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梭，转眼已经在福源超市上班半月有余，公孙奇融入到这个原本陌生的社会一角，吃过几次小亏之后，渐渐知道怎样同人打交道。在学校那个小环境面对同学从来最需要真诚，而在社会这个大环境中更多的要学会虚伪。

公孙奇虽然感到苦闷，但他明白自己要学会适应，哪怕是有限的妥协，他终究无力对抗大的环境。

一辆洁白的货车从福源超市数百米外的仓库开到超市楼后的院子里。超市后面有一个小型的储物室，正好位于超市内那道走廊的后面。在北侧还开有一道铁门同超市内部相通，平常货物就是通过这扇小门上架。

轻叹声气，公孙奇从车里跳下来去打开车厢门。车厢里堆满各色物品。一名二十五六岁的憨厚青年从驾驶室下来，径自去开储物室的大铁门，道：“小奇，怎么了？”

“每天都是我们两个运货搬货……”公孙奇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平，抱起一箱酒淡笑着道，“班长吴大福现在一定又在里面同女孩子们说笑话了。”

“小奇可别再说了。让大福哥听到就不好了。”青年走回车厢前动手抱起两箱酒，跟在公孙奇身后。

“这话在别人面前我也敢说。李亮哥你还会去搬弄是非吗？”公孙奇看到储物物室通向超市内部的小铁门紧闭着，知道吴大福又跑那边去了。

他们这班就三个人，班长吴大福是个黑壮的高大汉子，平常只管动动嘴，指挥得李亮和公孙奇团团转。他自己则一有空子就去超市内闲逛，瞅机会同有些姿色的女工作员说些酸话。公孙奇就不明白为什么张经理对这样的行为不进行呵斥和管束。他问过李亮，李亮只是模糊地说吴大福做过黑社会。公孙奇不由得感慨，社会还真复杂，连这家小小的超市内部都是这般鱼龙混杂。

“亮哥，你怎么又搬两箱！”公孙奇把酒箱放到储物室，回头感激地看着李亮。

“我在我们农村时，可以扛起一百三十多斤的布袋呢。”李亮脸上有着一丝自豪，“这点东西算什么！早干完，早歇着嘛。”

公孙奇摇摇头，心中苦笑道：“这李亮心性比我还耿直，换成别人，恐怕不但不感激他多干活，还要笑话他，要是被经理啊、老板啊撞见，还要怨恨他。”

“亮哥，哪那么好歇着？干完这件活，还有别的活，别这么恨活，我们也不偷懒，慢慢搬吧。”公孙奇平静地道，“我爸爸常说，干活要匀着劲，不能急……”

“嗯，我爹和娘也常这样教训我呢。”李亮笑首插话道，“好，听你的。”

两人一件件一箱箱搬着物品，快八点时才卸空车厢。一屁股坐到货箱上，公孙奇擦了把头上的汗珠，从衣兜里掏出袖珍速写本，看着坐在对面的李亮，动手画了起来。

“小奇，这次一定要比上次画得更好喔。”

“嗯，一定。”

“小姐只要打个电话，我派人送去，不就得了？何必亲自跑来呢？”

“我正好找爸爸有事，顺便就往家里捎点东西。总是麻烦人送，爸妈会骂我懒的。”

“怎么会呢？一箱果汁和两个西瓜你怎么拿得了。还是我让人送过去吧。”

“那，那就麻烦您了。”

“小姐不必客气。”

“既然这样，那大福哥陪我去后面看看，我再多带几样回去，省得老麻烦您了。”

“好，请随我来。”吴大福一张黑胖的脸上满是笑意，穿过货架来到南边小铁门前，打开门，走进储物室。

听到门响，公孙奇有些慌张，但极熟练地藏好本和笔，便看到班长吴大福和一名瓜子脸女孩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卸完车了？”吴大福眼神凌厉地扫过公孙奇和李亮。两人站起身道：“卸完了。”

吴大福根本懒地再理他们两人，回转身向女孩笑道：“你挑吧，需要什么我让他们两个给你送去。”

