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做王总的这个年轻人，叫王小川，是Z省人，由于销售业绩突出，半年前被集团总部任命Y省分公司总经理，今年只有25岁，有点小帅气，个子中上等，眉毛很浓，眼睛不大却很亮，只是脸有点太白，显得整个人有些阴暗；穿着到很精致，尽管也是白色衬衫，深色的裤子，皮鞋锃亮，但明眼人都知道价值不菲，肯定不是林雨他们身上的那种地摊货。

在林雨的心目中，王总是一个很严肃的分公司经理，总能给别人一种压迫感。来到分公司以后，林雨和王总接触的机会很少，说不清楚这是集团销售政策压力导致的，还是因为王总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又或者当上分公司经理后，都会变成同一类人。自己只是来挣钱的，又只是个普通的业务员，只要完成每个月的销售任务拿到奖金提成就好，何必想那么多呢？

王总见到林雨和小赵走过来，脸上泛起了不是很明显的笑容，拍了下林雨的肩膀：“小子，好样的，听说你和客户的关系搞的也不错，继续努力。”又转头看了一眼小赵，勉励地说道：“多和林雨学一学，多和你们部门经理沟通，下个月自己独立开发。”

林雨在回分公司的途中已经接到了K县县级代理商李老板的电话，得知货款在上午就已经打入了分公司的银行帐户，李老板很热情，一再嘱咐林雨下个月一定随着货赶过去，顺便帮他做个代理商的招牌，连着合同一并带给他。林雨当然满口答应，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是他亲历亲为的，挂上李老板的电话后，就立刻通知了办公室，把李老板的要求让办公室做好记录，并催促办公室尽可能把招牌早些做出来。

这下听到王总说的话，尽管不知道是谁嘴快让王总知道了他开发出县级代理的事，但受到了分公司总经理的夸奖，感激之余还是很兴奋的。人之常情，作为下属，经过一番努力，都希望得到领导的赏识，哪怕简单的一句辛苦了，都会激动半天。所以，很多人都希望做领导，靠嘴就能让下属情绪激昂，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带动生产关系的前进，动手那可是私下里的事。

林雨使劲地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一切都是在王总的指导下，部门肖宇经理也给予我很多帮助，我才能顺利地完成任务。真的很感谢王总您在月初对我的培训和教导。”月初的时候，林雨头顶着销售零业绩的“光环”站在分公司大会议室的最后一排直到会议结束，被王总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由于只是刚来一个月，也就没有被开除的危险，就是觉得腰酸腿疼的，是个力气活，却也记不得王总对他有什么针对性、指导性的建议。分公司全员销售会议结束后，本部门的会议也就是强调了一下自己具体的县城开发任务，没多余的话就被部门肖经理打发下去了，林雨记得签合同那天好象是第一次和肖经理通电话。但这种场面话林雨还是会说的，也一定要说出来。

果然，王总很满意，连连点头，脸色也绽放了一些，能看得出来，王总笑了。小赵一直在旁边注意着王总的脸色，看到这种情况，他也把悬着的心放下来，虚报业绩可不是好事，更会连累林雨和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看王总的表情，算是认可了他的成绩，连忙起誓般地说：“请王总放心，我在林雨这里学到了不少经验，下个月一定独立完成任务，不辜负王总的教诲和期望。”反正说话又不要钱，挑最好的。

王总更加地满意，挥了下手，阻止了小赵想继续胡扯的愿望，领着二人朝一部的办公室走去。小赵被王总一下子打断，本来正要出口的恭维话就此咽了回去，一口气没顺好，憋的半死。林雨看到小赵那副德行，暗暗好笑：活该！赞美你——神。

推开门，第一部门办公室的情况展现在三个人的面前，部门经理肖宇的办公桌紧靠在窗户旁边，更多的地方是被一个长形的会议桌占据着，两侧的墙壁张贴着各种报表、集团公司的经营理念、Y省的区域地图等，肖宇坐在会议桌的正前方低头写着什么，两边稀稀拉拉的或歪斜坐着或趴在桌子上休息的业务员。中午时间，很多业务员都会在这休息的。这个时候看到王总进来，都惊吓般地站立起来，肖宇也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有些尴尬地笑道：“王总，中午没休息啊。”

王总一转刚才的满面春风，面沉似水，极为不满地问：“肖宇，月底前还能回多少钱？”

肖宇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笔记本，嚅嗫地说道：“估计还能有30万，啊不，35-40万。哦，如果J县开出来，还能多一些，那个杨华今天和我通电话说是很有希望的，我告诉他抓紧跟进，赶快签单。”

