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探头瞧了一眼,嘴角扬起无奈的笑,转身去了老太太暂且安歇的厢房。
“少奶奶心善也是好事儿,老太太别再操心了。”
老太太深深叹口气,摇摇头道:“要吃了亏才知道后悔,年轻人与我们不同啊。”
王妈妈连忙笑道:“老太太也年轻着,怎么就不同呢?”
“你又来消遣我了,都是半身入土的人,如今只盼着儿孙们都有好的归宿。”
禅房慢慢安静下来,窗棂子外雨雪渐渐停了,天幕四合,茫茫一片再无半点儿声响。然而,越过十里,此时此刻的尹府却灯火通明,依旧热闹着。
尹昭送了信回去,说大老爷过几天就到了,连同三老爷也要回来,这边要置办年货,那边各处庄子的管事来会账,还有各处铺子的账本都要一一对过。大太太自己的嫁妆都是交由身边信任的妈妈打理,哪里会这些?
雯姑娘虽然也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儿,但这些却从来没有接手过,自然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那些管事接待也怠慢了,惹来不少怨道声。
再者,往年铺子都是交由尹荣打理,这些天尹荣又不在府里,那账本雯姑娘看着就眼花,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心里不免急躁,心情平静不下来,就更加的事半功倍,半日理不出头绪。大伙儿都在下面等着,竟然连晚饭了忘了叫厨子准备。诸如此类,可谓乱成一锅粥。
第二天一早,尹昭回到尹家略略消息片刻,便赶着去了东郡城外李家祖屋。说是祖屋,实际上已经被变卖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祠堂,里面供奉着李家的祖先。
二太太见了尹昭免不了寒暄慰问,又细问了准儿媳的人品如何,尹昭只点头说了一个“好”字。二太太一颗心落下,转眼盯着尹荣,眼下要给尹荣说亲了,心情大好,哪里还有点儿悲伤之意。只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她好筹办尹昭的婚事。
转眼过了两天,老太太便带着楚乔烟准备回家。尹凉一路送到寺庙大门口,依依不舍地,老太太只当没看见,冷着脸。钻进马车里才忍不住乐呵呵的,朝王妈妈道:“你看他们小夫妻如今怎么样了?”
王妈妈笑道:“您就等着抱重孙子吧!”
而另一辆马车里的楚乔烟,悠闲地靠在车壁上,怀里抱着个暖炉,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自己这一次恐怕推卸不掉尹家后勤部长这个职位了。又因为听尹昭提起京城的事儿,便想到楚家,说起来也只与楚夫人和楚令晖接触过,但还是会把他们当亲人一般记挂。
这身子的姐姐进宫了,也不知现在是何等模样?楚家又能不能挺过这一趟浑水?
然后,又回到尹家当家一事上来,有些拿不定到底该认真地完成任务,还是浑水摸鱼得过且过?
刚过午时,马车终于进了城,又行了片刻便到了尹家大门口。守门的进去通报,大太太雯姑娘一众丫鬟婆子才迎出来。
楚乔烟猛一见雯姑娘,差点儿没认出来,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怎么就憔悴成那副模样?面色暗淡无光,眼神疲倦晦暗,身子也娇柔了,虽然穿着很体面的衣服,却感觉像丫鬟偷了主子的衣裳。
再看大太太,也不似以往,虽然脸色还是冷冰冰的,却难掩疲倦。
不过是一个后勤部长,怎么就把两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而三太太看着就很好,因为三老爷要回来,她眼里的喜悦根本无法掩饰,本来也年轻,就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和大太太、雯姑娘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将老太太送回屋子里,王妈妈见大太太忘记安排饭菜一事,便不做声下去安排了。楚乔烟回到静园,银玉便急忙赶来汇报情况。
话里话外少不得要旁诽雯姑娘几句,金玉听不下去,在一旁道,“二太太当家几年,府里少不了她的人最多,雯姑娘又是外人,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银玉吐吐舌头,“大太太可是在一旁看着的,一步也没离开。”
