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夜里,其实西湖边的灯火通明,高高大大的乔木在艳艳的灯光照映下,有种病态的妖美绿色,湖水泛着白光,一层层鳞鳞波光,好似千万条金色的鲤鱼在跃动。倒是雷峰塔一团珠光宝气,矗立在远山上,颇是华美。我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西湖就如一个秀美清淡的少女,哪知道早已经世俗化。固然艳丽,却失去了一份原本的质朴。苏东坡笔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情景,此生只可以在梦想中见到。
可能是著名风景点的缘故,还有不少游人如我们一般,俩俩相携。但是在这双人世界之中,我却看到一丝不协调的景象,一个女子的身影,手中拎着两只鞋子,摇摇晃晃在西湖的岸边,几乎在走钢丝一样,好几次差点儿要跌下去,虽然水浅不至于淹死人,可是八月份的凉意一点也不舒服的啊!
我望着那个女子,有股莫名其妙的亲近感,那种心潮起伏,似乎便是我从小就失散的姐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重逢。
我里头一热,加快脚步迎上前,伸手一把抱住这个站立不稳的女子。她个头不高,加上我穿着高跟鞋,于是她只是够到我的下巴,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一股酒气喷上来。原来是个醉酒的女人。是不是和因为被负心男子抛弃了,以至于喝酒解闷?
箴言赶上来,眉头皱皱,问道:“这女人是谁?你认识?”
我摇摇头,说道:“不晓得,但是却感到她冥冥之中与我有缘。我们就做会好人,送她回家吧。”
我问这女子:“你住在哪里?”连连问了好几遍,她才伸出食指朝北面,含含糊糊叫道:“香……格……里拉……”
顺路啊!
于是我叫箴言背上这个醉鬼,一路慢慢走回去,自然谈情的心思是没有了。回到饭店,在亮堂堂的灯光之下,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长相,细细打量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化妆很浓,尤其是眼睑上,更是涂了一条条紫色的带子,但是在粉底下,我察觉这女子的肌肤其实非常出色,细腻柔软,犹如少女一样。她的穿著也极为暴露,雪白的背脊和肩膀几乎全部裸露,而且里面什么也没有穿……同是女人,我不禁为她害羞。
柜台小姐辨认之后,说道:“是我们店的客人,住在二楼”
我问道:“她是一个人住嘛?有没有其它男子陪她?”
柜台小姐摇摇头,说道:“在我的记忆里,她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向来一个人,连个女人也没有带过来。她经常外出喝得烂醉如泥,好几次都是警察送过来。虽然不该说客人坏话,但是……”她悄悄地对我耳语,“我怀疑她是做那个的,且出手豪阔,一定是高级货。夫人,象您这么正经的人家,还是少和她接触的为妙。”
我苦笑一下,她实在象,我也不像和这种人多交往,叫客房服务把她送回自己的房间就算了,撒手不理。
回到房间,一天的疲劳积累下来,身体颇为不适。箴言见我脸色不好,叫我早点休息,吻吻我就回去了。
我洗了一个澡,擦干头发就一头栽在床上,倒头大睡。
次日醒来时,已经差不多快中午了,张开眼睛第一样看到的就是箴言放在床头的便笺,我拾起来读道:“小懒虫乖乖地睡觉,下午四点我开完会后来陪你!你的亲亲老公。”
我温馨地笑笑,低声嗔骂说:“死狐狸……”
箴言知晓我喜欢睡觉,一旦睡起来,地球爆炸也不顾,于是进来也不吵醒,留下便笺就走。但是缺了箴言,这半天难熬喽。杭州我人生地不熟,加上天生路盲,出去迷路的可能性达到百分百,看来只好睡觉打发时光。
此刻门口传来哒哒的敲门声,我以为是服务生,说道:“进来吧,门没有锁。”
出乎意料,来的是昨晚我们带回来的那位女子——尽管她脸上的化学物质都已经擦掉了,但是我还一眼就辨别出来。离开了颜料,她还是显得很妖气,尖尖的下巴,鼻子尖而挺,一双眼眸妖媚地向上翘,眉毛弯弯如月牙一般,无比风情透出来。她的皮肤雪白、细腻,十分惹人有摸摸的**。今天打扮地比较简单,不过披了一件睡袍,头发天然地撒下来,一直垂到膝盖为止。我的叶子姐姐也是个妖美的女子,但她本质上极其传统,缺乏内在的妖女气质,而此人——似乎是天生的男人克星。
我礼貌性地打招呼:“你好!”
她格格笑道:“昨天谢谢你们把我送回来,如果又在湖边睡着了,那可糗大了。”
“没有什么,我们同为女人,总要相互帮扶。”
“说得好,同为女人。今天你的那位不在?”
“他有工作。”
“嘿嘿,居然肯放着你这如花似玉的娇妻出去工作,如果是我,早就好好地把你宠着了。”
这女人在说话的时候无声无息,犹如蛇一样的游到我的床上,几乎是贴在我脸颊边说这句话,吹气若兰,眼神暧昧,似乎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不会是,一个带蕾丝边的女人!?
幸好她马上缩回去,说道:“那么下午打算怎么度过?在床上?”
