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腊月了，好在这些天天气还不错，万里无云，太阳虽说显得有些苍白，不过照在身上也是暖烘烘的。

又是十五了，到了有市集的日子。因为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很多人也就趁着这个时候将家里的一些东西卖出去，多赚些钱好置办年货。

徐子安在检查了苏珏的功课之后，干脆放了他一天假，带着他一起出门逛一圈。

集市上很热闹，这两年宁州没什么天灾**，就是普通的佃户也能省下点钱粮来，好好过个年。

看着集市上的热闹景况，徐子安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

他对大靖的未来并不算看好。如今朝中一片乌烟瘴气，若是能有个中兴之主还好，可是，虽说还不知道今上的皇子如何，可是，看今上的模样，估计起码还能做个一二十年的龙庭。

可是，这两年北方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原本被打压下去的草原民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就在去年的时候，他们就试探性地打劫了边境的一个小城，城中的守军为了防止他们入关，几乎尽数阵亡，而这个消息甚至没有传到皇帝耳中，只不过让边境的将军多吃了一份空饷而已。

苏珏并不知道徐子安的想法，在他看来，朝代更替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社会矛盾激化到了一定程度，总有人会利用这一点，达成自己的野心。

“老师，前面有家面摊，看上去生意不错，咱们坐下吃碗面吧！”走了好一会儿了，苏珏早上吃得也不多，此刻觉得饿了。

徐子安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在临时支起的桌子旁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问道：“老丈，这面怎么卖的？”

卖面的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老大爷，他此刻正抓着一把面下到滚汤里，头也没抬道：“三文钱一碗，加个鸡蛋就五文钱，好吃又实惠！”他这会儿抬头见徐子安和苏珏两人衣料都是不俗的，赶紧又加了一句。

“行，那就来两碗吧！”徐子安点点头，看向苏珏，“珏儿，你要鸡蛋吗？”

苏珏摇摇头：“老师，一碗面就好了，不要加鸡蛋了！”

徐子安点点头，说道：“那就一碗加鸡蛋，一碗不加！”

很快，面就煮好了。那老大爷拿着笊篱捞起了面条，放进大海碗里，有浇上一大勺清汤，撒了一把嫩绿的葱花，其中一个碗里加了一个白煮蛋，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赶紧过来，帮忙把碗端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很好，汤也很鲜。当然，对此，两人其实没多大感觉。这样的东西，不过是吃个野趣，偶尔吃个一次两次当作新鲜罢了！

正吃着，前面忽然传来争执之声，一大堆人都围了过去。

两人也是心生好奇，将面草草吃完，放下八个铜钱，两人便也凑了过去。

那边，一个猎户正在卖一些皮毛，大多数都很普通，不过是些小件的兔子皮和獐子皮，值不了多少钱，关键是一张雪白的狐皮。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这张狐皮，我要了，一口价，五百文！”说话的是个一看就很蛮横的汉子。

那个猎户咬着牙：“这可是上等的雪狐皮，起码也值十两银子，你要是不买，自然有别人买！”

“是吗？”那汉子冷笑一声，恶狠狠地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狞笑道，“我倒要看看，我赵五爷看中的东西，谁敢跟我抢？”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看样子，那个赵五爷很有几分来头。

“这人是谁？”徐子安微一皱眉，便向边上的人问道。

旁边的是个年轻人，他看了一眼徐子安，觉得这是个斯文人，便压低声音道：“这赵五爷可不是什么一般人物，那是县尉大人的小舅子，一向霸道惯了的！这青阳镇上，谁敢跟赵五爷过不去啊！看样子，今儿这打猎的汉子要倒霉了！”

“我在镇上也住了一段时日了，没见过这人啊？”徐子安又问道。

“赵五爷大多数时间是住在县城的，咱们这点子地方，哪有油水啊！”那人咂咂嘴，低声嘀咕起来，“说起来，有个好儿子，不如有个好女儿！当初这赵五爷就是镇上的个泼皮，有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结果，一直养着他的姐姐嫁给了县尉大人，这一下子，就变成爷了！”

那边，那个猎户显然也是不肯吃亏的，他当即收起了摊子：“没人买，我就不卖了，过两天，我到临县卖去！”显然，他也知道对面这位是谁了。

那赵五还想威胁几句，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想不到这点小地方，也有这么好的皮子！”

众人都看了过去，结果，看到的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衣，容貌如画，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十三四岁的丫环。她正仔细看着那张雪狐皮，满意地点点头：“嗯，果然不错，正好，回去之后，可以做个小围脖！”

