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李不鸣缓慢的睁开眼,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和胀痛。想到昨晚疯狂的一幕,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清醒过来的他不禁对自己昨晚鲁莽的行为感到自责,妻子还在家等着,万一因喝酒出了什么事,自己倒还罢了,妻子该怎么办?他想着该好好改改自己的牛脾气了。可他这种脾气哪里是他想改就能改得了的?这种改脾气的想法就像是一个有二十多年烟龄的烟鬼想戒烟一样,是那么的空洞和苍白。
他挣扎着起床,头重脚轻的感觉再一次的将他拉回到床上。昨晚喝得太过量了,已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以至于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意识虽然已经清醒的他身体却依然被残存的在血液中的酒精分子所控制着。
此时,房间的门发出咯吱一声响,一丝光亮透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小巧的人影出现在了楔形的光亮中。他眨了眨,看清了来人是王秀秀。
“嘿,酒鬼,你终于醒了。”王秀秀进门就冒出这么一句,她手里端着一碗她父亲调制的中药。浓浓的药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听到有人叫他酒鬼,他不禁摇头苦笑,不过昨晚的壮举之后一塌糊涂的表现也的确能和酒鬼二字沾上边了。他没有替自己辩解什么,看着王秀秀一步步的走进,浓烈的药味让他有种作呕的感觉。他不自觉的动了动喉咙。
“这药是我爹亲自抓的,你要嫌难喝,我就把它倒在你的头顶上。”看见李不鸣对中药过敏的表情,王秀秀心里就来气。
“我一口干了吧。”李不鸣心里想长痛不如短痛。
“你觉得昨晚一口干还没干过瘾?行!”王秀秀将一大碗中药顿在了紧挨床头的竹桌上。
李不鸣挣扎着坐起身,可手还没有摸到碗,人又倒下了。王秀秀冷眼旁观,见他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挖苦道:“就你现在这熊样还逞能?得了,得了,我喂你算了。”说着将碗抢过,用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本来李不鸣就感觉够难受了,王秀秀这一搅,药味一变浓,他几乎要吐了出来。
“脸皱得跟苦瓜皮似的,这是毒药啊?”见李不鸣这模样,王秀秀气不打一处来,抱着有意要整治他一下的心理,舀起一大勺药就往李不鸣的嘴里送去。极具入侵性的动作让李不鸣还来不及反应,药汤就进了喉咙,强烈的苦味让他的胃开始翻江倒海的折腾起来,不过凭大男人的坚强意志,他还是将那种逼到嘴边的呕吐感给压了回去。
“这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这药有这么难喝吗?”王秀秀说话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
李不鸣深知她这位异性朋友的脾气,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也不怪罪。
“我从来没喝过药……第一次觉得不习惯。”
“是这样啊,没关系,多喝几次就习惯了。”王秀秀说,还未落音,勺子就到了李不鸣的嘴里,看来又是存心的。
“你还是把碗给我吧。”李不鸣实在受不了,想一口干了了事。
“那可不行,我爹说了,这药得慢慢喝,而且是越慢越有效。”王秀秀有意要整治他才这么说。
“怎么还有这样的说法……”李不鸣心里苦不堪言,在平日的生活中,再苦再累他都能承受,可眼前这碗药,他感觉实在是熬不过去了,那碗中浓浓的还不时荡漾的褐色物质似乎成了他勇敢形象的克星。
“这是我爹说的,我也没办法。”王秀秀故意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是凤凰镇的名医呢。”
“你爹既然是名医,为什么凤凰镇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死?”李不鸣也是口无遮拦,就不怕这样问会引起王秀秀的不满,不过他这样的问题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镇里死人的事你是听谁说的?”王秀秀并没有生气。
“在车上听人说过,后来到了镇里也听一个米粉店的女老板说过。”李不鸣说,见王秀秀眉头紧蹙,仿佛在费力思考着什么。
“其实那些人在死之前,我爹曾给他们看过病,可是……”王秀秀说到这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
“可是什么?”李不鸣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些人表面上是活人,可气脉已绝。”见李不鸣一脸的懵懂,继而解释道:“也就是说,这些人虽然能动,也有思维,也能吃饭睡觉,可在我爹看来,他们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不鸣惊讶得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离奇古怪的事!
