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光的直觉是对的。
此时，省城的国家安全厅大楼内。
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有两个人正好谈起他。抽着烟的中年男人红光满面，大背头的发型梳理得油光呈亮的，蛮有《上海滩》里发哥的味道，他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汇报工作的眼镜小伙。
“金处，今天上午是梁伟光回国后第一次公开与胡贵接触，梁伟光的同行还有他的两个高中同学，据康州市局同志这几天的监控，这两人随行应该是同学之间的正常聚会，并不涉及其它。”
金处长听了汇报后，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地摁了摁，问道：“小军，你是负责长期跟踪胡贵这个人的，你对今天梁伟光和他见面有什么看法？”
“金处，我的想法可能不太成熟。”王保军的话不是太干脆的。
金处长的脸上虽然还是笑容可掬，口气里却多了些不快，“小军啊，我们隐蔽战线上的同志，小心谨慎固然是我们对自身的要求。但处事时首先也要大胆假设嘛，然后才小心求证。你说，是不是有时候你自己也会觉得我对你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满意？”说完这句话后不待王保军回答，金处长又直起身子往后仰了下靠在椅子背上，两手交叉后搭在肚子上眼睛盯着王保军。
“金处，我……”王保军低下了头。
“哈哈。”金处长反而笑了，道：“小军啊，当初你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是最看好你的。你这孩子看问题细，做事严谨，思维缜密，行事周到。但参加工作以后，进步反而没有别的同学那么大了，这是为什么呢？你魄力不够，不够决断！”
“谢谢您的爱护，金处。”
“我们同志之间，长辈与晚辈之间，有什么好谢的，你还要多多努力啊。”金处长语重心长，其实他还是挺欣赏王保军的，只是觉得他的成长与进步没有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金处，我分析今天梁伟光去见胡贵，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见得就是在酝酿不轨之事。”王保军很平静的说道，“毕竟他们两人之间有两年没有谋面了，作为曾经的生死之交，一个人回国之后来找另外一个人叙叙旧，也在情理之中。当然，胡贵回国肯定不是想从今往后安心经商，梁伟光也不仅仅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小军，你的分析充满矛盾啊。”金处长闻言往前倾了倾，手指头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饶有兴趣道：“你接着讲。”
王保军瞬间整理了下思路，然后有理有据道：“金处，自从胡贵回国后，这两年都是我负责带人跟踪他。通过对他的通信监听和邮件监控，一直没有发现其有什么违法行为。虽然他私下里被别人称为省城**上最年轻的大哥，但他一直循规蹈矩。自他接手家族名下的所有酒店宾馆酒吧歌厅后，打架斗殴与黄赌毒现象在他的地盘几乎绝迹，这一点在公安系统的同志那里也得到印证。我推测胡贵的任务可能是在国内帮梁伟光秘密招募人手去国外，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限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为什么有这个怀疑？”金处长追问道。
“金处，反常即为妖。其实，说句诛心的话，现在国内哪家娱乐场所没有猫腻，尤其是像他手底下的这种高档次地方。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本人就深恶痛绝这些，二是他有更大的动作不想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牵扯上。”
“你推测的依据是什么？”
“在胡贵的酒店中，有我们一位卧底的侦察员，胡贵两次招募人手的情报就是由她提供的，经核实那两批被招募的人目前都在国外活动。”
“不错，那位同志你一定要保护好，不能轻易暴露。目前，我们处人手紧张，这种事情上必须要跟紧，但是牵扯更多的人力物力就是浪费了。”
“您放心，我会合理控制好。”王保军迟疑了下，还是讲道：“金处，我看过梁伟光他们的资料，总体来讲他们在国内并没有做过多大危害的事情。而且我分析，他们的志向是在国外，从某种程度上看是对境外敌对势力的一种小小牵制。”
金处长长叹一口气道：“小军啊，坦率地讲在我的内心里，我也不认为他们是多么坏的人，相反在某些方面他们或许还是爱国者。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这种级别，甚至不是我这种级别所能掌握的，你明白吗？”
王保军点点头。
“明白就好，对了，那个韩国人的事情进展如何？”
“已经在军区保卫部的完全控制之中。”
“这种事我们只是配角，就不要出风头了。唱主角的是军方他们，我们协助好军方的工作就可以。切记。”
“金处，这我懂的。”
“那你先去工作吧，记得把资料整理汇总下，下午吴厅要去军区参加协调会，你记得带去。”金处长又关照道：“我有事就不参加了，你好好表现别让吴厅失望。”
王保军感激道：“谢谢您，金处！那我先过去了。”
“快去忙吧。”金处长挥挥手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王保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还没在椅子上坐下来，电脑音箱里便传出滴滴滴的邮件提示音。
这封邮件是用密语写成的，大概的意思是：今天上午，胡贵、梁伟光以及另外五个人，曾经在胡贵办公室待了很长时间，似乎商量什么事情。
他的回复也用密语写成，和以前一样依旧是：不可轻举妄动，没有上级命令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回复完邮件，他把刚收到的邮件也彻底删除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点燃一支烟，搁在烟灰缸沿上，看着它静静燃烧。
青雾袅袅中，思绪万千。
为了你，我违背组织纪律已犯下天大的错。明知是错，我还要一错再错。我已是不可饶恕，你在天堂看到，会是可怜还是可惜我？王保军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热泪不自觉地溢了出来。孤儿院里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那是少年时两小无猜的欢乐，也是分离时千山万水的哭泣。
这世间最痛苦的是：我爱你，你却不知道我在爱你，甚至你都已经不再认识我，而我却无法告诉你。
我不会让他死，我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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