“是她呀！”公孙奇看清瓜子脸女孩苏灵，心里惊呼一声。他不知道她怎么会来这里，但是看到吴大福对她卑躬屈膝的样子，以及李亮看向她而表现出来的紧张，他感到一头雾水。

“哦？是你呀？你……”苏灵眼光锐利，一眼认出穿着工作服的公孙奇，“阿奇，你怎么是在这里打工？”

“阿奇”的称呼第一次从苏灵口中叫出，公孙奇乍一听有些纳闷，马上想起，那是那天夜里自己告诉她们姐妹俩，叫自己阿奇的。不过没想到只见过一面，隔了这么长时间，她还能记得。其实他的记忆力又何尝差呢？不是也记得这个瓜子脸女孩叫灵灵吗？

“嗯。”公孙奇神色有点尴尬，但第二次见到这个的女孩，他内心倒觉得有些亲近感，她至少比可恶的吴大福做人真诚。“你这是？”

李亮呆呆地在一侧看着，心道：“老板的千金怎么和小奇认识吗？”吴大福眼睛一眨，笑道：“小姐和小奇是同学吗？”

“是呀。他在你手下干活，你可要关照一下啊。”

听到苏灵的话，公孙奇感到心里生出一股热流，咽下了到嘴角的话，默认了同她的同学关系。他有些不明白，“小恶女”对自己会这么好？

“那是当然了。”吴大福说着话，瞟了眼呆立着的公孙奇，眼神里就这么少了一分冰冷。以后他对公孙奇的态度好了许多。

吴大福手里拿着记事本帮着苏灵在一堆堆码得整齐的货堆里挑选着日用品。公孙奇和李亮侍立在一旁等着吴大福的吩咐。

“亮哥，你们认识灵灵吗？她怎么可以到这里来买东西？”公孙奇在李亮耳边低语。

之前听到苏灵要吴大福关照的话，又听到公孙奇亲切地提到“灵灵”两个字，李亮认定公孙奇跟苏灵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同学，不由得惊诧道：“靠，小奇亏你们是同学。你不知道苏灵小姐是老板的千金吗？她姐姐苏珊，长得更漂亮呢！”

“哦？”公孙奇心底感到可笑，苏老板怎么生养了两个花一般的女儿。他来这里工作时间不长，也只见过一次苏老板，却对他胖得像皮球的身材记忆深刻，一想到走路如滚的模样，他就想笑。

“别在那儿乐了。”吴大福可不知道公孙奇在那儿笑什么，脸上恢复威严，一个超市的小班长，宛然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小奇跟李亮把这些物品给小姐送去。”

接过吴大福手中写满物品名称的货单，公孙奇看着他习惯性的做作，感到可笑之极。

苏灵选的物品还真多，除了食品、饮料、瓜果外，还有几包牙膏、香皂，甚至连卫生巾这种东西都有两大包，卫生纸更是一大袋。归整一下最后，装了两口袋。

这一刻，公孙奇和李亮心里同时认为苏灵是那种典型的购物狂。当然她只是来拿，并不是直接购买，并且还要给她送货上门。

“李亮，你把袋子给大福哥。”苏灵粲然一笑，看向发愣的吴大福，“大福哥，还是你跟阿奇跑一趟吧。”

李亮呆了下，便把口袋放到地上，吴大福笑着把口袋极轻松地背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李亮递过来的一袋卫生纸，接过来回过脸笑对着苏灵道：“小姐前面走。”

苏灵微笑着，显然心情极好地从储物室西门走出去。吴大福和公孙奇背着有些分量的袋子紧跟着她后面。

吴大福弄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让自己亲自来送，如果是让自己替下小奇来做这苦力，还能理解，他们是同学嘛，可是让自己替李亮这小子，就让他想不通了。不过出这点力气他还不在乎，能跟在漂亮小姐身边，干什么他都不会计较的。何况到了老板家，还能看到更漂亮的苏珊小姐，吴大福心里美滋滋的。