“这人能吃能睡怎么可能是个死人?”李不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此次的凤凰镇之行就像是在小说中走了一遭似的。
王秀秀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摇摇头说:“这事别说是你,就连我爹也想不明白。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把药喝完。”
也许是被凤凰镇离奇的事情绊住了思维,又或许先前的几勺药物让李不鸣有了一丝抵抗能力,在后面的服药中,他并没有感到药有多难喝。
喝完药后,王秀秀嘱咐李不鸣好好休息,然后端着空碗出去了。李不鸣全身放松的躺在床上,而药的功效也渐渐的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他感觉脑袋没有先前那么昏沉了,四肢也有了一丝力气,胸闷恶心的感觉也减少了不少。
窗外的阳光由金黄变成了淡黄,他抬头看了看正面墙上的老式挂钟,虽然指针才指到八点的位置,可他却隐隐的感觉到太阳的热度,这一天看来是一个炎热的日子。没过多久,王秀秀送来了早点,早点是一碗清粥,两根清热润肺具有解酒功能的香蕉。
李不鸣刚醒完酒,不适合吃味太重的食物,这清淡的早点倒是很符合他此时的胃口。王秀秀将早点放在桌上,以李不鸣目前的状态,他不需要别人专门伺候了。
“听人说,昨晚你喝酒前的表现挺感人的。”王秀秀饶有兴趣的问。
“出了那么大的丑,有啥可感人的。”李不鸣忙说,以为王秀秀又在挖苦,赶紧将碗端上,喝起粥来。
“你那番话说得真是慷慨激昂啊,让我们凤凰镇又产生了好几个为你癫狂的花痴。”
李不鸣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
“那都是李狗子给气的。”
王秀秀忍住笑,手中变出了一张信纸来,摇头晃脑的朗声读道:“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你昨晚壮烈感人的表现已深深的打动了我的心,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颦一笑……”
王秀姑读到这儿,李不鸣再也忍不住的将嘴里的粥喷了出来,虽然他是个大老粗,却也能感觉到这一颦一笑是用来形容女人,这个写情书的花痴居然将这酸不拉几的词用在了他一个大男人身上,他感觉浑身上下汗毛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秀秀也忍不住笑了,目光盯在李不鸣的脸上,怎么看她都无法将这个相貌粗犷的男人和一颦一笑联系到一块。
“你的一颦一笑……就像是烙铁般,炽热的烙在了我的心里。你野性而张狂的面容就像是原始丛林中非洲狮子的脸。”王秀秀读到这儿,李不鸣又差点喷了,他伸手去抢王秀秀的信,王秀秀闪身到了一边。
“别念了……别念了……”李不鸣哀求道,这情书写成这样也不知是称赞自己还是贬损自己,再这么听她读下去,自家的祖坟都得冒黑烟了。
王秀秀不依不饶,兴致勃勃的念道:“你高大的形象,线条饱满的肌肉就像是亚马逊丛林中的老虎。”
李不鸣摇头苦笑,先是狮子,再是老虎,再下去自己真成了狮面虎身的四不像了。
王秀秀用极其夸张的声音“啊”了一声,李不鸣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你质朴憨厚的性格就像大自然最原始的季风,令人心旷神怡。你的气息是夏日的暖流,是那么的炙热,足以融化任何女人的躯体和灵魂。因为忠诚,你是狗,因为憨厚你是牛,因为豪迈,你是熊,因为坚强,你是狼獾,你是羊,是猪,是……”王秀秀再也无法念下去了,笑得前翻后仰。
李不鸣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畜生的集合体,他摇头苦笑,心里暗想,这花痴女人能将情书写成这样,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了。
王秀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问:“这花痴女人是不是挺有才的?”
李不鸣点点头,他的确佩服这女人的文采,可他总觉得她在精神上有点问题。
“这女人以前可是我们这个镇子的大才女,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都还拿得出手,只可惜啊……”王秀秀说到这儿,有意卖卖关子。
“可惜什么?”
“可惜认识了一个负心汉。”
“这样啊……”李不鸣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他对负心汉从来都没什么好感。
“这负心的男人以前也是凤凰镇的,相貌英俊,个子高大。”
李不鸣嗤之以鼻的说:“这男人长得好看有啥用?他要是不忠不义,连狗都不如!”
“可就是这个连狗都不如的男人却有很多女人喜欢。”王秀秀说到这儿也露出了一丝气愤之色。
“后来男的咋样了?”李不鸣问,他很希望听到男人能惨遭报应。
王秀秀有些不甘的笑了笑:“他后来跟一个从外地来的女游客跑了,那女游客整整大他十岁,却很有钱。”
李不鸣义愤填庸,盛怒之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居然将碗从桌上震翻下去,哐啷一声,粥撒了一地。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王秀秀略带责备的瞪了他一眼,赶忙收拾起来。
李不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着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实在是感到太愤怒了……所以忍不住……他一个男人怎能……”
王秀秀并没有真心怪罪,反而打心眼里佩服李不鸣这样的人,可嘴上却说:“那男人怎么遭你管得着吗?为这样一个男人动气,值得吗?这粥打翻了,我还得临时为你煮一份,真是的,伺候自己的男人都没伺候你这样费心。”
“实在对不起,这粥我就不喝了,吃个香蕉就行,你别麻烦了。”李不鸣一时觉得处境尴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王秀秀噗哧一笑,她相貌秀丽可人,加上一身瑶族的打扮,一笑之间别有一翻农家女的味道,给人一种非常朴实的感觉。
“我们这儿的午餐时间要等到下午两点,你要是早上吃得少,怎么熬?”
