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命悬一线

中年男子将手中棋子尽数放回棋盘一侧的石盒之中，拍拍手道，“老哥还是棋高一着，卓某认输了！”

道袍老者此时反而陷入沉默不语之中，望着满盘棋子沉思起来。

我见机连忙躬身揖礼，扬声道：“陵枫谢过两位前辈高人的救命之恩！”

中年男子端起茶杯，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我。深邃莫测的目光，让我不由得萌生一种赤身**的被人窥视的错觉。许久，中年男子才悠悠收回目光，那种诡异的感觉才渐渐消退。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心头狂震：“这人的修为也未免太变态了吧！”

“小子，敖白那老贼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对你下如此剧毒！”他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淡淡的问道。

我想到那个性情变态，以杀人取乐的“圣手毒王”敖白，心中仍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想将自己无端被敖白那老毒鬼毒死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又怕太过啰嗦，扰了二位高人的雅兴，便道：“我与那老毒鬼素未谋面，无端被他下了剧毒，若不是两位前辈相救，我恐怕早已命赴黄泉了！”

微微一顿，我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与老贼誓不两立！”随即，我又故意摆出一副垂头丧气地模样，有气无力的叹道：“只恨我没有本事，要想报仇雪恨，只有等下辈子了！”话中含义无非是，只要你们愿收我为徒，传授本事给我，我一定会与敖白不死不休！

中年男子哂笑道：“小小年纪，心计倒不小！”显然他看穿了我脑子里打得算盘。

被人当面戳穿自己的“不良居心”，饶是我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禁老脸通红，唯唯诺诺的说道：“大叔果然是法眼如炬，我的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被你看穿了！”

中年男子脸上竟是露出笑意，说道：“不错，有点我当年的风范！”闻言我大喜过望，没想到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大叔也是喜欢“真小人”的主，还好老子没跟他虚以委蛇，要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大叔，听你口气似与老毒物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如就收我为徒，我们师徒同仇敌忾，一定能将那老东西碎尸万段！”我大言不惭的说道。心中暗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这位大叔就算不收我为徒，也断然不会为难我！”

“年轻人，杀人可不是靠一张嘴，而是拳头！”中年男子微笑道：“小子你很合我口味，卓某倒是想收你为徒，只可惜……”还未等中年男子说完，我便急忙跪地叩拜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子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会不会自**份，出尔反尔！”我心里阴阴的想道，脸上却是一副虔诚的表情。陵枫哪里知道眼前这两位就是名震天元的两大绝顶高手——剑神和妖帝卓长风！

天陵峰一战，剑神和卓长风险死还生，两人那时均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好在剑神年轻时曾在钟灵俊秀的天山山脉密修过一段时日，这与世隔绝的庄院便是他当年修炼之所，而刚刚煮茶的布衣中年便是他当年的剑童龙庚！

陵枫那夜被郑通天一脚踢下断崖，跌落在谷底寒潭之中，被暗流送到了这里。至于他是如何起死回生，里面则暗藏玄机，不是三言两语的便能说清。

卓长风仰天大笑，许久才目视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小子，就算卓某传授你盖世神功，只怕你也无福消受啊！”

我面色大变，心头惶恐：“难道自己刚刚对他耍计谋，激怒了他。为了不食言，他便收我为徒，传授我本事，然后再杀了我……”一念及此，我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我便打死也不拜他为师！”心头暗呼自己命不好，先是被变态杀人狂敖白无故毒杀，然后又遇到了这么一位喜怒无常的大叔！

卓长风见眼前这小子面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心思。便淡淡的说道：“小子，你身中奇毒，如果七天之内，没有找到办法清除体内毒素，必死无疑！”

卓长风的话让我听得一头雾水，正当我准备发问的时候，身前一直未发一语的道袍老者突然转身，目光和善的打量了我一番后，说道：“你叫陵枫是吧！今年多大岁数了！”

“小子虚岁十六！”我双眼通红，语气哽咽的说道。我只有十六岁呀！为什么老天要对我这么残忍，故意这样折腾我，连死都不让我好好地死上一次！

“十六岁！我那孙儿也和你一般年纪啊！”剑神温和的语气让我心头不禁一热。

瞧见我泪眼汪汪的模样，剑神蹙眉一叹：“小兄弟，你身上的剧毒实在太过霸道，老夫拼尽一身真元也只能勉强护住你的心脉……”声音倏地戛然而止，布衣男子龙庚神色悲戚的别过头，用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天陵峰一战，剑神在身负重伤的情形下使出“舍身为剑”那样的两伤绝技，几乎耗尽他体内所有真气。而为了救下身中剧毒的陵枫，剑神不惜大耗真元……灯枯油尽的剑神在弥留之际，甚至来不及和陵枫好好说两句话，就猝然离世，一代剑神就这样黯然的死在了这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山谷。

我木然的望着剑神脸上挂着地笑容，心头百感交集。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我赤着脚踩着几尺厚的雪地上，木然的跟在一个赤着脚拄着拐杖的老叫花子身后。

雪下得很大，风也刮得很猛。我抖索着身子一步步艰难的向前迈着脚，走在前头的老人不时的回过头，默默无语的看着我一会，便又默默无言的转过头……

在一户农舍，老叫花子用他手中残破的瓷碗乞讨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稀粥，我抿了抿龟裂的嘴唇，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叫花子早已开裂的手，生怕那只剩皮包骨的手端不起这碗“承载着我们活下去的希望”的热粥！

老叫花子用他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我冻得发紫的脸蛋后，将热粥递到我手上。我什么也没说，将热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老叫花子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他那慈善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我……

那天晚上，老叫花子死了。临死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脸含笑意的看着我！那天晚上，我哭了，哭得很伤心……

想着想着，我突然间感觉自己很困，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轮眉月高高的挂在半空。清幽的月光下，远处的高高山岗上传来淡扬的笛声……

“与君之别十年，迟暮英雄自怜。登高远望唯见，远树含烟。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天与水兮相逼，山与云兮共色。山则苍苍入汉，水则涓涓不测。谁复堪见鸟飞，悲鸣只翼？”

“秋何月而不清，月何秋而不明。况乃迟暮英雄，对此伤情。于时露萎庭惠，霜封阶砌。坐视带长，转看腰细。重以秋水文波，秋云似罗、日黯黯而将暮，风骚骚而渡河、相思相望，路远几何？”

“鬓飘蓬而渐乱，心怀愁而转叹。愁索青眉敛，悲多白发生。已矣哉！秋风起兮秋叶飞，春花落兮春日晖。春日迟迟犹可立，容君去去终不归。”

一曲歌罢，卓长风仰天长啸！啸声中满是苍凉与悲戚。突然间，我心头一阵悸动，仿似在这一刹那我读懂了这首曲子的真谛。

“老哥一路走好！这首《天陵曲》但愿能让你在冥间地府不再寂寞！”卓长风说完，将杯中的酒朝着面前的一个小土堆一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