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里胡乱洗了几把脸，我们一起前行；来到那个熟悉的路口，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太好了！果然没有遇上那个姚丽君，老天有眼！

“嗨！看什么呢？朋友对你推心置腹地倾诉心曲，你就这个德行吗？”同伴很不高兴。

“不是。这里有个人对我很不友好，见了我就骂。”

“哪个混小子敢欺负我兄弟，我揍死他！”他挥舞着砂锅一样的拳头，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

“怎么不走了？”我生怕遇见姚丽君，便催促他。

“等那混小子来！”他认真了。

“好吧，随你的便！但是，耽误了你的正事，可别怨我。”

这下可击中了他的要害，他站起来弹弹屁股上的土：“便宜了他！”

他这么一弄，我倒不好意思起来：“同学！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呢！”

“你不说我倒忘了！”他恢复了常态，“我叫李凤池。你好！”

我握着他那宽厚的大手：“你好！离学校不远了，应该把你昨晚的冒险告诉我了吧！”

“是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是这么回事――昨晚我们分手后，我拼命往校长家跑；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一点都不敢怠慢，不到十分钟，我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他家高大的院门前了。”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校长家的？”

“虽然从没进去过，但是放学时经常碰见校长从这扇门进去。所以我鼓起勇气，怯生生地敲了几下门，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妈妈开了门；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校长夫人。她那慈祥的面容加上温和的表情使我如释重负，我知道校长一定不会当着她的面揍我的；万一校长真的控制不住，我想她一定不会袖手不管的。”

“难得你那个时候还在想这些。”

“当然，在那种情况之下，想到这些是非常自然的。当我心情沉重地来到校长书房外的时候，听见里面问了一声‘是谁呀！’；声音虽然不高，听上去也算和蔼，但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安慰。不过现在抽身而去是太晚了，我只得硬着头皮叫道‘校长，是我。’‘敬斋，是一位你的学生。’老妈妈说道。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毓秀，带客人到客厅去吧。’

“在去客厅的路上，老妈妈说道‘同学，要是待会老头子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可不要生气呀！’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但是，老妈妈接着说道‘刚才我们吵了一架，那个倔老头气还没有消呢！’我含糊地答应着，心中暗自叫苦。

“进了客厅，我诚惶诚恐地坐下，接过老妈妈递过来的暖茶，喝了一口，心里却冰冷异常，就像一个前途未卜的囚犯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刚才，’老妈妈说道，‘刚才他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连我叫他吃饭也不理不睬；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他叹息道‘唉！好孩子，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呀！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孩子。。。’同学，你是知道的，婚后三十多年，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多年来，我们一直心照不宣地从来不提起这个令人揪心的话题；谁知今天他竟然明目张胆地叫喊起来，那么无所顾忌。可以想象当时我是多么生气，我一把推开门‘左敬斋，你什么意思？没有孩子是我的错吗？啊？！’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惊愕，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过；渐渐地，他脸色由白变红‘你添什么乱？我就够烦的了！’最后，他像个孩子似得赌起气来，现在还没吃饭呢？待会你替我劝劝他。’自身难保的我只得拼命点头。

”不一会儿，过道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校长来了！我赶紧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求助的眼神瞥向老妈妈。果然是他！我不敢抬头，手心里都是汗水，我胡乱向身上抹了一把。‘奥，是凤池同学呀！请坐，坐下吧。’我抬起头来，只见校长满脸微笑，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和气！虽然眼里明显噙着泪水。我连忙坐下来‘校长，我、我。。。’‘好孩子！不用紧张，慢慢说。’‘校长，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东西。。。’‘当然，不经允许就进入别人的屋子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偷窃――虽然我不想用这个词――更是极其可耻的。’他站起来，来到我的身边，扬起手，我闭上眼睛，‘但是，’这是真的吗，他的手并没有重重地砸下来，而是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背上‘但是，好孩子！你却做了一件伟大的事，很伟大！也许我真的老了，麻木了；要不是你今天早上的那一番话把我点醒，也许我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生了！来，坐下谈！’他和我面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凤池同学！虽然过程很不好，但是，结果却证明你是正确的；实际上，你早上的讲话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想想看,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能有你这样的热血男儿挺身而出，唤醒国人麻木的神经，真是国家之幸呀！报纸在我手上是死物，而你却将它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听他这么说，我是又惊喜又意外，不由得浑身颤抖。顿了顿，他又开口了‘你知道吗？孩子！日本人不仅要灭亡我们的国家，残杀我们的人民，伤害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还要将我们中华民族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灭绝我们的种呀！如果说帝国主义列强是为了钱财而来，那么日寇是为了毁灭我们五千年光辉灿烂的文明呀！孩子，你知道吗？’这番话说得我热泪盈眶，当时，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站起‘校长！我要辍学，我要参加部队，狠狠地揍小日本！’刹那间，校长夫妇的眼里都噙满了泪水，校长抱住我‘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真是好样的！虽然以任何理由放弃学业都是不应该提倡的，但是，在这国家民族危亡之际，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没有国哪有家？国家亡了，学再多知识又有什么用？！老师支持你！去吧，好孩子！老师为你感到无比骄傲！’我坚定地点点头。‘对了！凤池，你平时看书吗？’‘我、我只看小人书。’‘没关系！只要加以利用，什么书都是好的，你看什么小人书呢？’‘奥！《岳飞传》《卫青和霍去病》，还有就是您没收的那本。’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这些书非常有用，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这些比那些空谈理论的书强多了！我这里还有几本书，你看一下吧！’说着，他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本书，一本是《林则徐传》，一本是外国书，叫什么《美国独立战争》。

“从校长家出来回到家，我饭也没吃，便开始读书，那种探求的冲动是我从来不曾有过的；直到今天早上四点多钟，我才大略读完了。于是，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渐渐形成；脸也没洗我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你，只是你肯帮我吗？”

“你再一次说到了那个计划！是什么计划呢？不妨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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