“小娘子，你也喜欢这皮子？”那赵五嬉笑起来。

“是啊！”那小姑娘很明显涉世未深，毫无心机地点点头。

赵五笑道：“那我送给小娘子可好？”

小姑娘摇摇头，说道：“不用啦！我又不是没钱，干嘛要你送！喂，这狐皮多少钱？”

那猎户眼看峰回路转，脸上已经露出了喜色，赶紧道：“这位小姐，只要十两银子就可以了，您看这皮子，可是一点破损也没有啊！”

小姑娘解下荷包看了看，有些沮丧：“还差一点！翠云，你身边带钱了吗？”

那个丫鬟叹道：“小姐，你一大早把握拉出来，我哪来得及拿钱啊！”

“那怎么办呢？”小姑娘一脸郁闷，“我真的很想要这张皮子啊！”

赵五这下来了精神，笑嘻嘻道：“小娘子，钱不够啊，我就说，我买了送给你啊！”

“可是娘说，不能乱收别人的东西！”小姑娘说道。

“嘿嘿，小娘子，只要你跟我亲个嘴，那可就不算别人啦！”赵五干脆毛手毛脚上了，凑了过来，一只大手伸向了小姑娘的脸。

“你个登徒子！”小姑娘尖叫一声，退后一步，狠狠地一脚踹出。

“嗷！”赵五抱着下身惨叫起来，看得所有的男人都有些不忍了，一个个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下面。

“臭小娘们，你，你给五爷我等着！”赵五抽着凉气，从牙缝里挤出几句狠话来，“五爷我不把你摆布成十八种模样，五爷我就是狗娘养的！”

“哼，我怕你啊！”那小姑娘很明显有恃无恐，她提着裙子下摆，又是一脚踹出，那赵五赶紧跳到了一边，他这会儿没带打手，下面又疼得狠了，急着要去找大夫看看，于是便捂着下身，一溜烟跑了。

小姑娘浑然当作没事一样，哪怕旁边的人劝她赶紧找个地方躲一下风头，也没能改变她的想法，她就在那里跟着那个猎户软磨硬泡，一定要买下那张皮子。

那个猎户也是厚道人，最后只得说道：“这位小姐，你有多少钱，说个数吧！若是能行的话，我就卖给你了！”

小姑娘有些脸红，不过还是说道：“那个，我只剩下九两了，早上买的东西太多了！”

猎户看看那丫环手上一大堆东西，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他直接将皮子递了过去，说道：“九两就九两吧！今儿要不是小姐你，我就得白跑一趟了！都要过年了，我也不想再为了这张**多跑上百里路。”

而另一边，药铺里，坐堂的大夫正战战兢兢地给赵五查看着他的下体，最后，还是开出了一张药方，又说道那小姑娘力气不算大，只要这十天不要行房，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赵五这才松了口气，回头便找人查探那小姑娘是哪来的，毕竟，这青阳镇就这么大，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外来的，只要不是什么硬茬子，他自然有办法收拾她。

结果，出去探查的人回来说，暂时没查出来，只看见那小姑娘往镇西边一个宅子里去了。那个宅子一直也是空着的，前些日子刚卖了出去，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出来宅子的主人究竟是谁。

赵五便让那几个跟班明儿接着打探，嘴里又骂骂咧咧起来，恨不得把那个让自己当众丢脸的小丫头立刻抓过来收拾一番。

而那个宅子里，一个美貌妇人正在教训那个小姑娘：“你一个大家小姐，跑到集市上抛头露面，你还有理了？居然只让翠云一个人跟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今儿差点就出事了！要不是你运气好，早被人家抓住了！”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边劝道：“哎，夫人，孩子还小，贪玩些不算什么！教训过便算了，过两天都要过年了，别让孩子心里面不快活！”

“还小？”那美妇人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过了年都十二了，我那时候都跟你订亲了！再过两年，她都要嫁人了！都是你惯的，惯成了这么样个咋咋呼呼的性子，再这么下去，谁肯要她，咱们难道还能养她一辈子不成？”

中年男人苦笑起来：“好好好，都是我不好，行了吧！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咱们女儿啊！要怪还得怪那个地痞，去找人打听一下，今儿欺负咱们女儿的是谁！”

“没错，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美妇人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过年之前，你也不要出去了，好好跟娘学针线，学管家，免得到了婆家以后被人笑话！”

小姑娘有些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是，娘，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