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凝望夕阳、似当年。”
刘子扬顿声吟道,此时他的声音已脱去昔时的童稚,平添了少年的清朗明澈。
“你说什么?”虞笙转身望来,轻声问道。她凝玉的面庞在落日的霞光里,显得圣洁安详,双眸闪闪如水波般宁静。
“有感而发,也没什么。”刘子扬呵呵笑道。
虞笙踱步过来,边走边道:“有韵有辙,这是诗吧?不过字句又长短不一,凌乱无度,不可传世也。”
刘子扬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的美丽,笑道:“虽此凌乱,却也有度。诗者,合乐而唱也。若乐有曲折,则我所做亦可唱之。若当不得诗,便称如虞师所言,为长短句。”
虞笙道:“乐有曲折,易为靡靡之音。汝未曾学《乐》,而偏好靡音,此失德之兆也。”
刘子扬道:“《乐》经早亡于秦火,今何以求之?况且日后,靡靡之音当为主流,我吟个长短句与之无碍。”
虞笙摇摇头,忽而抬起手,为刘子扬正了正袍服,轻声道:“汝身高胜吾,已为长成矣。虞家易传已尽传汝,吾教授之责已满,当可辞矣。”
“甚么?”刘子扬一愣。
两年前,初识虞笙,刘子扬并不喜欢这个武功与智慧超群,但言辞冷漠,爱教训人,又爱揭人疮疤的女人。尽管她很美丽,但宛如蔷薇有刺。可是近两年的相处以来,在易经和武学上,虞笙都不遗余力地传授与指点,她虽然严厉,但满是真诚;而在生活中,这曾经的女冠子,虽然依旧漠视众生,但对刘晔的关怀和照应无微不至。她从来不着婢女妆扮,却一直尽着刘晔侍女的职责。
“你平日不也常外出么?出去十天也好,半月也好,我都未怪过你。又说甚的告辞?”刘子扬声音越来越大,怒道:“我还道,你此次怎的五日即返?原来还要离去。速去,速去,夏五月回来即可!”
虞笙忽而笑了,容颜如春花绽放,说道:“晔公子,你便当我夏五月可返即是。”
“我何必自欺?”刘子扬紧锁眉头,沉声道:“究竟是为何事?”
虞笙扬起双手,玉指摩挲刘晔的眉毛,将那里抚平了,道:“公子为贵人,他日可掌千以万计生民,切记戒骄戒躁,无欲无忧。”
刘子扬觉得她指尖似有清凉之气,沁入自己额头,顿时心中澹静,却又是一声叹息。
“此次去雒阳,有何所见?”
虞笙笑道:“我又不会腾云驾雾,五日之内,怎能往返雒阳?”
刘子扬道:“会腾云驾雾就能么?”
虞笙道:“自古道: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凡腾云之辈,早辰起自北海,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苍梧者,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也。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刘子扬道:“又来讲神仙经了!”
虞笙笑道:“吾过谯县,遇曹孟德率众南来,避之又闻魏师传讯,故返。”
刘子扬道:“曹操?他不在酸枣,南来何事?”
虞笙道:“我也奇之,故略查之。曹孟德过荥阳汴水,遇董仲颖部将,玄菟(今沈阳市)人徐荣,曹军大败。到酸枣后,关东诸军不思进取,每日饮酒作乐,故曹孟德率军司马夏侯惇等人将诣扬州,招募新军。”
史书上除了典礼大事,其他事件的时间记载都不详尽。刘子扬暗自估算,后世少年们缅怀的“虎牢关之战”应该已经过去了。自己虽穿越到这时代,却还是没机会见识到“三英战吕布”,确实遗憾。
许久,刘子扬又问:“魏叔父寻你何事?”
虞笙道:“魏师使人传书与我,言至长白山炼神丹,我将从之。”
魏伯阳是史书上有记载的,最早的炼丹士,也有传说其最终丹成升仙。刘子扬忽然一阵紧张,握住虞笙的手,道:“莫去。魏叔父乃有道之士,恐炼丹将成,你若去了,岂不和他同升天阙?我不要你去!”
虞笙笑道:“足下所言,魏师闻得必喜!我欲得仙道久已,汝何误我?”
刘子扬道:“我却不管。我只要你在身边。”
虞笙挣脱刘晔的手,转身再来至窗前,夕阳已逝,天光渐暗。这时,小青与小红走进房来,一个点亮灯烛,另一个问道:“公子,膳时已过,吃些东西吧?”
刘子扬愕然,这才觉得有些饥饿,过去一年里他常在山中习武,运动量极大,消耗也很多,每日都要三餐,有时甚至四餐。今日如果不是和虞笙聊天,一回到家中,便要先吃些东西。
于是吩咐道:“速去准备,盛来这里,我与雨尘娘子同席。”
待两个小丫鬟下去了,虞笙道:“近日,我欲辟谷……”
“免谈!”刘子扬道,“辟谷乃仙人之事,其金丹既成,不生不灭,故只餐风饮露足矣。夫修行者辟谷,腹饥而智昏,必生芜念,何以言道?汝不闻上古修士尚饮血食么?”
虞笙道:“此必是汝编造。吾观道书无数,却未曾得见。”
她虽是这么说,却不再推辞,于是两人一起进餐。晚餐主食是麦粥,菜肴有冬葵和葫芦,还有一碟咸水煮黄豆,和两条脍制鲤鱼。
两人吃饭,小青和小红便在一旁伺候着。
萝莉小青忽然道:“公子,饭后要写字么?我去帮你研磨,可好?”
不待刘子扬作答,小红便道:“公子,还是给我去研磨吧!小青妹妹陪公子外出,甚是辛苦。”
刘子扬笑道:“你知甚是辛苦,可是近日觉得空闲?明日便让雨尘娘子给你安排工作,好好操练你!”说罢,言语却一顿。
虞笙接过来道:“正好,明日我便教小红妹妹管理公子的钱帛事务。你二人此后可不会清闲,公子的衣装被褥,换季清洁,等等诸事机要,都应操持。可不是净轩打扫,洗笔研磨这么简单呀!”
这番话,听得刘子扬心头一酸,更觉得舍不得她。便令两个小丫鬟去洗笔研磨,准备纸张,等她们离去了,才问道:“不能不走么?”
虞笙停筹,略思道:“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必返还见你!”
刘子扬喜道:“好,有约期即好!便是你成了神仙,也不可失约!”
虞笙笑道:“神仙哪是容易做得?且借你吉言吧!”
刘子扬道:“我的长短句还有下阕,且听我唱来: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这长短句,却也美妙。”虞笙道:“可有题目?”
刘子扬道:“虞美人。”
虞笙凝望着刘晔,美目中清光闪耀,室内静谧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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