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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菲走进了他的酒吧，看到了里边总体上是木质结构的设计格局。她看到进门右侧方的吧台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人像是在埋头整理账本，另一个人则背对着他，好像在调整那堆放着琳琅满目酒品的货柜。吧台的一侧，有一个通往楼中楼的木梯，而楼梯的旁边还堆着很多音乐碟。大堂里既没有客人，也没有放音乐，整个酒吧显得空旷而冷清。吧台边两个人看到汪昭宇带进来一个不施粉黛的美女，就都对着他们笑了一下，便又忙着干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我这里是不营业的，下午四点半才开门。本来我是把白天的营业时段转让出去了，可是他们为了一点酒水利润就请些什么‘托儿’，结果被人给投诉了，影响了这里的声誉，还连带着影响我的生意……老子宁肯少点收入，也从不干那些破事，所以果断地决定不跟他们合作了！……你放心，现在这里很安静。你想对我大吼大叫都可以！现在除了两位主管在，没别人……”汪昭宇把手搭在她肩上，几乎揽她在他胸怀，并且对她神色暧昧地一笑。

“你能不能不要……”她对他的亲昵举止虽仍感到不适，但心里却没有前些天对他的那种抗拒乃至厌恶。

“怎么，还在记恨我吗？难道我们……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其实有时候我心里也挺矛盾的：一面希望你对我温柔一点，一面又宁肯你对我凶，就算恨我也罢，因为这总比你看起来一点也在乎我要强……”

“我不会恨你……”她神色淡然。“大多数时候，我都想不起你来……”

“我就怕这个……”汪昭宇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我就怕自己虽然‘阅人无数’，到头来谁都记不起我来……那你今天想起我来，是为什么呢？想起我的好来了？不是来和我叙旧的吗？……”他有点喜上眉梢的样子，又像是故意装成的这副神情。“我们去那里吧！”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把她拉到吧台边那个木梯前。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儿就走……”她用力挣开他的手。

“既然不是来参观的，那就去那边坐一下吧……要喝点什么？”

“也不用了！我来是因为……”她难堪地低下头，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我就是随便看看……”

“你有兴来我这里‘随便看看’，还一个人来？……这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笑着轻击了一下自己额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事，结果他去到吧台上，拿起话机来打电话。

“喂，兄弟，我这里有点事情……中午就不和你吃饭了，也不能去送你了……真是对不住了！下次我去你家那边找你。或者你干脆就别走了，我真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没准儿我又会被魔鬼抓去……那好吧，你就一路顺风！你有上帝保佑，我这话算是多余啦！咱们改时间再聚！我这里有事也是临时的，真是不好意思！”

“是余乔吗？”他又回来时，她问。“他下午就要走了，你干吗不去送他了？”

“我这不……有事儿嘛！”他又来拥住她。

“你忙你的事，我走了！打扰了！”她推开他，便要走向门边。

“我为了你，连去跟他送别都推掉啦！”他大步跨到她前面，一下子又将她整个人环抱住。“你看我多重色轻友？我现在的事情不就是你嘛！”他开始对着她温柔地耳语。“其实，白天我也一般都没在这里，今天是个例外，结果还碰巧看到你来。我这个人，你也不是不了解，你来找我，就应该知道自己会很危险……”

“你能把我怎么样？”她却被他钳制得动弹不得。很难说她此刻的心态，她的痛苦竟然在于自己似乎并不想立刻推开他。

“难道你并不知道我想把你怎么样？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很纯情，真没把你怎么样！可是今天，我已经有所不同啦，你真是危险的……”

“请放开我！”她的手不能动弹，便只有跺脚，而且粗爆地踩到他的脚。即使如此，他还是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汪昭宇……你虽然的确有一些让人伤心的缺点，但是我一直都认为你有可靠的人品，不轻易欺负人……请你放手，好吗？”她几乎是在哀求他。

“是吗？你这样看我？”他如她所愿松开了她，可是却又捧起她的脸，轻松地笑着。“我是该感到荣幸呢，还是遗憾？我自认为自己人品极其糟糕！比如说，以前我就在吴东面前污蔑过你……现在的我嘛，可以这么说，如果我去做一些杀人放火的坏事，可以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会毫不犹豫去做！你相信吗？”