公孙奇的心情却不像吴大福那样，有点复杂，他也不像吴大福那般跟苏灵一路上东拉西扯。走了一里多路，来到风华小区一幢楼前，公孙奇已经气喘吁吁，灼热的阳光晒出了一身臭汗，觉得背上的袋子突然重如千斤，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如果不是一大早就往货车上搬上搬下的，他也不会累得如此。他心中感叹一番，又安慰自己：“唉，这个小恶女！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吴大福黑亮的脸上也是汗珠滚滚，但他气息平稳，步子极快地跟着前面的苏灵。他得意地回头低喝道：“小奇快点跟上！还没来过苏灵小姐家吧？”他的语气比往日和气许多，公孙奇苦笑着努力加快脚步。

进入楼里，刚踏上一阶楼梯，苏灵停下身子，转头道：“今天上午电梯检修，要不我也不想要你们送了。还好住在三楼。哎，阿奇辛苦你了，看你累成什么样了，快把东西放下。”

苏灵亲切地帮公孙奇把背上的口袋放下，笑道：“跟我上来吧。你还是第一次到我家呀。”公孙奇看着地上的口袋愣了下，苏灵又笑着对吴大福道：“大福哥，这口袋就麻烦你了。你看啊，阿奇瘦得像竹竿。”

“小意思，我有的是力气。”吴大福有些明白了，自己又被这位调皮的小姐作弄了，心下苦笑，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一声，暗骂：“臭小子真便宜你了。”

很快公孙奇在苏灵的带领下，进入了苏灵的家。装饰豪华的近百平的大客厅让公孙奇羡慕不已，想到自己一家三口住的两室一厅才五十平而已，两者在面积和装饰上的差距，好像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吴大福把身上的口袋和手中那袋卫生纸按苏灵的吩咐放到门口，便下楼去背另一只口袋。

在门口玄关换了拖鞋，公孙奇像傻子一样跟在苏灵身后。一股凉风扑面，他顿时打个冷颤。苏灵大大咧咧地招呼他坐到宽大的沙发上。这时苏珊从西南侧的一扇门里出来，正好与公孙奇目光相对，公孙奇有些紧张地笑笑，苏珊却是明显吃了一惊，询问地看了苏灵一眼。

“姐姐，你猜我怎么遇到他的？”苏灵拿了两罐健力宝放到公孙奇面前，“做苦力又累又热，不好受吧？”

“我是穷人，怎么能跟你们富小姐比呢？”公孙奇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本来，他也知道苏灵的话，并不是取笑自己，但那种隐隐包含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刺激了他的自尊心，不由得冒出些火气，说话也就不好听了。

“哈！你个臭小子，听不出好歹话吗？”苏灵秀眉一挑，笑了一笑，有些薄怒。

“怎么了这是？见面就吵。”苏珊不明白妹妹怎么会遇到公孙奇，还把她请到了家里，看到两人一言不和就要闹崩，她急忙伸手微按公孙奇的肩头道，“你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的客人，妹妹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坐坐坐。”

公孙奇面色缓和些，坐下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有些发窘地看向苏珊道：“我现在是在福源超市打工，可……可也不是你们家佣人！”

苏珊这才注意到公孙奇身上的工作服，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还是有些吃惊会这么巧。她瞪了眼苏灵向公孙奇和声道：“我是苏珊，妹妹苏灵，我们真有缘分，以后做朋友可以吧？”

看着苏珊大方地伸过来手，公孙奇犹豫一会，伸出手握了下，道：“那我公孙奇是高攀了。”

“哼，满脑子阶级思想！”一直在苏珊眼色下不敢说话的苏灵，坐在公孙奇对面，恨恨地道，“亏我还当你是朋友，小肚鸡肠还是个男人吗？”

想到苏灵让吴大福关照自己，让吴大福替自己扛口袋，公孙奇突然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些，她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这么关照自己也全是看在坐过一回自己的三轮车的一面之缘上。现在自己也算是在人家家里做客，人家看得起自己才会这么做，自己怎么说也得礼貌些，不能让人说自己没教养。

公孙奇意识到自己对别人的话太敏感了，听到苏灵直白的讽刺，他红着脸道：“当我是朋友吗？那就别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会让人受不了的！”

苏灵还想说什么，这时吴大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东西还放这儿了啊。”苏灵应了声：“嗯，还放那吧。”