刚说着,琥珀过来,“老太太要少奶奶过去一同用饭,雯姑娘和大太太也在,准备交接一下庶务,少不得要少奶奶辛苦几日,把家里的一切理顺了。”
银玉一听,喜得合不拢嘴,金玉只看着楚乔烟。而楚乔烟,觉得头疼,不用说,这肯定是一个烂摊子。
换了衣裳,又梳洗了一番才去了老太太屋里。大太太陪着老太太说话拉家常,雯姑娘和几位小丫头在东次间摆碗箸,那雯姑娘心不在焉的,手里的碗有几次都没放准,若不是旁边的丫头跟着,少不了要打碎的。
碧蓝在门口守着,见楚乔烟来了,连忙朝里面喊了一声。
老太太摆手,“也罢,先吃饭吧,孙媳身子骨不好,你做婆婆的该多多关心,今天下午就暂且理一下外头的账目。”
大太太点点头,搀扶着老太太去了东次间。
其他人都用过饭了,桌上就只有老太太和楚乔烟两人,雯姑娘自告奋勇接替了琥珀的位置,站在老太太身后布菜。琥珀体谅金玉一路劳顿,便站在楚乔烟身后伺候。大太太坐在西边的软踏上,默默喝着茶。
屋里安安静静的,大约一刻钟,老太太放下碗筷,见楚乔烟也要放,便道:“再吃些吧,这粥不错。”
楚乔烟也真吃不下了,刚刚回到静园,银玉拿了些点心给她。“我也吃好了。”
丫头们上了漱口茶等物,雯姑娘却在这个时候“噗通”一声在老太太脚边跪下,嗓音有些哽咽,“请老太君责罚。”
老太太连忙叫人扶起她,一边道,“可怜见得,又没做错什么何来责罚?”
雯姑娘只低头抹泪,大太太走过来道,“你也没错,都是我不好,该责罚的人应该是我。”
楚乔烟暗叹:果然是一个烂摊子!
老太太拉着雯姑娘的手,好生安慰了几句,又说了些辛苦之类的话,方才把雯姑娘劝阻,然后又安慰了大太太几句,说起这个儿媳,老太太也不是真不满意,就是有些事拐不过弯,她看着都心急,眼下便指望孙媳了。
丫头婆子收拾了桌上的残局,又上了茶果点心,雯姑娘和大太太也都坐下来了,这才说起家里的事儿。
楚乔烟越听越头疼,人口多事儿就多,还有外面的人,也不知老太太的人还剩下几个。最后,楚乔烟决定,还是得过且过吧,不用特别卖力,反正这些东西到头来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
楚乔烟回到静园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往大太太院子去,反正是对账,账本送来就可以了。
大管家王守权早已经将少奶奶主持中馈一事传了下去,因大家都知道少奶奶有老太太撑腰,心思就活了几分。到了未时二刻,各处铺子的管事便都捧着账本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大太太特意将正屋一旁略大的抱夏腾出来,叫了两名丫头在里面倒茶伺候,她则坐在正屋休息。
雯姑娘却有些坐不住,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看好戏,她都很想知道楚乔烟会怎么处理这些事儿。如果处理的好,自己也能学着点,倘若处理不好,就不单是她的问题了,如此的话心就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能好过一点儿。
况且那么多账本,楚乔烟一人未必能看的过来。抱了这个心思,雯姑娘就悄悄去了抱夏门外。
此时,各处管事已经都来了,大家相互聊着话题,也没人理睬她。屋子里就只有王守权和几名丫头,楚乔烟坐在软踏上,轻轻喝口茶对王守权道:“我是不怎么擅长的,倘若一会儿有错了的地方,你一定要提醒我,免得惹了他们笑话。”
王守权是个严肃的人,点点头问道:“少奶奶准备从何处看起?”
楚乔烟想了想,布庄这些的账目比较简单,只进货和出货,且不是时时刻刻都进货,出货这些是每天都有的,只需要和进货数目对上就行。复杂的就是首饰铺子,因为还兼着收购零散的东西,俗称当铺,只是这铺子里是卖出去就赎不回来的,又与当铺不同,所以账目就复杂一些。
最复杂的应当属于酒肆。原本老太太产业是没有的,后来二老爷用官中的银子开了几家酒肆,也属于官中,这些原是尹荣打理的,又不会存在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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