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已经是万历二年三月了,再过两个月隆庆皇帝的三年国丧就要结束了。想到此,万历皇帝沈觉非轻轻的笑了一声,这两年守孝,这样规矩那样礼法,可把他闷坏了。合上案上的书卷,伸一伸懒腰。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安宁忙说:“万岁爷,已经午时了,该用膳了。”
“传膳吧。慈圣皇太后用过膳了么?”
“太后娘娘已经用过膳,现在在仁圣皇太后宫中。”
万历即位后,尊生母李贵妃为慈圣皇太后,陈皇后为仁圣皇太后。两宫太后相处和睦,对万历帝也是爱护有加,这让前世经历过太多血腥和背叛的沈觉非很是感动,不知不觉间将两位太后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尚食太监带着一群宫女摆上午膳,十二碟菜肴,四个凉菜,四碟果子,加上御用粳米饭。还有一小壶黄酒,这是用来御寒消食的,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北京的依然不时有料峭的寒流。
沈觉非坐下来用餐,小太监安宁站在一旁布菜,尚食太监等恭敬的站在一旁,大气也不出。诺大的文华殿中寂寂无声。气氛颇有些压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沈觉非还是不习惯,在一大群人的注视下用餐,再精美的食物也没有了味道。这时,殿外的赵尚宫温柔和缓的声音响起。
“启禀皇上,内阁张居正张大人求见。”
张居正有心辅助大明,对万历的教育极为用心,前不久还亲自编订了一册《帝鉴图说》,收集历代帝王善迹,绘成图画,还加上他的注释,用来激励万历皇帝。对此,沈觉非大事赞赏。只是他为人严厉,又得慈圣皇太后信任,加上司礼监冯保帮忙,小皇帝的一句一动都瞒不过他,时时规劝。因此在小皇帝面前未免不太恭敬,如果万历皇帝真是小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万历体内是一个来自后世的成年人,因此沈觉非略略有些不满了。
略一思考,沈觉非停止了用餐,让尚食太监收拾了餐具,端坐在书桌前,说道:“请张先生进来吧。”
张居正年过半百,他少年成名,青年中举,那时朝中严嵩专权;张居正投靠了徐阶,韬光养晦,终于扳倒严嵩,进入内阁。徐阶倒台后,他又联合高拱主持内阁,直到两年前,驱逐高拱,成为内阁首辅,才掌握了大明的实权。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顿时云开日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了。
看着尚食太监等人缓缓退出文华殿,张居正满意地一笑。皇上懂得礼节,人又聪明,看来是大明的福气,自己的教导没有白费。
“张先生,有什么事情么?”沈觉非问道。
“老臣听说今日上午的皇上和许国许大人发生了争执。”张居正缓缓的道,“老臣想知道是因为什么?许国许大人可曾冒犯了皇上?”
沈觉非一笑,早知道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许国是张居正为万历指定的经文老师,今天上午,沈觉非和许国就一段经文的短句发生争执,两不想让,弄得许国大是尴尬。许国在名义上是万历得老师,在本朝历史上,还没有皇帝和老师如此争执的,最后许国愤愤的提出要辞职不干了。
“只是对经文的断句意见不同罢了。先生不要介意。”
“是那一段经文,可否让老臣知道?”
“是《论语》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许大人短句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张居正笑道:“这是说治理国家动用百姓,而不必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这样做。朱熹四书集注也是这样解释的。有什么疑问么?”
沈觉非当然不会满意,“可是这样解释似乎跟夫子的本心不同。当初夫子为天下苍生奔走列国,可是都失败了,是因为民智未开,少有人理解夫子。最后回到鲁国,开私学,广收弟子,有三千人之多。夫子这样做,就是要开启民智,又怎么会说‘不可使知之’呢?”
张居正心中惊涛骇浪,他完全没有想到小皇帝会有如此见识,又问道:“依皇上看来,该如何断句呢?”
“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对于通达事理的百姓,可以放心的使用;而对于不通达事理的百姓,国家应该去教化他们,这样全国上下同心同德,才能做成大事。”
“皇上是这样认为的么?”张居正笑笑的问。
“是的。”
“皇上认为礼乐教化就能治理好国家么?”
沈觉非一愣,自己准备了半天的表演就这样结束了?张居正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起历史上成功治理国家的能人贤士多半儒法道名杂用,说道:“先生怎么看?”
张居正道:“治理国家要用帝王之术,皇上出了儒家经书,还应该看看其他的书籍,比如《韩非》,《管子》,《六韬》,《史记》等等。不可偏废。”其实心中已经十分满意,毕竟刚才沈觉非的言论还是给了他相当大的震撼,那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能说出的话。他感到大明中兴的希望又多了一分。从英宗以来,大明的皇上就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皇上聪明总是好事吧。
不过他心中又有一点担心,担心小皇上把聪明用错了地方,因此故意压了一压。
沈觉非也大致明白张居正的意思。就不再这个问题上多说了。
张居正汇报了一些政事后,就退下了。临时出门时,说道:“皇上,马上就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殿试了,臣准备这次的题目就是刚才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考考新科进士们的见识,皇上以为如何呢?”爽尔一笑,姗姗而去。
沈觉非也是一笑。
想起今天的功课已经完成,书也温习的熟悉了,下午又没什么事情。便谴开跟随的人,悄悄唤来随身小太监安宁,如此如此吩咐一翻。安宁苦着脸道:“小爷,小的可不敢,要是让冯厂公知道了,还不扒了小人的皮。”
沈觉非小小起个飞脚,道:“有我呢。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快去,快去。”
安宁哭了脸丛丛而去,不一会儿就怀抱了一个包裹回来,外加一块出宫的牌子,一大把碎银子,金豆子,主奴两人换了衣裳,悄悄的溜出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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