苏珊走到门口微笑道：“大福哥辛苦了，今天怎么亲自给送过来了？进来歇歇吧。”

“不了苏珊小姐，张经理那混蛋找我呢，我得回去了。小奇那小子……”说着话，吴大福的目光始终在苏珊的俏脸和饱满的酥胸上游走。

“他一会儿就回去。那你有事儿，就先走吧。”苏珊面生红晕，有些厌恶地道。

“那我走了。”吴大福也不在乎地笑笑，满眼嫉妒地向屋里扫了眼，便下了楼。

“吴大福这混蛋，眼睛总是色迷迷的。”苏灵伸着脖子看着苏珊面带红晕走回来，她又由怒转喜道，“今天我又耍了他一回。”

“啊？你怎么耍了他？”苏珊从冰箱里又取出三瓶果汁，放到茶几上，坐了下来，把一瓶果汁开了盖推到公孙奇面前微笑道，“不要客气呀。”

“听说那家伙又色又懒，什么活都让别人干！”苏灵忿忿地道，“臭阿奇，他没少欺负你吧？有了我的话，以后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公孙奇听到她叫自己“臭阿奇”，眼皮一眨，不愠不躁地道：“小恶女，好像你比他更欺负我。”

苏灵以有些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公孙奇，蓦地佯怒道：“臭小子，你不谢我感激我，还敢骂我？”

看着她发怒的样子，公孙奇心中突然一乐，现在认清苏灵就是一个喜欢嬉闹的超级活泼女孩，心直口快，他也就知道怎样应付了。

十多天在超市的历练，他待人接物方面有了很大改观，看出苏珊和苏灵两姐妹并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富家小姐，公孙奇一扫适才的窘迫，从内心开始把这两个女孩当成可交的朋友。若是换作从前，他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怎样面对女孩子。

“我说的是事实呀。”公孙奇摆出无奈的样子。

苏灵生气地道：“你个死小子！挣着我家的钱，还顶撞我！”

公孙奇脸上闪过异样的表情，苏珊看在眼里轻责道：“灵灵，……”

“灵灵，说话注意点分寸！”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挎着菜篮出现在客厅里，眉目清秀，带着一脸的温和。

一只白色波斯猫，从妇女身后一蹦，跃入苏灵的怀里。

“妈，你回来了。”苏珊起身接过菜篮进了厨房。

公孙奇诧异地看着这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妇女，难以相信她会是苏珊和苏灵的母亲，本以为她是保姆。他不由得心下嘀咕：“这么有钱的人家，难道连保姆也舍不得请一个吗？”

“伯母您好。”公孙奇起身恭敬地道。

“好。”中年妇女绷着脸打量着公孙奇，看到他身上印有“福源超市”的工作服，心中疑惑，责怪地瞅了眼苏灵，“怎么对客人说话这么不礼貌。”

苏灵轻抚着怀里的猫，吐吐舌头，笑道：“妈，他叫公孙奇，是我和姐姐的同学，正巧假期里在我们超市体验生活，被我遇到用八抬大轿请到家里来的。”

中年妇女面色好看一些，看着苏灵道：“对同学更应该有分寸。”说完，中年妇女径自去了厨房。

公孙奇感受到苏母的的冷淡，体会着她话里的深意，觉得自己还是赶快回去上班的好。他站起身，有些感激苏灵对自己的“抬举”，口气平淡许多道：“谢谢你。对父母说谎话可不太好呀。”

苏灵眨着眼睛低声道：“我们不是同校同学，却是同级同学。美女怎么会骗人呢？”

公孙奇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该走了。回去恐怕要被吴大福教训了。”

苏灵没有挽留，抱着猫咪送公孙奇出门，便笑嘻嘻地钻进厨房。苏珊正洗着菜，也不抬头道：“走了？”苏灵有些不满地看着中年妇女道：“走了。有妈对客人的态度，不走才怪！”

“你怎么随便带男孩子回家？妈说的话，你从来不放在心上吗？”

苏灵笑着向苏珊撇撇嘴，转换话题道：“妈，吴大福那家伙太不像话，让爸赶他回去！”