“你……你如果真那样做了，你就是……你就是‘蠢货’！这是吴东对你一贯的评价……”

“呵呵……”他俯下头，似乎就要去亲她。她涨红着脸，拼命摇头，奋力推开他，却是徒劳，只听他说：“别动了，你再动，我们都得倒在地上……到时候，让别人看好戏？”

“你这样欺负我干吗？”她哽咽着，仿佛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正因为我知道，我要真用杀人放火去争取你了，我就是把你越推越远了，我才一直按兵没动……”他没有亲她，只是把头死死抵在了她肩上。

“你放手好吗？你现在又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告诉你，今天你走不了了！你这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他又对着她耳语。“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怀念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知怎么地，这段时间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你身上也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东西，但你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你身上有何宛亦所没有的柔婉，又有白洁所没有的坚毅。我遗憾自己竟然把你白白送给了吴东那鸟人！如果杀了他可以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也会这么做！……”

“你说什么？！”她的心本来差点要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融化，可是最后一句“狠话”却让她惊起一个战栗。

“我是说……”他丧气地放开她，沉着脸跟她解释。“我想要你回到我身边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改变。比如，不再轻易因为别的女人就抛弃你，哪怕我会忍不住去跟美女*了！只要你点头，一切都好办，如果你害怕吴东不放你，我就去对付他，哪怕我要跟他来一场决斗……”

“现在，我只想问你，前一段时间吴东被打，是不是你找人干的？”她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混乱，思维也变得毫无头绪和逻辑可言。她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不是！”他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以示抗议。“只是因为那鸟人的事情，你才会来找我？李雪菲，你真的就那么恨我？”他凄然地叹息一声。“连想象你恨我都算我自作多情了！应该说是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

“我的心思都没在你那里，怎么会有多讨厌你？”

“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硬啊？”汪昭宇有些灰心了。“谁得罪了你，你就永远不饶恕他吗？别人想回头了，你也绝不给他机会吗……听余乔说，你对基督信仰也很感兴趣――你都不对我好一点，你又怎么去信？”

“我……”她的心真的被他这番话搅动了，好像有点丧失了底气。她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其实我并不是还在怪你什么。当初你要去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干涉，但是我也有自己选择的自由……”

“你是有你的自由……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没看吴东顺眼过！以前在寝室，我就跟他势不两立，当初，就跟他动过不止一次干戈……你想找男的找谁不好，偏偏找那鸟人，让我怎么下得了台？！”

“你想找台下？！你有资格吗？一个想要有台下的人至少要懂得让别人下得了台，可是你在还没跟我分手的时候，你就去追何宛亦，你这算给我让我下得了台了吗？”

“你是故意报复我？”他的气焰消下来。

“报复你？我看你这样说都是自作多情了！我已经说了，大多数时候，我都想不起你来……”

“完全忘记我，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跟我好过一样，你就真的能报复到我了……吴东他……对你真的很好吗？”他有点探求似的望着她。对此，她保持沉默，这反倒让他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兴趣。“看你的样子，我就猜到啦！你今天来找我，只怕不是专门为以前他被打的事情吧？是不是你被吴东欺负了？他不理你了？……好像真有这么严重？”汪昭宇毫不掩饰自己心里那股压制不住的开心劲儿。“你是不是……也从没让他碰过你？唉，你这么保守，到头来还是把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我怀念你没准儿就是因为你身上那股固执的保守劲儿！当初我‘白白地’把你送给吴东，吴东也能‘白白地’把你还给我……”

她没等他说完，就沉着脸又走向酒吧门口。

“先别走！”他对着她喊一声，便回头对柜台上两个看热闹的人使眼色，要他们知趣地回避一下。他三两步又跨到她面前，拦住她，又把她拥住，然后俯下头去吻她的嘴。他的架势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只得睁大了泪眼，任由自己被他摆弄了。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原本就是活该的，她去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来找他？可是当她再想起吴东电话那头的某女生的时候，她的心突然横下来，不仅没有推开汪昭宇，反倒回应起他的吻来……

“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近一分钟之后，汪昭宇抬起头来，期待地望着她。

“我和你不再可能……”她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如果一切都是出于你想戏弄我，那样最好……”

