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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破》第六十三章 斩驸马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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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狠,谁又能狠过刘菲儿。

如果狠不下心,下不去手,一弱质女流又怎能把持朝政近三十年?

太妃哀求的话噎在喉咙里,眼看着刘菲儿不再是慈悲柔和的僧尼,一脱成为曾经朝堂上铁心冷血的太后。

“母后,开恩那!”宝和公主挣脱开太妃的怀抱,膝行几步,扑倒在刘菲儿脚下,悲声道。

刘菲儿盯着宝和,目光似要喷出火来,“你要我脱罪一个卑鄙下流的探子?你要为一个视你为敌的人求情么?”

“可是他是儿臣的夫君,儿臣即将出世孩子的父亲。”宝和泣道,“母后,您不看娘亲薄面,请看在您还未出世的孙儿面子上,饶驸马一命吧!”

看着脚边哭成泪人的宝和,刘菲儿没有怜悯,只冷冷道:“你视他为夫为亲,他可未必将你视为妻子亲人。但得有一分爱你之意,何必将事情弄得如此不可挽回?”

“太后!”太妃一旁大喝道。将宝和又一次揽在怀里,怨恨的望着刘菲儿道:“我们就不劳太后提醒驸马是什么样的人了,驸马怎么样,我们心中自然清楚!”

宝和在母亲的怀里,没有挣扎,只是失神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母后,驸马他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得到。他真是爱我的……他这样……只是难以两全……”顿住不说了,宝和在这刻,突然醒悟。为什么,那个看似开朗,温柔无比的人,会在最快乐的时候,拧起双眉。

洞房初次相见,他挑开喜帕那瞬间,宝和能看到他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惊艳和欢喜。可是,下一刻驸马陈世美却给了他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她的洞房花烛夜是两人枯坐床榻,一夜无眠迎来了黎明。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不够好,或者是这个皇家的头冠带给自己所爱之人太大压力。所以,她一直注意自己言行,尽自己所能给陈世美一个宽裕自由的空间。因为她明白自已一定要幸福,这个不仅仅是自己愿望,更是母亲一生渴求。

所谓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书房,为对自己视而不见的驸马,研了一盘磨;或者是为熬夜的他,端来亲手做的羹汤;更是为他披上了一件织缎披风。刚学会女红,那拙劣的针脚,却叫这个男人红了双目……

在眼前一幕幕浮现的往日,更叫宝和认识到,平时那样甜蜜之下自己毫不察觉的苦涩。原来,这个男人如此矛盾这般难熬深陷在其中。更明白在耳边,飘忽像是幻觉般的叹息,是真实存在。

可能是皇太妃怨恨眼神让刘菲儿不能再说出冷冰话语,遂长叹一声,走了几步,来到宝和身边,抚着她的头顶,缓声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也是我养大的女儿。母后怎么能不心疼你。可是,你知道这个陈世美所为,给你兄皇和这个国家带来怎样凶险吗?只为边境布防图,不知死了多少人,只有你一个人是家是亲人,那些死去的,可全是我朝忠贞子民。他们难道都没有妻儿老少?难道都不是为人父母?本不应给你说这些,可是你也是我大宋公主,身负江山社稷,岂可只贪图一家平安和睦不成?宝和,你可曾想过你的幸福安详,是如何得来?那是无数人用自己血肉和妻儿泪水换回来的。不分良莠,不施稼穑,你再如此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置家国、兄皇于不顾,你如何能安享百姓供奉?”

是夜,天牢的大门慢慢打开。

陈世美努力从昏暗光线里,勉强认出来人。“宝和!”他惊讶道。望着宝和一身荆钗布裙,怔在那里,久不成言。

宝和公主一双泪目,瞪着陈世美,满脸愤恨。可是等到衙役门打开牢房之后,她却一步扑进陈世美的怀中,拉住呆怔着人的衣襟无声啜泣。

许久,陈世美才用颤抖揽住宝和,笑道:“你这个傻孩子!”话语未落,两行热泪先行滴落。

“你有你的职责担当,我有我的家国天下,我们只有这么几天。”宝和对陈世美这样说。

可能爱到深处,一切都无怨尤。不信任只是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让人坚信无疑是彼此爱意深情。宝和没有进一步说明,陈世美也没有多余解释。

但是陈世美有过的挣扎,现在宝和看的是一清二楚。原来有过的疑虑一切迎刃而解。。

两个人地位身份是他们从来没有逾越过的鸿沟,可是并不妨碍他们彼此伸出手,纵是脚下万丈深渊,纵是曾经欺骗和有过背叛。

两人泪眼相望,只觉一切语言都是那样苍白空洞。

陈世美慢慢摩挲着宝和已经显怀的腹部,慢慢道:“我们的孩子还是姓陈吧!”

