女惊讶地看到,鱼晏姬体内的血已经流得一滴不剩,骨骼那些却仍然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看得到鱼晏姬的魔灵已经充满了整个体内,发出幽暗的蓝光。
雷神收回电光,对侍女说:“小人鱼,我救不了你们公主,你们公主须得有人自愿把血献给她,不然她就活不了了!”
侍女急忙说:“我愿意!雷神爷爷,请你帮帮忙,把我的血换给公主吧!”
“你不后悔?”雷神问道。
侍女摇头说:“我不后悔!只要能把公主救活,我死也愿意!”
雷神点点头,赞许地说:“真是个忠诚的好孩子!可是那样会很疼,而且,你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你真的愿意吗?”
“愿意愿意!雷神爷爷,请你动手吧!”侍女叩头说道。
雷神伸出一个手指,在侍女身上轻轻一划,侍女的身上就出现一个小口子,她的血从那个口子如线般飞出,落入鱼晏姬口中。渐渐地,侍女疼痛难忍,但她却一声不吭,咬紧嘴唇忍受着。身上的血越来越少,侍女眼看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沙滩上。她的下嘴唇已经咬破,渗出了斑斑血迹,而嘴唇,却因为失血过多,已变得苍白。
雷神见侍女虚弱得倒下,心里一软,收了手。这么一来,鱼晏姬身上只有一半的血。而侍女,却因为失去一半血而昏迷,身体极度虚弱。鱼晏姬虽然比之前多了些血色,但毕竟血量不足,仍然不能苏醒。
“这可怎么办呢?”雷神发愁了。他是神,不能把自己的血给鱼晏姬,那样鱼晏姬就直接成神,不用修炼了。一个妖精直接成神,那是神界的大忌,雷神不敢以身试法。
“用我的!”突然,一个声音大叫道。
雷神一看,沙滩上不知何时来了个健壮的小伙子,头戴斗笠,身穿短衫,光着脚。雷神的声音如同雷鸣:“你是什么人?你若是凡人,你的血给了她,她就将失去五百年功力!”
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个金牌,朝空中一晃,雷神立刻低头,刚要见礼,年轻人说不必了,随即用右手拇指掐破食指,滴了几滴血给倒在地上的侍女。那侍女的脸色渐渐恢复,慢慢醒了过来。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鱼晏姬醒了没有,当看到鱼晏姬仍然昏迷,侍女又急得哭了,对空中的雷神求道:“雷神爷爷,求求你!救救我家公主,一定要救救她!”
雷神和蔼地笑道:“你的公主不会有事的。”
年轻人飘到鱼晏姬面前,将仍然滴着血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那血就顺着她的喉咙一直流到她的身体里,蔓延到各处。
侍女惊讶地看着这一奇迹,连连拜谢年轻人。年轻人见血量已足,就一抹食指,封住伤口,对侍女说道:“好好照顾她!”
雷神也在空中施礼相谢,年轻人仰头对雷神说:“若有人问起,你只说不知道即可!”说完,年轻人大步流星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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