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婷婷的病情并未根据我的“伪科学”往前发展。8月2日,她第一次出现呼吸困难,面色青紫,两眼上翻,手足冰冷。王父当时在旁守候,吓得狂喊乱叫。多亏护士长有经验,赶紧吸痰,这才避免窒息。此事过后,院方不敢大意,将她转至重症监护室。接下来的几天,她的病情得到缓解,咳嗽不再那么频繁,晚上也能睡着两三个钟头。
周末一早,我买了一束鲜花去看婷婷,走到病房门口却让护士小刘截获。她说花粉会刺激呼吸道,可能引发哮喘,我只好远远地让婷婷瞅一眼就算。小刘接过花,对我说:“我上午还有一个危重病人要护理,这儿就由你来照顾――你应该也挺有经验了。她现在情况稳定,你只要根据单子上的说明按时用药就行。至于打针,到点我会来的。”我巴不得她走,连说没问题。
进屋后把门带上,轻轻走到病床前。婷婷静静地躺在那里,鼻孔插着细长的管子,与床头一只硕大的氧气瓶相连。明媚的晨曦透过花格窗洒在她的脸上,为她平添了一抹红晕。她的双瞳闪闪发亮,好似住着两个小精灵。我不相信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能与死亡有什么关联,然而当她一开口,那份气若游丝的虚弱立刻把我的心揪紧:“雨蒙,你凑得近一些,我没力气大声说话……太阳没出来我就醒了,一直等你来……我要对你说一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恐怕没机会说了……”
我攥住她纤细的手指,安慰她:“别这样。你已经好多了,过两天兴许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婷婷苦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渗出一滴血,像是一滴鲜红的眼泪,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我赶忙找来棉签给她擦拭,又蘸上水为她润湿嘴唇。在我忙活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住我的脸,好像我随时都会从她面前消失掉。直到我重新抓起她的手,她的目光才柔和起来,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雨蒙,你知道吗,那天我差点死了……我躺在床上,喘不过气来,胸膛憋得要爆炸,耳朵仿佛塞了棉花……眼前越来越黑,好象要下雷雨了……不过我的脑子很清楚,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但你不在我身边,没见到你就走,我心不甘……我嘴里不停地在喊:‘雨蒙――雨蒙――’但是没有人能听得见,没有人能把你叫来……我想我要是走了,你会多么伤心……我就这样喊呀喊,希望你能在最后一刻出现……天越来越黑,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黑色的梦。”
说到这里,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半扶着她,让她把嘴里铁锈色的痰吐出来。她靠在我怀里不住喘息,好象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泪水从我眼中涌出,让我哽咽得无法作声。
良久,她才恢复平静,重新躺下。我坐在旁边,抚摸着她的脸,就象抚摸一个婴儿。她的嘴角微微漾起笑意:“雨蒙,照说我应该知足了……在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我遇见了你。你给了我这么多快乐,比之前所有的快乐加起来都多……我是个福浅的人,可我偏想要得更多。我就是不能这样心甘情愿地走!……我的爱情才刚刚开花,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我不相信这就是老天的安排!……你不是说过老天会保佑我们的吗?他把你给我,一定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我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对她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又笑了一下,脸上居然露出几分调皮和羞涩:“我当然不能心甘。假如我就这样走了,我会恨自己:当初为啥不依了你,非得把最好的果子留在最后?……你知道,从小我就是这样的人。过年妈妈给我一口袋花生米,我总是从最小的吃起,我总要把最大最香甜的一颗留在最后……我相信幸福会在路的尽头等我,我从来没有错过……这次我也不会错。我不会现在就死的,我不相信!”
我注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就不相信!上帝叫你来,是让你陪我一生一世。我的阳寿还没有到头,你不可能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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