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了,早已不见了处处风骚的桃花,它惊艳的粉红已换成了令人垂涎的果实。 撩人的杜鹃花已经开过了,满山遍野的各色野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不知疲倦地绽放出鲜艳而撩人的色彩。
站在我们寨房的房顶上,能清楚地看到格西斯满他们家的房顶。
格西斯满家只有三口人,她的阿爸、奶奶和她。格西斯满已有十七、八岁了,也没说要嫁人。听阿妈和大妈摆闲话时说,他们家绝对是要招婿上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格西斯满至今没有看上一个中意的。
我常常看见格西斯满孤独地、穿戴整齐地站在房顶上,手里吊着羊毛线,眼睛总是瞧着我们这边。幺爸没在时,她深深地凝望着远方的雪山,仿佛她的全部希望与寄托都在那神奇的雪山之中。幺爸上房顶来了,她的双眼飞出了动人的光芒,这光芒长久地落在幺爸帅气的脸上。当这光芒又折射回到格西斯满漂亮的脸上时,就绽放成了一朵美丽的杜鹃花。这朵美丽的杜鹃花害羞了,羞得满脸通红,她装着有事下楼了。那一整天,她都会唱着动人的歌,愉快地做完家里的各种家务。
今天,幺爸一大早就出去了。格西斯满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她心慌慌、意乱乱,砍柴忘了拿柴刀,切菜又把手切出了血,奶奶叫她去喂猪,她却神魂颠倒地把羊牵了回来……。
“这孩子有心事了哦。”奶奶对阿爸说。
“哦呀。”
“上次不是说罗尔日家的泽朗吗?这家倒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家呀。人又好,又有钱,全寨子哪家都比不过的。”
“可不是嘛,人家没有嫌弃我们家穷就不错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格西斯满到不愿意。”阿爸说。
“她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你知道她喜欢哪个?”奶奶边问边把旁边没有编完的羊毛袜子拿在手中,眯缝着眼睛,吃力地一针一针地编织着。
“她好像喜欢隔壁的严木初哩。”阿爸不敢肯定地说。
“这可不行,我早就听格格的大妈说,严木初要娶阿斯满填房的。这样一家人不拆散,还节省了给阿斯满置办陪嫁的开销。”奶奶说着话,编织着的羊毛袜子掉了线扣。
“是呀,换成我也只能这样。”
……
奶奶眯缝着眼睛艰难地要把掉了的线扣穿上,可怎么也穿不上。她正要叫格西斯满来帮忙,抬头看到格西斯满已站到了面前。她吓了一跳,羊毛袜子也掉到了地上,线团顺势滚到了格西斯满脚下。
格西斯满拾起脚下的线团,拿过奶奶手中的羊毛袜,穿上已掉的线扣,将羊毛袜和线团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奶奶,你眼睛不好,别再织了。你看看,你都织了些什么呀?” 格西斯满嗔怪地说。
“好!好!好!不织了,不织了。这孩子!”
“阿爸,奶奶,我要出去一下。” 格西斯满说完就下了楼。
黄昏,一抹残阳斜扫过丛山峻林,峰峦、古树、丘壑、幽谷都洒上了一层夕阳辉煌的余辉。
格西斯满穿着浅蓝绸缎长袍,腰间扎着一条鲜红绸带,绸带两端在背后打成一个好看的结,绸带前系一条五彩绣花围裙,胸前戴着珊瑚制成的胸饰,看上去简单大方而不失典雅,清新脱俗而不失华贵。
在通往寨子的唯一小路上,绚烂的夕阳下,她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格桑花。她在等待着那个手执甘露、能让她最后盛开的人。
上山的、出工的、放牧的都迎着夕阳回家了。
“格西斯满,你在等我吗?”路过的小伙子同她开着玩笑。
“去你的。”
“嘿嘿,我这辈子命苦呀!路上的姑娘等待的怎么不是我呀!”小伙子佯装苦命地走了,边走边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你在思念谁
你在思念谁
……
“姑娘,在等谁呀?”大妈背着一大捆柴,看着漂亮的格西斯满,笑呵呵地问。
“没等谁,我在这里玩玩。”
……
终于,在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是格西斯满熟悉的身影,这是严木初的身影。这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的魁伟高大,这身影无处不散发出诱人的魅力,那满头的披肩卷发,那高而挺括的鼻梁,无处不让格西斯满感到耳热心跳。他那被微风吹拂起来的丝丝卷发啊,仿佛根根都在有意同格西斯满过不去,根根都撩拨着她充满青春活力的每一根神经,它们像根根火柴,每一根都会点燃姑娘心中燃烧着的激情。那闪闪发亮的吊刀,随着他有力的步伐,在夕阳下发出眩目的光,每一次闪光,都会惹得格西斯满惊心动魄的颤栗。
走近了,越来越近了,格西斯满独自激动得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地躲进了路边的玉米林。
“不行,我不能这样胆怯。我今天一定要向他表白。”姑娘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快。
“快出去见他吧,再不出去他就走过了。”一个声音催促着姑娘。
“嘿,严木初!” 格西斯满装着无事般地从玉米地里串了出来。
“嘿,你要吓死我呀?”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的严木初做出一个要打的姿势。
“谁敢吓死你呀?你这个顶顶有名的大英雄是那么容易被吓死的吗?”
格西斯满装出不屑的样子,看着严木初高高轮在空中的拳头,心中却企盼着它能轻轻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么说你是有意要吓我的啰?”
“有意又怎么样?”
“有意我可不饶你!”
“嘻嘻!就是有意的!就是有意的!” 格西斯满说着,嘻嘻地笑着跑起来。严木初也不客气地轮着拳头猛追而去。
格西斯满和严木初在高高地玉米林地里追逐着,打闹着……
突然,格西斯满脚下拌着了倒地的玉米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压倒了一大片玉米苗。严木初急忙伸手去拉,格西斯满把手伸给他,不是让他拉起来,而是趁势一下把严木初拉了下去。
严木初被拉倒,重重地压在了格西斯满的身上,两人面面相对,严木初还没有说出“对不起”,他的嘴就被格西斯满的嘴封了个严严实实,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能感觉到格西斯满那急速的心跳和沉重的喘息……
高大的玉米林经不住狂风的吹拂,一会儿被吹得弯了腰,一会儿又将腰挺起来,像大海的波浪上下起伏着,一浪接着一浪。波浪惊飞了曾经飞进去啄食的小鸟, 也吓跑了在地里的一对藏狗,一只云雀从高空中直插入玉米地的深处,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飞入了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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