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胜不用眼睛去瞧,已知道此人就是黑旋风李逵。因他性子粗鲁,没人和他较真,所以宋江有一些想说但不方便说的话都由他来代言。
公孙胜心想:“晁盖哥哥刚刚过世,济州府和大名府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难道他们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什么戴宗得到的消息?姓戴的是你宋江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么说了。宋江呀宋江,你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尽快把晁盖哥哥入土罢了!贫道该怎么办?他和吴学究一个鼻孔出气,我是孤掌难鸣呀!”
这时,宋江忽地沉下了脸,对着李逵喝道:“你这个黑厮,谁让你胡言乱语?如今众兄弟商量的是给晁盖哥哥下葬的事,你提什么梁山泊主?再敢如此,小心我割了你这厮舌头!”
李逵不敢和宋江犟嘴,在人群里小声嘟囔道:“埋个死人有啥可商量的?啥时埋还不都是个埋!”李逵并不知道自己嗓门大得惊人,他的小声嘟囔在别人耳中已成了大喊大叫,传遍了聚义厅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在聚义厅门口担任警戒的“齐鸣兄弟”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和晁盖关系不错的阮氏三雄和赤发鬼刘唐都对李逵怒目而视,与晁盖有旧的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却把把目光投向了宋江。只是碍于宋江的脸面,这些人才没有当场发作。
豹子头林冲素来敬重晁盖的为人,一怒之下也顾不得打狗要看主人了,指着李逵的鼻子骂道:“泼贼,你好大的狗胆!竟然在晁天王灵前出言不逊?”
黑旋风李逵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在众人面前抹不下脸来,也就不肯示弱,回骂道:“在老爷眼里,只有宋公明哥哥,什么晁天王一概不鸟!你又能拿老爷怎么样?”
“好!好!好!好一个猪油蒙了心的黑厮!林冲今日就要为晁盖哥哥出气,是好兄弟的都给我让开了!”林冲怒目圆睁,作势扑向李逵。
李逵倒也不惧,笑道:“姓林的,都说你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一身好武艺,在水泊梁山没有对手。可我铁牛不服气,来吧,爷爷这两只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宋江见势不妙,急忙喝道:“你这黑厮,还不与我退下!再在这里纠缠,看我不砍了你那颗狗头!”
智多星吴用也急忙上前,拦住了林冲:“这厮不识尊卑的人,林教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走就走,这里也没酒喝!”李逵嘴里嘀咕着,就要往聚义厅外走去。
入云龙公孙胜正愁着白胜的打洞时间不够用呢,突然,天上掉下这么一个大馅饼来,贫道怎么能不笑纳呢?他向赤发鬼刘唐使了个眼色,让他再向火上添一把柴。
刘唐是晁盖的老兄弟,从劫生辰纲时就一直是晁天王的开路先锋,早就看不惯李逵的嚣张气焰了。此时乐得有人撑腰,就跳将出来,拦住了李逵的去路:“黑厮,这就想一走了之吗?今天,你不向晁盖哥哥磕头认错,就别想走出聚义厅的大门。”
“直贼娘,讨打!”李逵提起钵大的拳头,一拳击向刘唐的面门。
刘唐大叫一声:“来得好!怕了你我就不叫赤发鬼!”叫音声中,也不躲闪,却是照方抓药,一拳击向李逵的面门。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两人都被对方捣了一个青眼圈。但这二人都属于皮糙肉厚之辈,各自闷哼一声之后,便又投入了战圈。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肉搏战,两人几乎拳拳见肉,不一会儿,都成了长着熊猫眼儿的猪头。这哪里是在比拳脚,分明是在比谁出拳更重,谁的抗击打能力更强?
宋江叫了好几声,也分不开已经打红了眼的两条莽汉,不由怒火上涌,高声喝道:“戴宗兄弟,还不把那个黑厮给我拉出去?秦明兄弟、穆弘兄弟,把刘唐给我拦死了!”
李逵是跟着神行太保戴宗混出来的。他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不忘本。所以,当戴宗抱着他的腰时,他便停止了挣扎,乖得像个孩子,任由戴宗牵着手向厅外走去。
霹雳火秦明和没遮拦穆弘都是力大无穷之人。可是,为了拦住势若疯虎的刘唐,二人还颇费了一番周折。
刘唐虽然近不得李逵的身,但还是不放弃地用自己的声音来打击李逵:“姓李的黑厮,晁盖哥哥活着时,你怎么不在他的面前逞威风?如今,他去了,你在他的灵前撒野又算是哪门子的好汉?”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逵听了这话,身躯微微一震,挣脱了戴宗的手,一转身,跑到了晁盖的灵前,“咚咚咚――”连磕了九个响头。
在众兄弟诧异的目光中,李逵扭头对着刘唐说:“这事是铁牛做的不对!我娘说过,人死为大。可惜,刚才我把这话忘了。”说完,低着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向厅外溜去。
路过刘唐的身边时,李逵对着刘唐说:“好汉子!晁天王有你这样的兄弟,值!”
入云龙公孙胜望着李逵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发起疯来是个魔鬼,静下心来又像个孩子,这个李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他这会儿并不担心时间的问题,因为刚才他趁聚义厅乱作一团之时,到阮氏三雄那里交代了一番。
扰乱总算平息了。宋江长出了一口气,望了智多星吴用一眼,高声道:“各位兄弟,时候不早了,该让晁盖哥哥入土为安了。”
“孔明、孔亮,童威、童猛,抬棺!”
“花荣、秦明、穆弘、穆春护棺!”
宋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了两道命令。
“谨遵哥哥吩咐!”花荣等人一起躬身领命。
“且慢!”就在这时,一人站了出来,大叫了一声。
宋江定睛一看,只见这人生着一张疙里疙瘩脸,怪肉横生,一双玲珑眼,双睛像青蛙那样微微凸起,腮边一圈长短不齐的淡黄胡须,往那一站,脚下如同生了根似地,正是阮氏三雄中的老幺活阎罗阮小七。
宋江心里有些恼火,但脸上不动声色,和颜道:“小七兄弟,有话请讲。”
阮小七眼含热泪道:“晁盖哥哥就要走了,回想起晁盖哥哥对我三兄弟的浓情厚意,小七我就心如刀绞。所以,我想对着晁盖哥哥的灵柩磕上七百个响头。为啥是七百个响头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阮小七。我要是磕个二百个或者是五百个响头,那不是抢了我二哥和五哥的名头吗?不知宋公明哥哥意下如何?”
“这个――”宋江一肚子的不高兴,刚想以时辰已到的理由拒绝,没想到却被公孙胜抢了先:“阮氏三雄重情重义,晁盖哥哥如果泉下有知,一定能够含笑九泉。依贫道看来,还是成全了小七兄弟的一片苦心吧!”
入云龙公孙胜是何等的身份,这句话一说出口,宋江就只好把拒绝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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