肖宇的岁数也不大，大学毕业后就招聘到集团，被分到Y省分公司一部做业务员，曾经开发出两个县级代理。前任的一部经理由于统帅不力，业绩低下被王总开掉了，他被任命接手一部的工作，也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只是也没能完成过部门的销售任务。这让王总很是不满意，但毕竟是他来分公司后选的第一个一部经理，总不能不给点时间就开除，那显得自己在用人上是有问题的。

王总的眼光扫到旁边无精打采，睡眼朦胧的业务员们，心头一阵怒火上扬，没好气地对肖宇说：“你等着，这个月还完不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赶紧打电话再催，晚例会的时候给我汇报。”说完，也不搭理别人，背着手径直走了出去。

林雨知道，还有两天，这个月的销售就要截止了。每到月末的最后一天，总部都会下文件给各分公司的办公室，要求通知各个分公司经理回到总部开会。具体的内容，林雨不清楚，但也隐约听说过每次开会后，总会有倒霉的分公司经理再也没能回到原来的办公桌前。

上个月Y省分公司的销售业绩完成的还可以，尽管没完成任务，王总回来后，召开会议也就是骂骂咧咧一顿，没有什么“令人发指”的举动，搞得大家虚惊一场，却也习惯了这种风格。但看今天王总的表情，林雨猜想分公司的业绩肯定不算好，刚进分公司就感受到了，这里死气沉沉，压抑的很。但还有两天时间，很多业务员和分公司的客户习惯了在月底前进货，林雨来分公司将近两个月，也有听过。

一部经理肖宇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勉强地对林雨和小赵笑了一下：“回来了，一下再说，我先打几个电话。”

林雨看着肖宇由于精神和生理双重压迫下深黑的眼袋，在心中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啊！赶忙说道：“肖经理，你先忙着，我们也趁这个时间整理下K县的客户信息，这些天跑的乱，疏于整理了。林雨知道，尽管K县开发出来了县级代理商，但这段时间还是认识了其他一些和建材生意有关的老板和商人，也许以后有用得到的时候，要是用上自家的产品，还可以帮助介绍给李老板，这个可是好事情。

肖宇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抄起座机给那些还在县城忙乱的一部业务员打电话询问情况。刚被王总当着属下面训斥了一顿，他的心情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没问上几句就是一顿臭骂，然后又继续询问。

林雨和小赵坐在会议桌的角边偷偷瞄着正在通电话的肖宇，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角的笑意，却还要装做一本正经的在那里写写画画。其实这种笑意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笑罢了。这就好比有个男孩子，在追求心仪女孩子时总是碰壁，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就会让女孩子自然地产生一种发笑的感觉，进而导致了男孩子成功的几率大增，希望正在追求女孩子却苦于无办法的男孩子们都可以尝试下，嘿嘿。

其他几个业务员也被吓出了精神，规规距距地坐在那里发呆。当然，他们也听说了林雨在K县开发出县级代理商，尽管羡慕、嫉妒、诅咒兼而有之，也和林雨、小赵打过了招呼。毕竟在一个部门里，面子上还得过去，总不能直接就问出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林雨，你踩狗屎了？要不怎么有这么好运气！”

林雨刚到分公司就被派到县城开发代理，平时和这些业务员也没有深交，不是很熟悉，也就客气地回个笑容。小赵笑嘻嘻地和大家点点头，偷偷地和林雨说：“实在太闷，样品也用光了，我去办公室领点去，你的也没了吧，我一起都领来。”林雨怎会不知道小赵的想法，只是鄙视了他一下，没有说话。小赵傻兮兮地挠了挠脑袋，一溜烟儿地跑了。

在一部办公室略显沉闷的气氛中，林雨也是磨蹭着时间，不想多问一些其他人完成的情况。到了下午三点的时间，部门办公室里只有打了一个中午电话还在继续的肖宇，其他人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于分公司大部分业务员来说，对分公司月底紧张的气氛尽管有感触，却不能领会。他们的上面有部门经理，办事处主任顶着，除非是霉运当头的业务员被分公司经理抓住问话。一般情况下，只要出了分公司门，想做什么那是自己的事情。如果在月初的分公司全员销售会议上不被开除，起码又能混到一个月的底薪。