“怎么不像话了？”

“您是不知道，想知道他的劣迹可以问爸爸。就冲她看姐姐的色迷迷样子，我就想挖出他的眼珠来当泡儿踩。”

“既然你爸知道，何必我们管呢？吴大福也是个汉子，看到漂亮姑娘多看两眼也正常。”

“妈，他在我们这里真是便宜他了。听张经理说，他懒得很，什么也不做，就知道成天勾搭超市里那些小姑娘。我看您还是让我爸换个人吧。”

“好好，听你的。”

苏灵开心地道：“我今天戏弄了他一把。”

苏珊笑道：“我都忘了问你了，快说怎么戏弄他的。”

“那家伙真是太懒了。他本来是让公孙奇和李亮来送东西的，我偏让他来，故意骗他电梯检修，让他背着那么重的口袋爬楼梯，还让他把公孙奇的口袋也背上来。这家伙对我的话倒还老实肯听。”

说完，苏灵笑个不停。苏珊笑而不语。苏母笑着道：“你这么调皮，一下拿回那么多东西，不也害了你同学吗？”

“他对我不好，当然顺便也教训他一下了。”

“那个男孩能吃苦，现在你们这代人中，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妈说得对。我就是很欣赏他的这种精神，觉得他很另类，对！就是另类，跟别人不一样。”

苏灵一脸肃然，如果让公孙奇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她对自己这样的评价，不知道作何感想。

公孙奇从苏家出来，长出口气，竟产生了一丝失落感，不过那丝失落怎么也掩盖不住因为结识两位朋友，并且是两位漂亮的女朋友而产生的欣喜。他朋友很少，少到几乎只有一个，今天一下子被两位女孩当成朋友看待，他哪能不欢喜呢？在苏灵面前他也只是有点受不了她那种表现出来的优越感，那是富人看穷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

通过两次短暂地打交道，他已经看出来，那两姐妹都是心底善良的姑娘。苏珊大方文静，看得出有心机，苏灵更是活泼调皮，是个口无遮拦的人。

公孙奇心里给苏珊、苏灵画着像，看到电梯口走出的人影，他笑了笑，极快地跑下楼梯。

回到超市的储物室，所幸吴大福不在，只有李亮一个人在收拢着废包装箱，公孙奇有些忐忑的心才平静下来。

“你回来了。下班后我们把这些废品卖掉，能好好聚餐一次了。”

“哦？没人管吗？”公孙奇很快意识到，老板才不会在意这点废品，也没人会管这些小事。如果有人在意，那只有一个人。“班长他不会骂我们吧？”

“唉，卖了钱，请他吃饭就行了。”

李亮和公孙奇搜刮着储物室，直到找不到一点可卖的才罢手。

李亮看着一堆废品，满意地笑道：“那一班的人真够懒的，也不仔细收拾一下。”公孙奇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心道：“这种小便宜也只有贫下中农看得上了。”

“小奇，画的我呢？拿出来给我看看你有进步没？”李亮伸出手。

公孙奇忽然变色道：“怎么没了？会不会刚才掉哪儿了？”

李亮严肃地道：“那好好找找，可别被人捡了当废品卖了。”

两个人把整个储物室找了个遍，也没公孙奇那个袖珍速写本。公孙奇思考着可能会掉在哪里，而李亮在归拢好的那堆废品里翻找着。

“你会掉到哪里呢？怎么找不到？”

“算了，又不是名家名作。不找了。”公孙奇坐在货箱上休息，心里也不敢确定是丢在了哪里，毕竟是自己日后回忆成长的见证，他也有些心疼。这种郁闷的心情不是别人能理解的。

“那你什么时候抽空再给我画一张，给我留个纪念。”李亮动感情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你不像我，你属于这个大都市，那么刻苦聪明有才华，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我留你一张画，说不定哪天你成了大画家，我可以拿到人前显摆显摆了。”

“亮哥，你怎么说也上过高中，以后有机会，换个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吧。”

“嗯，会的。你还没答应我啊？”

公孙奇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让自己笑出来，点头道：“我答应你。走之前送你一幅我最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