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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的童话》第一章 童年 (11) 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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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燥热烦闷的夏日。中午时分,在我家寨房旁边,有一个小男孩,他喜欢蝉,他知道蝉的寂寞,他懂得蝉的鸣叫,他的名字叫陈严木初。还有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叫格格。 大人们都忙着地里的活去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堂。

这里很美丽、也很热闹。

太阳照在所有的植物上,所有的植物都显得亮晶晶的。像高尔夫球一样大小的红苕花是红白相间的颜色,大红色的月季花发出淡淡的芬芳,一株株的喇叭花爬上了桂花树的树稍,藤上挂满了紫色的喇叭花,好美丽好芬芳,它们有点像陈严木初曾经玩过的喷水枪。然而,最让我和陈严木初喜欢的还是这里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它们好像就是为这炙热的夏天演奏的进行曲,好像就是为我们枯燥童年刻录的美丽光盘。

“一只、两只、三只……”他耐心地数着蝉子。但由于太多,当数到13只时,他却数成31只,然后又“一只、两只、三只……”地数着。后来他又觉得这样数不好,换一种方式吧。于是,他又说到:“大桂花树上有两只,中桂花树上有三只,小桂花树上有一只,小小桂花树上有两只。喔,核桃树上还有……” 核桃树太高,树叶也太茂盛,他不知道有多少只蝉子。

“这棵核桃树上有两只,那棵核桃树上有一只,还有那棵上有一只。”我跟在陈严木初的后面叫着跳着。

哈哈哈,他在一棵桂花树上终于捉住了一只蝉。他把它交给了我,我回家拿来一个木匣子,扯了一些青草和树叶装在木匣子里,把那只蝉埋在青草和树叶下面。

“嘿,严木初,你看,那里还有一只蝉。”我指着一棵苹果树说。

他爬上苹果树,顺着我手指的地方找到了那只蝉。

“来,给你!”

我高兴地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只蝉脱下来的空壳。空壳我也要,我把它同匣子里的蝉放到了一起。这样,那只蝉就不孤独了。

“哈哈,甩了吧。”

“不。”

陈严木初说着从苹果树上跳了下来。

“哎哟!”

他的藏袍被苹果树的树枝挂住了,一个踉跄撞在树前面的岩石上,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大青包。

“嘻嘻”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嘘!”陈严木初给我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他说有人在叫他。

“我怎么没有看见?”

“她说:‘喂,我这里还有一只蝉。’” 陈严木初说。

“她是谁?”

“她说她是向日葵姐姐。”

“她叫我朝前面的那株核桃树的方向看,然后朝前数,数到第三株向日葵时就是她了。”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跟着陈严木初朝前数。

第一株向日葵,在一棵桂花树的左面。第二株向日葵,在一笼青青毛草的右面。当数到第三株向日葵时,真的看到了向日葵姐姐告诉他的那只蝉了。

这只蝉很有一些不同寻常,它的个头大于一般的蝉,翅膀洁白透明,叫声清脆明亮,它在太阳光下发出灿烂的光彩。我们一下就被这只与众不同的蝉迷住了,他轻轻地走了过去,他想捉住它,把它放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天天看着它鸣唱。

银匠去年夏天给他捉过一只很不一般的蝉,他是把它放在透明的玻璃瓶里的。他天天带着它在藏寨里游走显耀,那蝉唱起歌来了,那歌声从玻璃瓶里流淌出来,大家都说好听得很哩。好多小朋友都想要他的那只蝉,他就是不舍得给,直到有一天,阿斯基从家里偷来了一块香猪腿要同他换那只蝉子,他实在无法抗拒香猪腿的诱惑,才把那个不一般的蝉换给了阿斯基。

今年夏天银匠好像特别忙,再没有见他为陈严木初捉蝉了。他的阿妈不会捉蝉,并且也不愿意捉蝉,她说蝉太吵了。

我们蹑手蹑脚地,屏住呼吸地来到了那只不同寻常的蝉前,他跳起来一抓,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那蝉一下就鼓翅飞走了。它飞到一棵桂花树上停了下来,我们又追踪到了桂花树下。我们今天就要这只蝉,不管它飞到哪里,我们一定要捉到他。

爬树对陈严木初来说是小事一桩,他像猴子一样轻巧而敏捷地爬上了桂花树,完全忘记了刚才摔了一跤的疼痛。是的,摔一跤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可是他并没有捉到那只不同寻常的蝉,因为它不同寻常,所以它也特别的敏感,就在陈严木初要捉住它时,它又鼓翅飞走了。

陈严木初没有立刻从树上下来,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只飞走的蝉,他必须先搞清楚它停靠的地点才能继续追综它。

“它飞到哪里去了?”我大声地问着树上的陈严木初。

“它飞到它刚才停息的向日葵姐姐身上了。” 没有过上两秒钟,他又说。

“它又飞到一棵月季花上了,它又起飞了……”他不断地给我报告着蝉的位置。

“我不知道它飞到哪里去了。哦,我看见了,它围着桂花树转了一个圈之后,飞到一扇窗前停了下来。”

“是谁家的窗子呀?”

“是阿斯基她们家的窗子。”

我们高兴极了,一块朝阿斯基家跑去,为了那只不同寻常的蝉,我们忘记了一切。

“咚!咚!咚!”

阿斯基家的门上响起了很响亮的敲门声。随着“吱”的一声,门开了,不过开门的不是阿斯基,是她的阿妈。

我们直奔楼上窗前。

“陈严木初、格格,你们在看什么?” 阿斯基的阿妈问。

“在那里!在那里!”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看见了那只不同寻常的蝉,它就在窗沿上,并且还在不断地鸣唱着它独特的歌。我们完全没有听见阿姨的问话。

陈严木初不但没有听见问话,而且也忘记了这是在谁的家里,他只看到了他的蝉,他立刻端了根板凳放在窗台前,站上板凳就要去捉蝉。

“你这样会吓飞它的,看阿姨怎么来捉住它把。”阿姨终于弄懂了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来意。

阿姨取来了一个用白纱布做成的网,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朝那蝉网过去,蝉一下就被网住了,阿姨很快又收回了网,立刻捉住了那只还想逃走的蝉。

“看你还飞不飞?” 陈严木初得到了这只非同寻常的蝉,象是得到了件宝贝,忘了说声“谢谢”,连我都不管,飞似地跑了。

他飞似地跑了,敏捷的背影像阳光下的精灵。红红的太阳照在他飞似移动的影子上,藏袍上每一根线条都像树叶上每一根清晰的叶脉,深深地刻入我的眼帘。

我沉默倾听那一声声翩翩蝉鸣,好像默诵着一封封古老的书信。虽然时过境迁,我却长久地感动于这幅动人的图画中,它在我的胸中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我在天上数日,地上时光已无情流逝,多少当初的风华少年,到如今已只剩苍苍白发和枯枯干骨,我该怎样祭奠?怎样祭奠这翩翩蝉鸣?祭奠这阳光下的精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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