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对柳长空的巨大反差惊诧不已时,另一个人的出现则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他就是胡不言,一个长相猥琐得可怜、实则老实得可爱的少年。他黑瘦的面容仿佛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就连头发都缺少光泽,他的五官并无突出之处,分开来看也不难看,但合在一张瘦削的脸上就显得猥琐,十足的小家子气。
古语曰:相由心生,就是说一个人有什么样的相貌就有什么样的心态和性情,胡不言长得很瘦弱,给人的感觉是懦弱,不仅如此,他还人如其名,不善言辞,幻剑门的众弟子总笑话他是“不说话的葫芦”。
山顶的大钟再次敲破了拂晓,敲醒了桃源人的睡梦。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胡不言睡得正香甜,在梦中与周公争战了许久,这才艰难地睁开惺忪的双眼;鸡叫第二遍的时候他的理智彻底战胜了瞌睡,摸索着穿衣起床;鸡叫第三遍的时候他已经敲响了大钟――这是他的任务,鸡叫三遍之前必须敲钟叫醒所有的人!他也是幻剑门的入室弟子,却更像一个打杂的雇工。
“我说闷葫芦,你能不能晚点敲钟啊?每天哭丧似的,吵得人不得安宁!”一个睡眼朦胧的高个子男人低声喝斥,他一副睡眠不足的懒散样,恶狠狠地剜了胡不言一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胡不言的辈分在幻剑门里最小,虽然他的年纪不是最小的,但他见谁都恭恭敬敬地喊“师兄”。他在幻剑门极不受重视――入室最晚,资质最差,根基最弱,为人最是老实木讷,据说还是流浪儿,出身也是最差的,所以平日里受尽各位师兄的欺侮。因为他口齿不伶俐,又不爱说话,名字还叫“不言”,大家都戏称他是闷葫芦。在枯燥的练剑生活中,欺侮捉弄胡不言是众位幻剑门弟子的最大乐趣,也是唯一的乐趣,而且乐此不疲。
胡不言被他这猛然一喝,顿时语无伦次:“回大、大师兄,这是师父吩咐的,鸡叫三遍要敲钟……我们要早起晨练的……我……”他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个大师兄周子健的人快步走到他跟前,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啐道:“你个乡巴佬穷小子也学会顶嘴了,你不撒泡尿看看你那瘟神样!胆子越来越大!”
柳长空的眼光仿若漫无目的地扫射了一下,他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他曾私下里找胡不言交谈过,但胡不言对此毫无异议,像是天生逆来顺受的命。柳长空沉默了,除了沉默他还能再说什么?
柳长空不屑加入他们的恶意玩笑,握着那柄长剑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马上便有几个人附和道:“这蠢猪的确不像话!在这绿玉山,除了师父就属大师兄最有威望了。”
“你个蠢猪,你不把大师兄放眼里是不打算在幻剑门混了吗?”
“大师兄,我不敢,真的不敢啊!我一直都很尊敬……”胡不言急忙辩解着,情急之下面红耳赤,竟张口结舌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收你这么个徒弟,笨手笨脚,笨嘴拙舌!后院养得那几头猪都比你有用,至少可以让我们吃肉!”大师兄十分毒舌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接着又佯装无奈地说道:“算了,我这个做大师兄也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资质不好,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那几个人见他这般说,马上溜须拍马道:“大师兄真是宅心仁厚,侠义心肠!”
“你小子遇见大师兄真是三生有幸、福星高照!说不定哪天闷葫芦就开口能言了,哈哈”
“他说得没错,鸡叫三遍我们都要起来练功的。”柳长空忍不住高声说道,他最见不得这样仗势欺人的事情,他本已走出门口,却突然停下了。
“天才就是天才,连管闲事都带着逞英雄的味道!”马上就有人嗤之以鼻地冷笑道。
“是啊,好有英雄气概!不过他应该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水平,估计离废柴不远,身上一点罡气都没有!”有人不屑地说道。
“哼!”周子健冷哼一声,狠狠剜了柳长空一眼。他过去没少受柳长空的挖苦和打击。
就在这边吵吵嚷嚷时,房间那头传来一阵爆喝:“笨蛋,我的靴子你看见了没有?没鞋子你叫我怎么起床啊?每天就知道催命!你这催命鬼迟早要短命!”
原来是二师兄华腾在房内高声叫骂。
说起这个华腾是让柳长空最为头痛、最看不惯的一个人,他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又仗着自己家世优越而目中无人,他像所有纨绔子弟一样喜欢玩乐和挑剔,尤其喜欢找人麻烦,是一等一的惹事包!
他与柳长空之间还有一段化解不开的矛盾,华腾原本天资不错,在柳长空拜入幻剑门之前最受掌门重视,但自从柳长空出现在幻剑门,他只能屈居“第二天才”,难免产生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和愤懑。
“由他去!你的职责只是喊大家起床!”柳长空一把拉住慌忙跑过去的胡不言,他看不惯华腾耀武扬威的神态,今天就是想煞煞他的锐气。
胡不言可怜兮兮地看了柳长空一眼,苦笑道:“谢谢柳师兄,我还是进去帮二师兄找找。”柳长空有些恨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不情愿地甩开手。
胡不言心里也清楚,这鞋子不是不见了,而是华腾故意踢到某个角落里了。胡不言蹲在床前找了半天,不知是谁飞来一脚,把他踹到了床底下。
“哎哟!”胡不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狼狈地趴在了床底,屁股上一阵火辣辣地痛,这些练武人的脚力不比寻常人。
他拿着一只鞋从床底下钻出来,在大家的大家哄堂大笑中尴尬无比,脸色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西红柿,但他敢怒不敢言,仍是恭敬地道:“二师兄,你的靴子找……找到了。”
二师兄拿眼瞧着他,慢腾腾地伸出一只脚在他面前晃了晃,挑挑眉毛向他示意,胡不言胸前起伏不定,呼吸粗重起来,但他稍作迟疑,便老实地帮他把靴子穿上了。
“你们太过分了!”柳长空一把夺过靴子狠狠地扔出门外。
胡不言看双方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紧张,结结巴巴道:“柳师兄,我……他们……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得不低头!”
