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那个“祭品”,见到他一脸青白,紧闭双眸,刚刚才给他披在身上的披风上,血迹斑斑,明知只是外伤,却没有来得心中一紧。
她这是怎么了?两年未见着活人,见谁都心疼?还是……她已经十六岁了,情窦初开?
翎顿时心中一阵恶寒,想什么呢?两世加起来她都活了三十六年了,情窦初开?老树开花或许更恰当。
微微甩了甩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只是从未见过这么足以令她震撼的锁骨之刑,加缚在那样一个宛如青莲之人身上,可怜他罢了。虽然可怜别人这种情绪,她也从未体尝过……或许,是因为特殊?
他的声音,能穿越数里到达她脑海中,她现在心中纷杂的情绪,是否也是他干扰所致?如果真是这样……她不喜欢与人分享自己的情绪,更不想分享别人的情绪。
“老家伙,快点走。”翎不由得觉得心中憋闷,向前踢了一脚,将心中憋闷的怒火撒在灰袍老者身上。不是她不尊老,谁让这个老家伙跟神扯上关系呢?
不自觉得又回头看向那人,发现他被珏打横抱着,身躯颤抖异常……
“怎么了?”随口问出一句,连翎都没察觉到,她的声音,略有颤抖。
“铁链太短,除了直立,任何动作都会有牵扯。”珏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人,双腿微弯,牵扯着脚踝的筋脉,居然没有痛呼出声,更没有昏过去。
翎看到那人脚踝处滴答下落的鲜血,眼睛暗了暗,突然凤眸一厉,“老家伙,想裸|奔就痛快说话。”
灰袍老人踉跄了一步,却明显加快了速度,出谷的路弯弯转转,却也不长,眼见前方就是平川。
珏没有错过翎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不由得想到,这个人,或许真的能让翎从封闭的状态彻底走出来。
之前的翎什么都不要,但是方才,她向他要了一个人,虽然这过程有点……不过,他不介意,他的亲妹妹,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过分。
看着翎款步前方,昔日风采昭显,纵然是人前的强硬,他也觉得心中宽慰异常,这才是翎,这才是一直以来他们心目中的翎,树影斑驳投阴,却遮不住她光芒万丈,锋芒四起,即使没有了内力,她依旧能蔑视众生,那与生俱来的威严,无人能敌。
翎,身回来了,希望这个人,能唤回你的心魂……
落音带着车马姗姗来迟,看见公主手执长剑挟持一人,而其跟在身后的珏,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顿感不妙,忙跪地请罪,“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起来吧,不能怪你。”见到落音带人来,珏微微松了口气,警惕的剑眉也舒展开来,虽然只是些平民,但是如果孤注一掷暴动开来,其后果,也不堪设想,他纵然武艺高强,也只能护得了一个,怀里的人走不快,只能放弃。
潜意识中,他也想救这个人,能看得出,此人并非十恶不赦,更何况,生祭,是有人性之人都该深恶痛绝的东西。
“落音,带他上马车。”珏吩咐一句,将手中的人交给落音。
慢步踱至灰袍老人面前,望着一张布满血污的脸,凤眼微眯,“告诉你的主人,祭品我带走了,想要回,尽管来找我,他知道我是谁。”
灰袍老人喏了喏嘴,枯瘦的身躯已然瑟瑟发抖,摇摇欲坠,显然是已经吓得呆滞了。
一声利落的口哨,不一会儿,两匹骏马飞蹄而至。
“翎,先别骑马了……想你也饿了,马车中落音今天一大早就备好了点心……稍作休息,再往前走有处别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多住几日。”珏的声音温润柔和,似是商量着安排件件事,却带着翎完全不能拒绝的意味。
翎再次恢复漠然,抬眸看向珏一眼,只是草草一眼,瞬又低头,珏的心思,她岂会不知,两年未见,近来桩桩事,句句话中都透着深意,其意不言则明。
落音将人抱入马车内,只见此人裸|身裹着公主今日新上身的披风,浸染殷红,微微一诧异,也未及多想,将人放下,跃下马车,跪于一侧。
翎看着这主仆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也不忍在人前再次抚了落音一片苦心,美眸轻垂,飞扬的剑眉也略略弯柔,叹息一声,踩着落音结实的肩膀,躬身进入马车内。
落音见公主坐稳,轻手关上马车的门。
“落音。”
“属下在。”
“你去通知梵羽郡郡守王静伦,彻查岚族,还有此处山谷,势必刨根究底。”珏沉稳吩咐着,生祭,岚族,若是他没猜错,说他们这些人是梵羽国余孽也不为过,当年翎虽然一举攻下梵羽国国都,但是毕竟是急袭,虽锐不可当,也不能只手遮天,梵羽国六皇子至今下落不明,他不相信所谓生祭能给梵羽国六皇子带来复国的希望,但是,这个人既然露面了,就不得不提防。
“是。”
落音一拱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而此时的翎,正直挺挺坐在马车内,纵然马车宽阔,两人坐着并不显拥挤,仍然令她手足无措,第一次见面就出手剥了人的衣服,让他赤|身|裸|体暴露众目睽睽之中,现在又如此近距离坐着。
一时间,马车内寂静一片,只能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偶遇路石,车身微晃,传来咯噔咯噔的响声。
翎重新打量着坐于马车另一侧的人,青白的脸上神色淡然,轻闭双眼,只留下一条纤长的缝隙,薄唇微抿,一副淡漠绝世之态。
如果翎此时的淡漠仅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场灵魂浩劫,而这个人的淡漠,却是深入骨髓,遗世青莲,她现在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淡泊,却傲然。
倚靠在一旁,仅是在马车微晃之时,纤长却丝毫不夹柔媚的眉微微蹙起,一闪而过,犹如错眼晃神。
“你……要不要躺下?”半晌,翎才斟酌着开口,珏说过,他身上的铁链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看他偶尔蹙眉,许就是疼的吧。
但是话一出口,又觉得几分尴尬,披风之下的身体未着寸缕,刚才才强行看了他的身子,如今又让他躺下,虽然是怕他受苦,但是这话,她自己听着都有点……
那人缓缓启眸,目光略带一丝不解,怔怔看着翎,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眼中仍然氤氲,雾气皑皑,云淡风轻中沉溺忧伤无限,令人探之倍觉清凉,更觉孤傲拒人千里之外,静看不语,仅是随着偶尔突来的晃动,微微紧眸。
“你……叫什么名字?”翎被他的目光沁凉的有些不自在,美眸转了转,似乎是随便找了话题,但是也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似乎从未开口说过话,不过,从刚才人群中那一声闷哼能得知,他,应该不是哑巴。
“青偃。”轻吐两字,回闭双眸,都说声如其人,青偃的声音,也如从寒潭之底浮上,清冽幽凉,却不冷硬,仍旧带着疏远的傲气。
青偃?
翎下意识的脑海中浮出一把武器的名字,青龙偃月刀,不过,这也是她臆想出来的,若说名如其人,青龙偃月刀,显然不是这名字的由来。
若用武器来形容青偃,倒觉得他更像一把软剑,纤长若丝,软韧如竹,更带几分泫然出尘的优雅。
突然,马车许是轧上了一开大石,大幅左右摇晃了一下。
“嗯……”青偃止不住一声痛哼,薄唇紧抿,眉间锁死,而同时,马车中一直萦绕的血腥味,越见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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