在这种恍惚中，林雨整理好K县跑过的客户资料，又吃过了晚饭，等着晚例会结束，就可以回到业务员宿舍休息了。肖宇看样子是真的忙，晚饭也没吃，一直坐在那里打电话、等电话，林雨很佩服他的坐功，自己看着都累了，他还是那么精神奕奕。

晚例会是在肖宇的无心多问和人员不齐情况下按时召开了，肖宇主要是询问了下那几个没出业绩的业务员回款情况，得知希望渺茫后脸色更加的不好，又看到小赵象猴子一样在座位上摇摆，怒气冲冲地说：“赵小明，没问你呢，老实坐那等着。”小赵张了张嘴，没有吱声。

“怎么？才完成一次任务就得意成这样？怕别人不知道？”肖宇看着小赵那半开的菊花脸，怒气猛升，又数落了一句才觉得舒服了点，不屑地看了小赵一眼，又继续问话。

小赵满脸通红，楞在那里，张着大嘴直喘粗气，林雨在旁边捅了一下他，用眼神告诉他不准说话，小赵气闷地拍了下头，低下头在心中暗暗腹诽，肖宇全家的女性客户都被他拜访过多次，能否出业绩就看是否合作了。

肖宇心里想着一下部门经理会议时汇报的事情，也就不耐烦细致询问，也知道问不出个成果出来，挥了挥手，第一部门业务员的晚例会就算是结束了。

刚走出分公司的楼门，小赵就忍不住了：“什么东西，我坐那里还碍着他了。自己没能力，完不成任务，找我出气，真***憋气，狗日子的。”

林雨往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有认识的，赶紧对小赵说：“少说几句，月底大家火气都大，以后你好好坐着就是了。这几天你老实点，别惹火上身。”

“雨哥，那为什么不骂你啊，你也斜靠着坐的。”小赵很懊恼地问。

“嘿嘿，我比你帅，谁看到你那长相就知道是让人出气用的，哈哈！”林雨在这个时候发现小赵真的很可爱，可怜的没人爱啊！

“靠，你又在说谎话，瞎说啥谎话啊！”小赵也乐了，还是很感激林雨，要不是林雨在开会的时候压制住他，说不定他就还口了，也许这个导火索一引发，他也没这么轻松地走出来。

两天的时间很短，但林雨却觉得很漫长。林雨和小赵兜里没钱，无处可去，只能在分公司里坐班。感受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总越来越饱满的脾气。分公司到处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也看到了陆陆续续从各处赶回来的业务员。尽管人员多了，稍显嘈杂了些，却还是无法冲淡围绕在分公司场所的紧崩氛围，经常能听到走廊尽头总经理办公室里传来的怒吼，间或还有其他部门经理的叫喊。林雨也通过小赵地打探得知，这个月分公司的销售状况很不理想。林雨也在猜疑：我们在分公司挨骂，那王总回集团总部是不是就得挨揍啊！

这个月最后一天的下午5点30分，银行关门了，分公司的本月销售也跟着截止了，而王总在下午也登上了前往集团总部所在地的航班。只是临去前那阴暗的表情让林雨看到后，都觉得心酸，这个分公司经理做的太不容易了，又要管理人员，又要抓销售业绩，还要为分公司在当地市场做打算，岁数才比我还小一岁，不得不佩服啊。

财务室的会计和出纳正在核算本月的销售额，要在晚8点前报到总部去，林雨对这些也不关心，坐在部门的会议桌旁发呆：下个月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开发了，先把这个月的工资领到再说吧，没有钱连车票都买不上的。一想到工资，林雨精神振奋了一些，心痒痒地厉害：时间赶紧过吧，开销售大会就能领到奖金了。在本月月初，销售会议上给完成任务的业务员发奖金时，狠狠地刺激了林雨，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还有那种场面。

想到这些，林雨越发感觉到急迫的心情，盘算着能拿到多少钱，又看了看周围已空无一人。每到这个时候，分公司的销售人员基本都出去了，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休息日，没有哪个部门经理会较真地要召开晚例会，他们自己也被折磨得快散了架，只想好好地去散心。

林雨走进办公室主任的房间，在一群围着办公室主任陈雨郗团团转的业务员中把小赵拉出来，看到其他人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喜笑颜开，林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年轻人啊！

小赵撇撇嘴，不情愿地跟随着林雨走出了商务写字楼。这会儿刚好是傍晚，林雨站在大街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写字楼上那几个张贴着某集团Y省分公司的字样，在似火的夕阳照耀下烁烁闪光，林雨扭头对小赵说：“明天，很多人真的很难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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