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完冯大民的故事,穆瞎子在村里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冯家死了父子,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可悲可怜可叹!这个悲剧不能再重演了。穆瞎子这人没背景,就是村里的老辈人,也难以说出他来自何方,为何而来。瞎子不会种地却能说书,瞎着眼睛拉三弦,喜悲都在指间。他就凭这点绝技,在旺村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公信力,也比花力气种田的农民活得滋润。
紧接着,旺村的一些老人便叨念着:孩子到了结婚年龄,一定要结婚,哪怕将就着也要找个女人,二光棍就是前车之鉴啊。闻天福的老伴于是就和闻天福叨念:“闻钊该说媳妇了”。闻天福瞪了老伴一眼,没有表态。
闻钊是我的名字。
讲故事之前,我有必要介绍一下自己,以方便你决定是否继续读下去。
我出生于七十年代,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文革结束时我两岁),受过穷,没吃过苦。上小学时,学习成绩全班第一,中学差点,高中尚可。没上过正规大学,民办大学读了三年,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文字能力。相过三次亲,谈过若干次恋爱,始终没有学会追求女孩子。智商一般,情商不错,朋友多,曾经被几个好朋友骗,可是仍有好朋友。在工地干过,也当过几天记者,后来进入商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领军人物,却始终在别人手下当差。一直梦想着能发大财,大财没发,发了笔小财,却又觉得人生没意义。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件宝贝,差点折腾死。我没死,他们都死了,坏人死了我也伤心。我不是好人,也坏不到哪去。黑社会不要我,白道上的人说我窝囊,后来我给自己总结了一下:我这辈子只好过灰白人生了。
不再啰嗦,进入我的故事。
那天,我放学回来,刚放下书包,端起碗,老妈给我夹了一块肉,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媳妇了。”我放下筷子,盯着老妈的眼睛,老妈却不看我,继续说着:“这事妈不难为你,你自己决定,如果继续考高中,我和你爸一样会供你。”
说完这些话,老妈放下碗筷,去喂鸡了,“咄咄咄”的敲击鸡食盆子的声音敲得我的心也跟着“咄咄咄”地跳。
三下两下,我将剩下的半碗饭填进嘴里,抓起书包,坐在缝纫机前的凳子上,掏出书本,开始写字。我那时候的梦想,就是梦想着能有一张自己的书桌,可是家里没钱,我只好将就着用缝纫机代替。父亲曾经说过,等日子过好了,给我打一张像样的书桌,就像乡长坐的那样。尽管我知道这愿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我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希望。我相信父亲,只要父亲说了,就会兑现。
这时,父亲放下收音机,叫来老妈,低声说:“咱们去他舅说一声,把冯光棍的房子买下吧,反正闻钊结婚,我们也要房子住,咱们老两口搬过去,这房子给儿子”。老妈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发高烧了?”说着用手去试。父亲挡住了老妈的手,说:“你听我的,咱们买房子。”老妈似有所悟,说:“也不是不行,那院子也值几个钱呢。”父亲说:“你懂什么?”
父亲老妈到了舅舅家,说了买房子的事儿,舅舅奇怪地问:“又不是什么好房子,怎么好几家要买?”父亲愣了一下,说:“都谁问了?”舅舅说:“李炳生刚走,李乡村的赵会计也来问,这不,你也来了。”
冯家的房子充公以后,很少有人问津,有几次舅舅想把房子分给没房子的穷人家,人家都不敢要。可是,这四家却争着要买这座房子,令舅舅非常纳闷。他没有马上答应那几家,既然有人买,价格上可要再考虑考虑。这时候,父亲找上门了。
父亲说:“我是考虑到孩子将来结婚,我们也不想和孩子一起住,将来在那块地基上再盖房子,不也省了地基钱?”老妈说:“他舅,你是村长,这房子你就做主卖给我们吧。”舅舅想了想,说:“好吧,你们可想好了,这可是凶宅。”
说着,舅舅拿出村里的大印,为父亲办了手续,告诉父亲明天到村会计那里交钱。房子并不贵,舅舅其实算是半卖半送,将房子交给了父亲。
父亲买下冯家房子的事,在村里议论了几天,有人说闻天福真的有钱没处花了,新盖一处房子能多花多少钱呢?父亲并不在意人们的说法,只是呵呵地笑着,说能省就省点吧,日子不好过啊。只是李炳生的神情有些怪怪的,不做任何评论。
追完肥,农事便少了起来,村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结婚的鞭炮声。老妈每次参加婚礼回来,就和父亲念叨:“闻钊该娶媳妇了。”见父亲不做声,老妈就说:“咱农村不比城里,过了20岁就不好找了。”父亲仍然不做声,抱着收音机听他的二人转。
见说不动父亲,老妈就去奶奶家。奶奶一听,拄着拐棍就来了,用拐棍点着父亲的额头说:“钊的事,你得上心!”父亲这才不敢怠慢,放下收音机,陪着笑说:“娘,孩子还念书呢,才初中二年级,还要考高中哩。”奶奶又举起拐棍,说:“念书就念着,先定亲!”父亲就不敢说什么了,点了头。奶奶还没走,父亲就去了村里的李媒婆家。
父亲从李媒婆家回来,去了奶奶那里,奶奶问:事情怎么样了?父亲点头说:成了,成了,人家答应给问问。奶奶便把脸扭在一边,不理会父亲。
爷爷奶奶和叔叔住在一起。那晚,父亲和爷爷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父亲便去了刚买的房子那儿,围着院子转了几圈,下午便开始修缮损坏了的围墙。父亲仔细检查了冯家的遗物,一张纸都没放过,检查完,一把火烧了。屋子空了,父亲又在墙上、地上敲敲打打,直到晚上才回家。
父亲一回来,老妈就说我的事,老妈边说便憧憬着未来儿媳妇的样子。我哭笑不得。父亲怕奶奶,我也遗传了父亲的基因,我怕老妈。可是这件事上,我始终没有同意。这让父亲又有了借口,一直推脱到奶奶举起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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