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的时候,张家湾码头照例鸣起了汽笛声。听习惯了这一声汽笛声的人们都知道,开往宜昌的船发发了。客船缓缓离开码头,向着长江下游驶去。九个人站到甲板上,向着他们身后的山峦望过去,他们想再看一眼熟悉的那座山,因为/杨家庄就在那座山上。但是,外面漆黑一片,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都说男人的心是铁做的,这话没有错。他们望不到村庄的影子,于是在回到船舱里瞎聊起来。张金花没有回到船舱里面去,她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两行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她太想孩子们了。两个孩子平时都住校呢,今天她出发时,还没有来得及去孩子们的学校看一下他们。她想,等到星期五孩子们回到家里,见不到她,他们会不会哭,会不会去找她?他们会不会孤单?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要不是家里太穷,她怎么都不会跟着这帮男人们去广东打工的。孩子们是她的心头肉啊,她真的舍不得把他们丢在家里啊。但是,这次她狠下心来去广东,也是为孩子。她要去挣钱,要让孩子读很多书,成为有出息的人。不知在甲板上站了多久,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原来是杨三贵来找她了。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跟着杨三贵回到了船舱。
他们一行买是散席,所以只能在四等舱的过道里找一个位置呆着。这个四等船舱与其说是船舱,倒不如说它就是浓缩了了市井。进这个舱的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经济不富裕,所以买不起好一点儿的船舱。这个船舱里面,老弱病残都有,他们大都是去外面谋生的人。他们的行李袋也很简陋,而且什么样的行李都有:尼龙袋,小背篓,箩筐,好一点儿的,也就是从农贸市场买来的廉价的箱子。走道上躺着一根旧扁担,估计是它的主人,刚从肩上卸下担子来久,现在肩膀还有点儿酸痛呢,所以懒得把它放到行李堆上,就随便扔在过道里了。挤在过道上的人不多,也不算少。有几个人,拿了扑克牌在玩。旁边有几个人在围观叫好。还有人在嗑瓜子,船舱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张金花顺着哭声望过去,她刚好看见一个年轻的母亲解开衣扣,给孩子喂奶。奶水明显不够,孩子吃了没有两口,又张开嘴哭起来,那个年轻的母亲把孩子抱到另一侧大腿上,把另一个*塞进孩子嘴里。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大姐,在和她旁边的谈着,张金花听见她告诉旁边的人,她在一家工厂做清洁工,一个月也能挣四百块钱呢。旁边有人插话,问那个大姐:“在广东,找清洁工的事情做好找吗?”那个大姐说:“有熟人介绍就简单,如果没有熟人,自己去找也能找到,不过要费一些时间。”张金花在旁边听了,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大姐少说也比自己大十岁吧,她都能找到工作呢,我怎么都会找到工作吧。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很显然,坐这个船舱的人,都是从张家湾,还有上面的巫峡,还有更上面的长江边上来的,他们都和张金花一样,是出川去寻找出路的一群人。张金花看了看船舱里面的人们,那些人都和她一样,脸上还留有被太阳照射过的痕迹呢,一看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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