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能透漏出自己真实身份和真实姓名。面对一切问询,他一直保持缄默。甚至对着自己爱妻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他都不能吐出埋藏心底的秘密。

宝和梳理着自己丈夫那一头乌亮黑发,听此言,将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丝倔强和高傲说道:“不管他姓陈还是姓赵,都是我大宋子民!”

“是!”陈世美笑着,深深注视这个骄傲的女人,满是折服搂抱住她。凄苦无措脆弱以及得知他所作所为后的茫然和悲痛,他能够想象得到,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除了刚才那点泪水外,再没有让他看见一星半点。

她依然还像是在府中那样淡然温柔,充满体贴又不**份。

见到她那第一刻时,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爱上将要利用还要仇视的敌国公主。第一个反应是要逃,逃开这个能让他溺毙其中的眼睛。可是几番挣扎,最后还是沦掳称臣。

满怀爱意没有错负,可最后,男人还是忍不住迟疑问道:“宝和,你可曾恨我?”

宝和笑笑,眼中终是流露出悲伤,轻声却又坚定,“不恨,可是宝和有怨!”

陈世美的手,不由自主收紧,将脸颊紧紧贴在宝和脖颈处,“对不起!”他微声道,随后宝和便感到湿漉漉滚烫泪水,把那里烧灼的疼痛难忍。

“那驸马呢?可曾有恨?”赵宝和学着陈世美问道。

“不!”陈世美在宝和耳边轻道:“我无恨无怨,但心之有憾!”

几日后,汴梁城上下就被一位名叫“秦香莲”的妇人震动了。

“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今驸马郎。他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琦在庙堂。”

不要问一个农村目不识丁的女子,怎么能写出这样的状子。也不要问击响开封府堂鼓的妇人,根本不走进大堂,就在府门口,声音清亮的将这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汴梁城上上下下口言相诵这几句琅琅上口的状词。几乎每个孩童都能说出驸马陈世美,贪慕荣华富贵而抛弃贫贱糟糠。

刘菲儿不愧玩朝政的老政客,用这种近似完美的理由,为皇家打造了一个善良宽厚的面貌。这里没有公主盛气凌人的欺压良民,没有皇家不辨是非的昏庸护短,没有朝堂上官官相护,皇上更没有因为颜面,而将这三位可怜无依的孤儿寡母打入大牢,就地封口。

所有人都摘得干干净净,不仅都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还一脸公正的站在了弱者一方。而包拯,更在这件事件上,被塑造成为一个不畏强权,为弱者伸冤的高大全形象。

这就是手腕,这就是政治头脑,这就是高明。

高明的让包拯无法拒绝。

“你不满意?”刘菲儿含着一抹冷冷笑意,“那依着您包大人的意思是让驸马罪名大白于天下,引起两国争战?”

包拯无语相对,律法严正又一次败给形势败给政局。

这是一个法学家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于是众望所归判驸马陈世美斩刑。

百姓们无比解气、兴高采烈的等着这位皇家娇客掉脑袋。

陈世美被押到铡刀前,目视一圈众人,淡淡笑道:“罪人陈世美有负圣恩有负公主,得到这个罪名落到这个下场,并不冤枉!”

包拯不甚同意的摇头,“陈驸马,本府判你斩刑,你不冤可实有枉,事有原委道有曲折,就不必多说。本府只问驸马可有事情交代?”

陈世美望望四周,不见宝和,知道天牢一面便是诀别。心里踌躇半晌,才强笑道:“原来是有些的。可眼前这般情景,不说也罢!”

包拯略有怜悯,握住堂签道:“既然驸马没有话要说,那本府就替公主传一句话!”见陈世美露出迫切神情,微微颔首,“公主让你问问这位可怜妇人姓者名谁,以防来生遗忘!”

陈世美有些诧异,转过身面对跪在一旁的秦香莲,“既然公主让我问,那就问问我的这位糟糠之妻姓者名谁?”陈世美有些讥讽,特意把糟糠之妻说的很重。

秦香莲慢慢抬起头,看着陈世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夫君见问,奴家便答。夫君本是‘尘世美’,奴家却是‘情相连!’”

陈世美愣了。

他以假名入世,买了一偏僻小镇上陈姓家世,稍加修改便宜隐身,假人假名。没想到,宝和却就此假名传递了她不曾改变的真情。

陈世美百感交集,慢慢跪倒,向着自己家乡的方向稳稳磕了一个头。

一直以为回不去会有所遗憾。现在却是坚定不回去了,不想再回去了,虽然那里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生前不负国,可是他负了自己最爱的女人。那么就让他的灵魂留在这里吧!陪着曾经欺骗过背叛过伤害过,为了自己而心碎的爱人,这一次他可以毫无负疚毫无隐瞒敞开心胸去好好陪一次这个美丽多情坚强的女人。为了她,留在这异国他乡,不觉惶恐,只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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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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