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言瑾儿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在想着什么,苏映寒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受不了束缚的,可是苏家……始终是我的家,你外祖父的遗训你舅舅他们不敢违背,我也……”
“娘,瑾儿知道了,若是你想回去就回去吧,若是一定要住在外祖父家,瑾儿一定会好好的学规矩,不让你和爹为难。”言瑾儿无奈道,她知道娘亲这样说应该是几人已经商量妥当,不过是来给她传个信罢了,又问:“几时走?”
“还要过几日,咱们家刚买了田地和这院子,咱们一走,怕是很难回来了,你二舅舅想让把这些都给卖了,可是你爹不肯。”
“我刚刚去柳芽家,听她说那个卖给咱家田地的张家汉子回来了,正想租地租房呢,不如咱们租给他去。”
“那个人那样子,怕是跟以前一样把地给糟蹋了。”苏映寒实在是看不上那人。
“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已经娶了妻,成了家,怎么会再像以前一样呢,这样好了,咱们只找他家的先媳妇去说话,看她是怎么说的可好?”
“也好,我这就随你去柳家走一趟。”苏映寒当即放下手里的活拉着瑾儿就走,烁烁也终于得到了解放,高兴的跳到了院子里的树上玩去了。
柳芽娘正在为这事发愁,听苏映寒这么说,忙不迭的让柳芽去叫那张家的来,柳芽便拉了言瑾儿同去,待走到那破庙前,听见里面传出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待走进去才发现是张家汉子当命根子似的酒坛子,那新妇还掐着腰骂道:“成日里就知道喝酒,若不是这酒你能连个住处也没了,怎么就这么不知道银钱重要,没了田地没了进项你哪来的银钱喝酒?我看你还是去喝西北风好了,我可不想在这里等着被饿死!”说罢就拿了小包袱要走,张家汉子慌忙把她扯到怀里。
“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喝酒可好?咱们租了地,我就认认真真的干活养活你,一点也不让你累着,只要你别走,行不?”
那张家的破涕为笑,看样子原本就是想吓了吓他的,此刻目的达到了,两人便窝在一处说些悄悄话。
柳芽便拉了言瑾儿进去,笑道:“张家婶子,我娘让我来喊你去一趟。”
张家汉子和那新妇都是满脸的尴尬,忙应了,跟着两个孩子往柳家走去,在听到言家愿意把那田地和院子租给他们,而且租金还不算高,两人高兴坏了,当下就签了契约。
苏映寒回去后就把这事跟言睿和苏筠说了,言睿想了想,叹道:“也罢,既然说定了要去的,那就早先上路吧,这地租给他们我虽是不放心,却也好在卖给旁人,就这样吧。”
言瑾儿知道他是舍不得如今的家,舍不得这份清净,想来他也是知道大门大户里面的规矩的,他又是拐了人家姑娘私奔的,去了苏府,少不得要受些气了。
第二日一早,言瑾儿便去了花市,她家大约有几十株茶花,因为要进京去,带不了那么多,因此便要卖一些了,换成银两拿在手里也好办事。
等到要走的那一天,言瑾儿只剩了二十几株茶花,都是茶花中的极品,还有一些是要用来接穗培育新品种的,又挑出了二十株,看来看去这二十株里哪一株也舍不得再卖了,剩下的那几株便预备着要送人的。
时下之人多喜爱茶花,这茶花也是这西苑国的国花,因此不论文人雅士,还是官商富贾,家里都要摆放几株茶花撑撑场面,有真正喜欢的也不乏到处搜集名贵茶花品种的,苏筠虽不太懂得这些,但也能看出来言瑾儿的这些茶花俱是稀罕品种,便特意嘱咐了下人手脚轻便些,莫要伤到茶花。
言瑾儿见状高兴起来,想着等到了京城,一定要送他一株上好的茶花才是。
这日一早,言家人就跟随苏筠出了田楼村,垂着长长流苏的马车里坐着苏映寒和言瑾儿,还有她的那二十几株茶花,马车里铺着软软的波斯地毯,车厢壁上贴着精美的花式,里面的空间要远比从外面看着大得多,却还是因为那二十几株茶花显得有些拥挤。
苏筠和言睿各自骑一匹马行在马车两侧,把马车里的女眷保护了起来。
言瑾儿自从穿来,从未离开过田楼村,最多也只到镇子上卖过花,如今这么一走出来,才发现其实西苑国虽说也是一年四季,但是气候相对温和,冬天没有那么冷,夏天也不至于太热了去,春夏也是温暖湿润,连风都是柔和的,没有那么干燥。
离了田楼村,离了清风镇,原来越远的时候,言瑾儿趴在窗子上掀了帘子往后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来,回到那个到处盛开着茶花,诗境一般美丽的田楼村,心情因为那么点子不舍而沮丧起来,看着外面的景色也多少有了点心不在焉。
