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家一屋三间的茅草屋，屋前还有个大草垛，屋檐下还有圈养着鸡鸭。当船靠蒿排时屋内走出一对中年男女，身后跟着一小男孩与一小女孩；男孩比黑子小五、六岁左右，女孩最多两岁。

初来白浪湖的红菱对那对中年男女喊道：“舅舅、舅妈你们好啊。小义和小妹都这大了。秀姑姐呢？”

女的回答道：“她到婆婆那边去了。”黑子妈笑着回答。

她还告诉红菱，前些时婆婆来过，身体好好的。走时把秀姑一起带回叶家庄去了，并询问红菱，“叶家庄离你陈家村那近，怎么秀姑也没去看望姑妈？”

红菱告诉舅妈，“可能是外公外婆不放心秀姑姐一人走那远的路，或者秀姑姐怕大哥吧？”原来，秀姑从小与红菱哥哥定了亲。

黑子妈见小红菱精怪、鬼气地很是喜欢。拉着红菱小手，问候了她娘及她全家人。红菱告诉舅妈全家人都好，就是爹爹爱喝酒抽烟，天一冷就咳个不停

红菱与舅妈边说边走进了茅草屋。

跟在后面的男子裂觜只笑，盯着红菱说：“又长高了，俊了。”

红菱只是朝舅舅笑笑，由舅妈领进了房里去聊起了家常。

黑子走上前拉着男子的手，说：“爹，姑妈给我做了件新衣，不过，不过”

黑子爹不赖烦，吼道：“什么不过，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就恨这个儿子太不听话，总是惹祸。

“衣服被扯破了”黑子几乎是耳语。

黑子爹一听火了，瞪着双眼，质问：“是怎么把新衣服撕了的？”

黑子虽怕老爹，但受不了老妈的唠叨，所以有事总跟爹说，要打要罚那样痛快些。好在老爹很少动火，轻易不打，多是吹胡子瞪眼，一吼了事。要是先告诉老妈，她唠叨反而是火上加油，老爹定会打屁股。想到这里，黑子还是照实说了。

黑子爹一听，伸手揪住黑子小耳朵就往草堂中央，罚他跪在中堂神坛桌下。

神坛桌上还供着“天地国亲师位”的牌子，湖里渔民虽信奉神灵，但知道天高、地阔、国大、亲情、师敬的道理。人们虽都想天地神灵保佑自家发财，但更盼求平安无事。人们都想列祖列宗庇护后代，更想下一代出人头地呢。所以，每家中堂少不了这牌位，过年过节烧香燃烛叩上三个响头，以求上苍与祖宗的保佑。由于碍着红菱面子，黑子爹也没有打黑子的屁股。只要不挨打，黑子乐意跪着。

听到黑子爹发火声，黑子娘带着红菱从房里出来。

看到这番情景，黑子娘不免也老不高兴地冲着他爹，怪他总是有事无事打儿子。妈，“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他荡船把红菱倒到湖里去了。你说，该不该罚黑子？你把黑子惯得

黑子爹把黑子怎样把红菱摇到湖水里，又怎样把姑姑做的新衣服撕破了的事情一一告诉黑子不成名堂！不整治将来不知闯出什么祸。”

黑子妈一听一惊，又开始念叨起黑子来，这一说就没完没了。

红菱过意不去，告诉舅妈，“是我先逗黑子哥，也是自己不小心掉下船去的。”见黑子娘的气消了些，红菱又说：“您不是知道我会水吗？表哥见我掉下去，一心急就把新衣服递给我。为救我，还让我撕破了新衣裳，这不能怪他啊。”

黑子妈拿过衣裳，一看心痛不已地摇了摇头，忙拿出针线给缝起来。一边缝又一边唠叨黑子，“你姑妈给你做的新衣，你倒好，没穿一天就这样。真是不懂事，这一件洋布褂少得上拾斤鱼卖的钱才能做得出来啊！”

黑子爹一听，一巴掌打在黑子头上。黑子未防备，一下向前扑了下去，红菱忙上前拉起黑子，自己拦在他父子中间。

黑子顺势站起来逃到屋外，蹬在屋檐下两眼含泪生闷气。红菱忙跟出来拉着黑子的手，道歉道：“黑子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泼你的水惹的祸，害得你挨打了。对不起啊，对不起！”

黑子气愤道：“不关你的事。叫他打，等我长大了就出去，看那个养他的老！”养儿防老是乡下人一句老话。黑子心想，你们对我狠，我长大了就不养你们的老，于是脱口而出。

红菱忙用小手捂住黑子的嘴，道：“不要瞎说，不养老会天打雷劈的！”这是红菱在家里听大人常讲的话，她今天用的正是时候。

黑子一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那只是气话。他们老打我，我连一句气话都不能说吗？”

红菱为了劝黑子，把自己知道的道理都说了，总而言之，是红菱平常听到大人说的话今天用来安慰黑子的。黑子还不服气，冲着红菱问：“听大人的话，要是他们错了呢？以后你爹娘把你嫁个你不喜欢的男人，你肯吗？”

红菱回答不出来，只是道：“这个，这个”

虽然未开知的小女孩不懂婚嫁意味什么，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她们可一知半解。红菱村有个姑娘嫁到叶家庄，过门三天后回娘家时就是哭着不肯再回去，还伸出手臂让她娘看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红菱听娘说，那姑娘不知哪辈子作了恶，嫁给了个折磨人的畜生。还说，将来红菱能嫁个喜欢她的男人就好了。红菱说黑子喜欢她，母亲只是笑着摇摇头，也不讲个究竟，小孩天一句地一句的话做母亲的也未放在心上，黑子今天一问她反答不出来了。

黑子一见笑了起来。说：“我说么，大人的话不见得都对。你没有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