“如果我努力改变作风，也没可能吗？”他变了声气，好像真的有点绝望了。

“你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她在紊乱的心跳中离他而去，几乎是逃开了他。在回C大的路上，她惊惶于自己竟然对他那番煽情的话并非无动于衷。为此，她好像觉得自己像干了什么坏事。要是吴东在她面前再次强调自己一定要和她分手的话，她都难以像以前那样底气十足地坚持不放手的立场，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愿意松开他，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挽留吴东的资格好像被自己的某种不齿行为给玷污了一样。

回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她才又拨了个电话给方冷清。不料，在她开口以先，方冷清反倒跟她透露出吴东的下落――他正趟在西南医院，而且生命垂危。她当即眼前一黑，就差没当场晕倒了。

她赶去西南医院的时候，在住院大楼门口看到了方冷清。他直接告诉了她这个事实：“吴东昨晚上被人刺了几刀，还被人勒了脖子，虽然半夜做了手术，还是没有脱离危险，还在重症监护室。现在不能探视，要等下午四点半……”

她没等方冷清说完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自己也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方冷清担忧地还留在她身边。她一开口就问吴东怎么样了，方冷清很无奈地对她摇了一下头，表示吴东仍在重症监护室。她在伤心之余，才想起了自己的两位朋友：余乔和何宛亦。她借用了方冷清的电话告知了他们吴东出事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抚着额，心痛地追问事情的真相，声音也涩涩的。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姓张的女生……”方冷清沉重地说，“她已经去自首了，她说是自己昨晚上把吴东骗出去，后来对吴东动了手，至于动机我也不得而知。要不是她良心发现，及时把吴东送来医院，只怕他早就已经挂了……中午，她用吴东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要我赶到这里来。我实在想不通，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怎么可能对吴东动得了手？吴东自己一个男生，还拼不过她吗？怎么可能伤得这样惨，而她一个女生却完好无损？医生还说吴东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勒痕，我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女生能做出来的事……看起来，那女生肯定有什么地方是在说谎……”

“我对不起他……”李雪菲没等方冷清说完，就捂住脸，伤心地哭出声来。“是上帝在惩罚我吗？”她掀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跪在床边，开始呼求耶稣的名，“……求你不要把我的不好报应在吴东身上！他是因为担心我，才那么轻易被人骗出去的……以前我一直对他很凶，一直指责他这不好那不好。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不够好……他再不好，也比我好……他对我已经很好了，可是我却总是在心里控诉他对我不够好……”她想起自己竟然在汪昭宇面前默认吴东对她不够好，更是觉得羞愧难当。“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的时候，我竟然还在怀疑他，还在跟他赌气……我竟然还去找了‘他’……”

她祷告完之后，便慌忙要往重症监护室赶。方冷清提醒她，现在还不能去探视。她又可怜兮兮地说：“我就在外面看看他……”

李雪菲和方冷清一起上到了四楼。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门，她隐隐约约看到躺在里边的吴东，也能想象此刻他的胸部贴着好些白纱布，身上还插了好些管子的情形。想象他在那里受苦，她的眉和心都拧成了一团。

“你没事吧？”方冷清关切地问她。

“我想去问医生，看他们怎么说……”她回过神来之后便要往什么地方赶。

“我都问过医生了……”方冷清顿了顿，才有些不忍地说：“他们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的心脏受到严重的伤害，脑子也缺过氧……情况很不好……”

“她怎么那么狠心……”她心底陡地升起一股寒气。

“开始我也相信是她，但是现在我怀疑……”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她去投案自首了，留了一些钱在医院……暂时还能维持几天……现在我也想去一趟公安局，想跟他们反映一点情况，希望他们尽快找到全部的真相……”

“那你去吧！”她催促方冷清。

“你还是先去歇着吧，等四点半的时候再来……”

她点了点头，便和方冷清一起下了楼。方冷清离开之后，她回到了二楼的临时休息病房。头重脚轻的她刚想要躺下来休息的时候，她的朋友何宛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她面前。李雪菲起身抱住何宛亦，伤心地哭起来，也是眼圈红红的何宛亦安抚她：“求上帝怜悯！我们除了恒切祷告，也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