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御花园,碧水环绕的涟波亭。
“皇上,苏姑娘来了!”贴身的太监眼尖,连忙提醒道。
司马毓抬头望去,只见翠影深处,果然有一水蓝色的身影正缓步而来,不由勾起一缕俊逸的微笑。她的身前,只有一位引路的宫女,身后也别无他人,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下子就明白他今日想见的只有她一位而已。
只是,这是否也代表着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苏尘一般,从苏尘的身影开始出现起,司马毓的眼睛就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打量着,审视着,研究着,诧异着世间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子。
不知是因为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还是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足足两碗苏尘的鲜血,现在他再看向以前这个每每令得自己又是惊奇又是好奇的倔强女子,心里竟然已丝毫没有先前那种一定要占有的强烈**。或者说,他已无需占有,只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是血脉相连了。
其实说是天天调养,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好好休息过,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现在他才深深地体味到,原来当一国之君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今日之所以召苏尘来,那是彬彬父母的遗骸,已在昨日正式移入皇陵。也就是说他们以后能相见地时间实已不多了。
苏尘想必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今日才独自一人前来,而没有带上那一大一小地跟班。想起裴一涯,司马毓眉头还是忍不住轻挑了一下。现在虽说自己已经放下对苏尘的念想。可能不看见这个情敌,总是件令人舒爽之事。
“皇上,您找我?”苏尘来到亭中,只行了个寻常的道福礼,便微笑着在司马毓地示意下坐在了他对面。见了皇帝而不须大礼参拜,这倒不是她这个救命恩人持功而傲。而是司马毓亲自命令的。
不仅如此,司马毓自从得知是自己的血救了他之后,态度更是几乎来了个180的大转弯,亲切指数急剧飙升。先前苏尘还很不习惯这样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司马毓,但是多见了两次后,她差不多确定,这个差点翘辫子的年轻皇帝确实是悟出了些东西,不再像以前那般执着偏激了。
“这些日子天天吃药调养。朕闷地慌,所以想请你来和朕下下棋。”司马含笑道,俊美的面容之上,血色已经完全恢复。不过是眉目微微轻扬,就立呈出倾国的风采。也不知道他后宫的那些妃嫔见了他时会不会自惭形秽。
“和我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我棋艺不精,皇上赢了我也不光彩。”苏尘笑着抓起一把白子,任它们从分开的手指尖滑了下去,反复地玩。
“朕听说连彬彬都会一种叫五子棋的棋法,朕和你下这种棋,你总不会说朕赢得不光彩了吧?”司马毓笑道,心情很是愉快。
“那也要看看皇上有没有这个本事赢我呀!”苏尘毫不客气地道,要说棋类中她下的最好地可就是这五子棋了,这一点信心还是有的。
“哈哈,那我们不妨就试试看?”司马毓大笑着掏出十六颗黑子,放到一旁,“偷偷地告诉你,这个棋子,朕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研究过的。”
“就怕皇上研究过也没有用。”苏尘抿嘴笑道,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只觉得虽然是坐在当今皇帝的面前,可身心却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放松过。仿佛真地只是对着一个普通的朋友,想说什么聊什么都可以,不用再战战兢兢,每一句话每一个意思都要斟酌再三。
哎,她真喜欢现在这样地相处模式。你说吧,想司马毓这么一个站到历史里去,绝对可以把那些卫阶子都、潘安宋玉都比下去的绝世美男子,要是整日作那些阴沉阴险状的,多不雅观呀。
既然当皇帝嘛,就要尽最大力度地表现出王者的风采来,难能动不动就小肚鸡肠地跟一个民女计较不是?幸好,幸好啊!