“我等下就走了,不麻烦你们了。”
“你现在这样怎么走?而且二舅非要我把你留下来,他昨晚不是当众说要自罚三大碗酒的吗?你忘了?”
李不鸣心胸豁达,从不计仇,就连李狗子那样的人,他也没将他昨晚所做的事放在心上。
“这罚酒就算了,我又没怪他。”
“那怎么行,二舅是一个极重面子的人,要是说过的话不兑现,他会感到很难受的,所以啊,无论如何你也得留下。”
王秀秀这么一说,李不鸣也不好推辞,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等吃了午饭再走。”
就这样,李不鸣一直休息到了下午两点,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王秀秀将他叫了出去,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大厅,和大家一起共餐。
餐桌上的菜已经准备停当,有七八样,冒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这些菜都是王秀秀做的,农家味十足,李不鸣暗自佩服,这么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姑娘哪个男人娶了,都是一种莫大的福份。
他目光有意的在围坐的八人中搜索着王秀秀的未婚夫,然后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这张脸看起来颇为英俊,而且从他与王秀秀对望的暧昧神情来看,李不鸣猜测这也许就是王秀秀的未婚夫了。虽然他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帅小伙,但看起来却并不怎么阳光。
王秀秀的父亲将李不鸣请到了最东边的位置,按照凤凰镇的习俗,这个位置因为代表太阳升起的方向,是最为尊贵的,如果不是被人当作贵宾看待,是绝对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的。
李不鸣并不知道这些风俗习惯,大大咧咧的坐下。他对面的杨怀山满怀敬意的看着他,为自己斟上满满一大碗酒,说:“李老弟,昨晚我有言在先,如果李老弟是清白的,我就自罚三大碗酒,李老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杨某甘愿受罚。”说完将碗端上。
李不鸣赶紧制止道:“杨老哥,酒多伤身,你的心意我领了,酒就别喝了吧。”
杨怀山眼睛一瞪,有些不快的说:“我杨怀山好歹这是凤凰镇有些名头的人,说出的话不算数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李老弟,请接受我的第一碗道歉酒!”说着,手一抬,头一仰,咕噜几声,一大碗酒喝得见了空底。
“好酒量!”李不鸣大声的称赞道,那碗酒至少有半斤,他几口干下去居然面不改色。李不鸣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豪兴大发,拿过酒罐就要给自己倒上一碗。王秀秀一把将酒夺过,说道:“说你是疯子,你还真是疯子,你身体刚才恢复又要喝酒,你不想活了?爹,这酒鬼要是喝倒在这儿,你别再去救他,让他在地上烂掉算了。”
王秀秀的父亲微笑不语,一副儒生气派。杨怀山从王秀秀手中接过酒罐,批评道:“李老弟,我这侄女真心拿你当朋友才会这样说你,你自个也得悠着点才对,哪能由着性子乱来?今天你要喝,你就以茶带酒和我对饮一翻如何?”
杨怀山这么一说,旁边人也跟着劝,他们昨晚目睹了李不鸣的风采,一个个佩服不已。李不鸣见大伙都这么劝自己,心里很是感动,大声的说道:“好!我就以茶代酒,陪大家饮个痛快!”
他为自己倒上一碗茶,敬王秀秀的父亲道:“先生医术高明,医德更是没得说,我李不鸣打心眼里佩服您这样的人。我敬你一碗。”
听李不鸣这样夸自己的父亲,王秀秀心里既得意又高兴,为父亲倒上一碗茶,说:“我爹是不喝酒的。”
李不鸣哈哈一笑:“茶也行,茶也行!”
两人举碗碰了一下,李不鸣一饮而尽,而王秀秀的父亲相比之下却是斯文了许多,一碗茶慢慢的喝了五口才喝完。
杨怀山为自己斟满第二碗酒说:“李老弟,请接受我第二碗罚酒!”说着就跟喝水似的将酒喝干。仍然是面不改色。
这两碗下去,少说也有一斤,他却仍没什么事,李不鸣心里既是佩服又是惊讶,根本无法想象他到底有多大的酒量。
他旁边的人用一种敬佩的语气说:“老杨年轻的时候特别爱喝酒,也练得一身的好本事,而且是酒喝得多,本事越大。”
“哦!”李不鸣来了兴趣,脑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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