苏映寒察觉到了她心情的落差,便把她拥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一边掀了帘子给她告诉她这是何处,有什么样的风俗,哪里的饭菜最好吃,又有什么好玩的,言瑾儿慢慢的被吸引了,兴致勃勃的听着她讲,不时的掀了帘子看向在骑马走在她这边的苏筠,顺便问几句话,一路走下来,言瑾儿知道了好些之前未曾知道的事情,也跟苏筠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田楼村的位置和京城是相对的两个方向,一个在南方,另一个则在东北方向,最近的路径便是走直线,那么就要改坐船了,一行人从一个叫做锦城的地方弃了马车上船,就能直接到达京城,这马车本也是苏筠为了苏映寒特意在这里雇来的,此时只需把马车退掉,驾马车的小厮也是苏府的人,且是常跟着苏筠在外面跑的,因此不用苏筠多操心,他便麻利的使人把那些茶花都给搬到了船上,另订了三间上等舱,都准备妥当了,才请一直站在船头的众人各自回舱。
言瑾儿很高兴自己也能独自占一间房,哦,不对,她不是一个人,还有烁烁,当时来之前本想着不让它跟来的,因为它的家就在田楼村周围的山里,谁知那家伙机灵的很,像是早就知道言瑾儿想要抛弃它似的,无论白天晚上都不肯离开,临走那天早上却不见了,言瑾儿还若有所失的,谁知马车过了清风镇才发现那家伙竟然躲在她的茶花后面的地毯上睡大头觉,真是让人又气又欢喜。
此刻言瑾儿还没有进房门,烁烁已经两眼发亮的占据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并兴奋的在翻了个滚,这会儿就见苏筠的小厮来请她到言家夫妇房里一起用饭,言瑾儿以胃口不好为由拒绝了,苏映寒立刻就巴巴的跑了来,仔细的瞧了又瞧,见她果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些天舟车劳顿累着了,便让人给她把饭菜送了来,又看着她和烁烁吃了一些,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言瑾儿心里感动的要命,这么好的娘要到哪里去找啊,能让自己给碰上了真是运气,想着便兀自笑了起来,抱了烁烁埋头睡觉。
一直到了第二日午时,言瑾儿才醒过来,满足的伸了个懒腰,逗弄了还闭着眼睛不理人的烁烁一会,转身开了房门,才发现船早已驶出了锦城的渡口,行驶在一片宽阔的水面上,便走到船头去看,心中竟是莫名的平静,就像这一眼望不到边得水面一样,又想着若是此刻可以手拿一管玉箫,吹一支闲散悠扬的曲子,定是别有一番趣味。
没成想自己正这么想着,便隐隐约约有箫声掠过水面传了过来,言瑾儿竖起耳朵细听,那箫声时高时低,呜呜咽咽,竟像是在表达相思之情,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奏,心里思念的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言瑾儿正想着,就看见不远处迎面驶来一艘船,也是如自己所处的这艘般大小,船头迎风站立这一个月白长袍的男子,长长的黑发被高高的竖起在脑后,容貌看不太清楚,只是想来也是长的差不到哪儿去的,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气度,只可惜自己无缘与之细谈,更无法知道他所思念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应该是一个女子,而能配得上他的女子想必定是人面桃花了。
那人就那么立在船头,在两艘船擦身而过的时候,言瑾儿发现那人仿佛也在看着自己,那眉眼却是看清楚了,面容甚是清秀,虽谈不上绝美,却有着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吸引力,言瑾儿就这么望着那人发呆,那人也认真的打量着她,待两人各自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方早已隔了数里。
言瑾儿自得其乐的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见一次就足够了,擦肩而过之后,便是水天相隔,再想起,只留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和思念,那便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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