“还没有想好。”
她说:“不如随我出去逛逛。”看穿了我不安的心思,“呵呵,我知道房客们对我的风评不佳,至少没有传出我害人的事情吧?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
“再说。”她突然轻佻地以二指挑起我的下巴,“你的那位一定不会饶我的。”
随着呵呵的笑声,这个女人飘出房外,临走时道:“我叫白昙泪,可以叫我昙泪。”
我哪闲得住,要是整整一个下午都闷在饭店里,不疯掉才怪呢!这里我得埋怨箴言,只顾自己的事业,不为我考虑考虑,不如就随昙泪出去玩玩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她有股很强的信任感。再说,天堂杭州可不是常来的啊!
我起了床,简单地吃过午饭,和昙泪出去。
她从车库里开出一辆小巧玲珑的红色法拉利敞篷跑车,招摇地向我挥挥手,叫道:“我的小美人,今天去哪儿?瞧你一身短装打扮,似乎要爬山?”
我一双旅游鞋、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长袖套衫,头发太长盘起来,戴了遮阳帽,说道:“我嘛,想去灵隐寺。”
昙泪瞪大眼睛,惊道:“灵隐?老秃驴有啥子好看的,不如随我到南山路的咖啡屋去。但是你是客我是主,今天顺你愿。我们……灵隐!”
我上了副驾驶座——昙泪的身边。她飙起车来,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暴走,行人车辆纷纷躲避,惟恐撞到。光以技术水平而言,昙泪参加F1赛事绰绰有余。我何尝不想学开车,可怜天生路盲兼器械白痴,连电视遥控器的电池都不会换,甭提汽车这种复杂的机械。天也,为什么人与人差别如此之多。但是想到我比优秀的先天身体条件,心里平衡如许。
我一路紧紧抓住车座,闭上眼睛。待到了灵隐,我面如土色,几乎晕翻。她哈哈狂笑:“爽!人生不如意十之**,就应如此痛快,是吗?小枫妹妹……”
我天旋地转,急忙下车,蹲在地上呕吐不已。
昙泪只顾了自己发泄,见我痛苦地泪流满面的可怜模样,顿感内疚万分,递过手纸和矿泉水,安慰道:“妹妹,真是对不起啊!我不料你会晕车。我们休息休息再上去吧。”
我擦擦眼泪,喝了点水簌簌口,坐在一个石墩子上,抱膝埋头好一阵子。昙泪则在我背后轻轻拍打按摩。
这样舒服多了。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双目不视,耳朵倒灵便了如许。灵隐游客熙熙攘攘,偶然接收到一个女孩子对男朋友埋怨的生气、撒娇、发嗲说话:
“淳翔!我说,你每年这个时候,都来灵隐寻找你的梦中情人,然而年复一年,每回都是带着失望而回。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虚无小姐身上,不如多陪陪我这个现实中的女朋友吧!”
女孩子酸酸的口吻,直比西湖醋鱼,在哪里似曾相闻?我抬起头,果然是在香格里拉大厅里见到的那对小俩口。女的不停絮絮叨叨,烦的男方直掏耳朵。
“哎,你们好啊!”
我打了声招呼。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看到是我,欢呼一下,立即丢下那口子跑过来,说道:“幸福的大姐姐,你也来灵隐玩啊?咦,你哪位呢?”
她四下里寻找,发现昙泪,马上禁口。昙泪自知风评在房客中间并不是很好,哼哼哈哈也不理会,侧过头装作没有看到。
我急忙说道:“我家先生去工作了,我又不是当地人氏,所以拜托白女士一同出来陪我玩。”
男的倒是对人情颇为体察入微,不动身色地上前,友好地向我们打打招呼,说道:“相逢既是有缘,不如大家一起上去吧。”
我也休息地差不多了,那女孩子不放心,似乎一旦昙泪挨近,我便会被拐卖,所以在站起身之刻,立即上前圈住我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倚在我身边。
“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姓何名谁呢?”
我微微一笑:“你猜对了,我姓何,名枫。你们呢?”
“我是赵萌,大家都喜欢叫我薇薇。他啊,朱淳翔,真是象猪一样的蠢!”
薇薇朝她的男朋友吐吐舌头扮鬼脸,淳翔已经习惯了她的个性,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薇薇靠近我的耳际,悄悄地问:“姐姐,你和你家那位,是怎么样认识的?感情这么好。”
箴言与我虽然在年幼之时,曾经有一面之缘,可是毕竟太小,加上时间久远,印象并不是非常深刻。我说:“我们啊,是相亲认识的?”
薇薇惊道:“相亲,好古老的方式啊!怎么个相法,说来听听。”
我回忆起来,说道:“有一次箴言来拜访我家爷爷,偶尔看到了我,心里喜欢,回家向他奶奶说了,于是过了几天我们就相亲认识了。”
薇薇羡慕地说:“真好。我们青梅竹马,但是他心里老是在念叨着那个梦中情人。”
我惊讶地说道:“他的梦中情人,你不生气嘛?”
薇薇撇撇小嘴,说道:“生气也没有用,他还是每年一次,来寻找没有的情人。不过反正是找不到的,我也不必太担心。”
我赞赏地说道:“你心胸真是开阔,居然可以容忍男人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子。”
薇薇叹道:“此处不开阔不行。”
我哼哼说道:“幸好箴言的梦中情人便是我自己,要是他还想着其他女人,呵呵……”
薇薇夸张地做毛骨悚然装叫道:“吃醋的女人真是可怕!”
我嗔道:“讨厌的小鬼,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追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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