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孙子兵法：“用间篇”。

第一章：弃儿

天亮前，我被父亲遗弃在了末河南岸一片茂盛的豌豆坡地里。

我的母亲刚刚在末河北岸被追兵的近距离乱枪击中，她仰面倒下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我从跌荡着的梦里醒来，像平时饿了的时候一样，迫切地用小手掀开了她的上衣，找到地方，贪恋地吃起了奶。

耳边激烈的枪声不会使我停止吮吸，或者恐惧到大声哭泣，对于出生在靶场后面军营里的我来说，枪声就像鸟叫一样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母亲当时已经中弹死去，子弹从后心射入，穿透了**，异常血腥的奶水让我一时难以下咽，我吃了几口感觉不对劲，便放弃了，很快又摸索着找到了母亲的另一个**，爬在上面使劲地吮吸，以至于我父亲赶过来跪下后，不得不扔掉枪，用双手把我的小嘴使劲扳开，才使我和母亲的*分离。

需要说明的是，如果放在平时，我可没机会这么霸道，我还有个孪生的哥哥，大概让家里的保姆抱着，可能早就给追兵冲散了，这个时候，他不在我们身边。

在这个月光惨淡的夜晚，父亲的对手就像夏天的雷雨一样突如其来，他猝不及防，只好带着一部分亲随精锐，放弃营盘，突出重围，分路撤退，其实就是在溃逃。

他们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撤进山高林密，地势复杂的南山。

暮月下的混战中，父亲他们涉水过了末河，爬上南岸后，他左胳肢窝夹着我，右手提着“花机关”（贝格曼MP18冲锋枪），带着他的落汤鸡们，从末河南岸一片豌豆坡地里亡命般地向南奔逃，虽说狼狈不堪，但仍然保持着后撤的队形。

奔跑中，父亲被一大串豌豆蔓绊倒了，我和裹在我背上母亲留下的包袱一起，像垃圾一样，被父亲脱手摔了出去。

我母亲死了都不抛弃我，我父亲活着就把我扔了，所以我落地后，在豌豆地里开始大声地哭泣。

那时我才八个月大，不会说话，只好大哭几声，以示对父亲这个不负责任的举动，提出最强烈的抗议。

我的哭声刺刀一样明亮尖利，很快就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使末河北岸本来已经很稀落的枪声，瞬间变得雨点一样稠密。

我仅仅大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豌豆地柔软厚实的青蔓和清香的庄稼气息，让我安静和痴迷，我感觉她要比我家那温暖舒适，散发着火药味的红木大床亲切得多。

可能是因为我的哭声暴露了目标，气喘嘘嘘，有些恼怒的父亲没有抱起我，他在我身边跪下后，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锋利的短剑，插在了我的身边，这把短剑是父亲的军阀统帅送给他的私人礼物。

人生有太多的不测和选择，这一夜，父亲彻底背叛了他的统帅，他大概觉得留着这把短剑已毫无意义，抑或是寄希望于我，自己枪林弹雨，生死难料，期望我若能活下来，将来能替他报了今夜的杀妻之仇。

天知道，这关我什么事？我还是个懵懂无知，没有思想，不会说话的孩子。

其实，当时父亲还没来的及给我说一句话，甚至用手触摸一下我小小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就被他的卫兵和亲随们架着，仓惶狼狈地逃走了。

对于一帮清一色的纯爷儿们来说，抱着一个哭哭闹闹的孩子突围逃跑，那绝对就死定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弃儿的命运，我的将门之子的美好岁月，仅仅持续了八个月多，就这么匆匆地宣告结束。

这一夜，这一刻，这样的乱世天下，我和我的父亲一样，无法选择命运的捉弄。

由于刚才被父亲脱手扔掉后摔得不轻，我有些头昏脑胀，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觉，末河的夜很黑很黑，几乎看不清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世道或许太血腥、太残酷，我纯真的眼光不忍目睹，只好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一双小眼睛，柔柔的月光下，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女人怀里。

当时她一边嚼着地里的豆角，一边敞开怀给我喂奶，很幸运，我们都可以活下来了。

她怀里还抱着我母亲留下来的碎花包袱和父亲那把短剑，包袱里有几件我的换洗衣服和几根金条，以及好几锭红帖子包裹着的银元，这些可能是母亲在慌乱之中，顺手从家里裹出来的私房，它足以改变我和养母以后的生活，其余没有其它任何能证明我身份的器物。

许多年以后，父亲的那把短剑依然锋利如初，当我举起它刺向父亲的时候，父亲没有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