庭院的风轻轻地拂过杨柳、拂过花丛,又从水面荡到亭中,处处挥洒着淡淡的清香,仿佛连时光
了这种轻松而又惬意的嬉戏游戏。
苏尘愉悦地落子,对司马毓的每一步落子早已步步在心。五子棋嘛,看起来简单,可下惯了复杂的象棋的人却未必就能赢。
两人你来我往地下了一会,司马毓突然大叫了起来:“怪了怪了,为何朕刚才就没看见这一步棋呢?你不会偷偷作弊的吧?”
苏尘好整以暇地呡了口香茶,抛给他一个“你说呢”的不屑眼神。
“再来。”司马不肯认输,快速捡回棋子,加倍用心地走每一步,很快地,“不可能,朕怎么又输了?”
“可能是因为皇上没定彩头的关系吧,所以运气不大好哦,皇上,要不要来点彩头啊?”苏尘偷笑,开始设另一个局。五子棋的玩法千变万化,以前她的对手可都是高速运算的智能电脑,她都能保持差不多和局,何况是像司马毓这样的菜鸟?
司马毓深深地皱起了眉,满面肃然地盯着棋盘道:“来就来,朕就偏不信了……这……这……再下一盘!”
如此三番四次,等到第八盘结束。
“皇上,真不好意思,您又输了。”苏尘笑盈盈地排上最后一颗棋,狡黠地看着他,“这一回的彩头可不许赖哦!”
—
司马毓看着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的棋局,瞠目结舌地长叹:“唉,你这明明是难为朕嘛!这个彩头也太难了,要不,换一个?”
“不行,都说君无戏言的,谁让皇上你对这棋子研究的还不够透彻呢?总之呢,你这个和事老是当定了,等明年我们回京的时候,皇上要是还没把这件事情办好,可别怪我们嘲笑你哦!”苏尘开心的大笑。
转移了这么重大的一个包袱,这一下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离京了。
“朕自从认识你,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的这么开心。”司马毓深深地看着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的苏尘,忽然感慨地道。
苏尘的笑声嘎然而止,脸上的笑意渐渐地缓和了一下,变成了一种宽容的微笑,口中却揶揄道:“只要皇上愿意,皇上也可以啊!不过人家都说最是孤寡帝王家,看来皇上的命还没有我好。”
“哈哈哈,朕的命确实没你好,你以后可尽情地四处游山玩水,只羡鸳鸯不羡仙地双宿双飞,朕却只能天天呆在着深宫里,一生都要和数不尽的折子奋战了。”司马大笑道,表面虽是抱怨,可骨子里却是甘之如饴。
“是啊,皇上你这一种啊,就叫天生的劳碌命。不过说起鸳鸯,皇上后宫可又一大堆美人啊!用不着羡慕我吧?”苏尘打趣他。
经过十年的算计(虽说前面三年其实主要是已仙逝的太后的运筹帷幄,并不是司马毓才十岁就心机过人),才好不容易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将来必须用一生才能更好的维护好它,司马毓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哼,朕劳碌,你们也休想好过。”见苏尘还刺激自己,司马毓故意翻脸道,“朕现在命令你,以后凡到任何一处,如有异情,都须呈报回京,否则休怪朕派人去骚扰你们,让你们过不了平静的日子。”
“民女遵命,愿为吾皇效劳。”苏尘起身,夸张地提着裙子行了个西式礼。
说句实在话,司马毓确实个千年也难见的睿智英主,最起码,她还没听说过历史上有几乎兵不刃血就能将被权臣霸占多年的权力夺回来的皇帝。虽然眼下少不了还要铲除一些顽固的势力,蓝孟两派那盘根错节的旧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化的,可天下毕竟没有大乱,这实在已经很难得了。
因此,她也是真心诚意地愿意为这样一位明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何况对朝廷的最高统治者直述民间百姓的疾苦,让民声可以直达天听,不仅是件义事,用佛家的话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以后自己多加保重!”司马毓长身而起,扶住了她的双臂,虽未闻叹息,却让人感到语中那无限的沉重。
“皇上也是。”苏尘任他扶着自己的手,含笑回望他。这样美梦成真、彼此冰释前嫌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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