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距离他刚踏上这片血腥土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有多久。
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显然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那只因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野兽就活动得越发频繁。
有一次从黑暗中突然射出一根坚硬锐利的飞针,直直插入了他的心口,这根悄无声息的针偏离他的心口才不足一寸。
方云出痛得脸色如僵尸一般苍白,心动念转之下迅速把霜之哀伤紧紧抓在手中。
他终于在由于失血过多而晕倒之前从荆棘丛中挑出了一只硕大的硬毛老鼠的尸体。
剑尖的死气在黑夜中就仿佛在舔着嘴角阴森森地冷笑。
他现在终于也明白了所谓“吞噬灵魂”的意思。
他正在看着硬毛老鼠的魂魄在黑气裹挟着的剑身里面哀嚎,之前杀死的沉沦魔也狰狞地挥舞着扭曲的爪子咆哮着。
他们就像是在忍受着地狱烈焰的炙烤,声音足以撕心裂肺。
方云出已不忍再听。
这几十天的时间里,他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灭掉几十只恶魔对于人间来说只能算是天大的好事,这个世界还需要更多的像他这样的冒险者。
霜之哀伤的属性当然依然没有变过,它的经验上涨得并不算快:
霜之哀伤(156下阶:344)
方云出脸上的笑容带着不尽的苦涩意味,他每杀死一只沉沦魔抑或是硬毛老鼠,经验只不过才长了一点而已。
下一阶遥遥无期。
这龟速爬行的经验点却让方云出开始疑惑。
也许,这“156下阶:344”并不是经验点,而是霜之哀伤所需要吞噬的灵魂数量?
这个猜想从他夺取第十八只沉沦魔的性命时就已经涌现,随着时光的悄悄溜走,它在方云出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然而不管怎样,他前方的道路只有一条,他只能继续走、继续杀。
霜之哀伤吸进了剑身上最后一滴来自炼狱的血,笑了。
雨停,雾却更浓了。
远处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人影,在雾气的缭绕之中看不清楚脸面,他那蹒跚而行的两条腿似乎在诉说着他所受到的创伤。
似乎再挂起一阵风,这踉踉跄跄的身影就会一头栽倒在带着血腥气的土地上。
这人影对于方云出的意义却无比重大。
那只因他在徘徊在这块荒地上的几十天里,除了恶魔和野兽,从未见到过人。
距离沉沦魔出没地最近的人类聚居处应该是罗格营地,可是方云出并不知道应该怎样走,他就如同断了根的飘萍,茫茫然在鲜血荒地上游荡,没有终点。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始终如秃鹫一般盘旋在他心海的上空,地狱的气息就算有着霜之哀伤的守护也在不断腐蚀着方云出的意志。
“喂,前面的兄弟!可是从罗格营地而来?我是从远方跋涉来的旅行者,能不能和我搭个伴?多一个人在这里也多一份安全不是?”
方云出那疲累的身子忽然就充满了活力,看到了人,他就看到了走出这片荒地的希望。他的脚步不禁开始加快,一种找到组织的喜悦感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经历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后胜利会师的红色军队。
人影仍然是很安静地晃荡着,他的每一步仍然很踉跄、很慢,他的双手也颤颤巍巍地平平抬起来,像是要拥抱眼前阴湿的气息,更像是在搜寻与攫取。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具备的反应。
方云出的步子猛然顿住,眯起眼睛,紧紧握着剑柄的手背上崩起了青筋。
十米……
八米……
五米……
近了,近了……
一张狰狞恐怖的脸骤然出现在方云出的眼帘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完整的肌肤,已经被腥风吹干了的黑血和失去水分的干瘪碎肉零零散散地挂在那破了个洞的头骨上,他的眼睛不知被什么堵住,只剩下一条缝隙,缝隙中时不时地有蚊蚋和苍蝇飞进飞出。
这是僵尸!
他的嘴微微开合着,似乎是嗅到了人肉的味道,发出比野兽还要嘶哑的嚎叫。
“卧槽!”
方云出曾经见过丧尸,然而那是在《生化危机》电影里。
他只感觉自己一颗脆弱的心灵快要裂开成了两半。
倘若一个面目被摧残得惨不忍睹的丧尸就活生生在你面前蹦?,你怕不怕?
僵尸身上不知贮藏了多久的臭烘烘的尸气把方云出的眼睛都熏得快要撤退罢工。
他再也顾不得模仿生化危机中英雄们的各种矫健身影,两手粗暴地抡起霜之哀伤,冲着僵尸的脑袋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砸下去。
鲜血荒地出现的僵尸是最低等的僵尸,霜之哀伤的威力又实在是大极了,所以方云出眼前的这一只被他的大力一击砍得直接从头顶到下半身裂成了两半,切口处很整齐地泛出内脏里黏黏稠稠的汁液。
那些汁液散发着比僵尸身上的尸气还要刺鼻的恶臭,绿一块、黑一块、紫一块,不知道已经发酵了多久。
方云出终于吐了出来,呕吐物里面还完整地保留着几块他昨天杀死并烤熟了的硬毛老鼠的大腿肉。
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紧紧合上的牙关分明在嘲笑着他肚子里像海啸一样翻滚的酸水。
许久之后,他才捂着一点油水都不剩下的肚皮,晃晃悠悠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他的踉跄看起来跟方才同样踉跄的丧尸很有得一拼。
天色渐晚,雾气弥漫得像是要把这茫茫不尽的黑夜都一口吞下。
霜之哀伤的经验并没有变化,依然是“156下阶:344”。
古朴的字眼让方云出终于肯定了自己先前猜想的答案。
那些数字果然就是记录着这把漆黑的剑所吃下的灵魂。
僵尸理所当然是没有灵魂的,所以经验也理所当然没有上涨。
方云出当然有一种透入骨子里的懊恼――他杀死僵尸唯一的好处就是把被硬毛老鼠的鲜肉撑得饱饱的胃腾得干干净净。
硬毛老鼠频繁的活动不知什么时候看不见了,至少方云出从杀死僵尸开始,用不算灵敏的鼻子搜寻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发现一只。
他们似乎已经被那柄黑惨惨的死亡之剑吓得瑟缩在那幽深草丛掩映着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喘。
所以方云出的肚子也就很委屈地在大雾里哀鸣了两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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