“这不管你的事情。”柳长空义愤填膺,他并不是喜欢强出头的人,尤其是现在他功力大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就是看不过他们这般欺凌自己的同门师弟。
“嘿,说话还是这么冲!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柳长空吗?如果我们大家没估计错的话,你已经废掉了!”华腾跳到他的面前,一股强大的劲气冲击着柳长空的身体,华腾气焰嚣张地戳着柳长空的胸膛,一股力量通过他的食指传到了柳长空的身体里。
他盯着柳长空一字一顿道:“你不配使用这把寒铁宝剑!”
“你不要欺人太甚!”柳长空怒道,他体内的力量并不多,出关以后他的灵力几乎消失殆尽,他已经感受到了华腾身上浓烈的煞气,但他没有胆怯。
“你敢和我比试一下吗?胜者就得这把宝剑!”华腾眉毛上扬,挑衅地说道。
“比试!比试!”有人马上高声附和道,异口同声地喊着口号。
“谁不比试谁就是狗熊!狗屎不如!”众人一起起哄,而本应该息事宁人、维持秩序的周子健此时却冷眼旁观,嘴角挂着骄岑的笑,好笑地看着柳长空。
“你以为我怕你?”柳长空冷哼一声。男人并不是害怕失败,却害怕放弃尊严。每一个热血的男人都愿意为尊严而战,柳长空自然不例外。
“柳师兄不要比试!华腾现在已经是玄境第八级了,你现在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胡不言对他小声附耳道,他对柳长空的变故有所了解,他和众人一样宁可相信他只是个曾经的天才、如今的废材。
“连你也怀疑我的实力?”柳长空愤怒道,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感觉糟糕透顶。
“不……不是,我只是担心师兄的安危。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胡不言欲言又止。
“给你!”柳长空扔出了寒铁宝剑。他知道什么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贸然冲动不是他的本性,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好好教训这帮混蛋,“不过,宝剑配天才,但未必用宝剑的人都是天才,也可能是蠢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华腾愤怒了,他骄傲的本性不容许有人这样含沙射影地辱骂他。念动口诀,向柳长空使出幻剑术,柳长空双眼紧闭,凭着当初残存在体内的灵力将从天而降的冰凌似的幻剑挡在了面前,但却没有丝毫的力量去还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柳长空忽然感到体内血热沸腾,仿若无数真气在游走,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华腾的背心推出一掌,这一掌他只用了五成功力,他只想教训一下华腾,并不想害他性命。
华腾显然没想到他眼中的废材竟然有这样深厚的功力,他双手在胸前抡了一圈,加大了攻击的力度。柳长空表面上是不动声色、依旧强大,但事实上他去力不从心,没有招架之力,一股罡气冲击着他的胸腹,头顶的幻剑更加沉重地压下来,一切变得迫在眉睫,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周子健也没想到柳长空还是如此厉害,感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二人最终;两败俱伤,于是急忙喝道:“二师弟,快住手!师父最不喜欢同门相斗的事情,别惹他老人家不发怒。”
华腾气咻咻地收手,叫道:“我迟早要和你一绝高低!我要大家知道什么才是天才!”
“你何必和一个废人计较!师父不是说过吗?他现在灵根已失,基本上等同于废人了……”周子健小声说道,但又保证声音恰到好处地飘到柳长空的耳朵里。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狗屁天才,他现在连个蠢材都不是,最多就是个废柴!我刚刚只用了三成功力,简直不堪一击呀!哈哈”华腾张狂地笑起来,笑容有些扭曲。
柳长空因为胸口的剧痛而不得不弯腰跪在地上,他的双手颤抖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废人?灵根?他现在等同一个废人,他相信就算是幻剑门最弱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但他不认输!
人群作鸟兽散,只剩下胡不言一人。
柳长空直视他的眼睛,忽然说不出的恨,怒道:“滚!不说话的葫芦,我不想见你!”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如此落败,更不会被那群人试出底细。
“哼!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叫你一声废材!你却不能和他们一样喊我‘不说话的葫芦’!”胡不言冷冷地说道,一丝凶残在眼底一闪而过,是忘恩负义的豺狼特有的光芒。他头也不回地走开,背影深沉,不是日常看见的那般佝偻羸弱。
说到胡不言,柳长空曾经以为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作为一个出身卑微、无依无靠的孤儿,他想成功、想留在幻剑门学会剑术出人头地,他就必须忍耐!必须逆来顺受!很多时候,在困境和苦难中,穷人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想要改变受穷受困的命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尽苦头、受尽委屈!
但胡不言方才那番话以及那个眼神让柳长空陡然之间明白什么。
胡不言不傻,他的懦弱背后总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坚韧,茫然的眼睛里偶尔也会射出令人无法琢磨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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