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谈都给你

在一个大雪初融的午后，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苍茫的天空出神，一个提着大包行李的女生敲开了我的门。

“你好，我就是那个新搬来的女生，我叫刘烟。”她伸出手来微笑着同我打招呼，我咧开嘴角也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沐晓。”在我们手掌相握的瞬间，纷扰的画面汹涌着向我迎面扑来，那种要将人从头至脚淹没的悲伤使我呼吸艰难。

啊，那一刻，我的眼泪就要落下。

我帮她把行李整理好，她睡在了靠近窗户的那张床，在整理好床铺后她拿出了自己的书籍放在了床头的书桌上。然后她就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外不出声。我坐在书桌前看着她，我轻轻的呼吸。阳光柔和的照着，窗外寂静的能听到大雪融化的声音。

“你不问为什么吗？”她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午后的阳光在她的身上折射出一个明亮的轮廓。

“问什么？”我轻轻转动手中的铅笔。

“我突然搬过来的原因。”

“嗯，不问。”笔被我转坏了好多个了。

“什么都不问吗？”

“嗯。”

“真的什么都不问了？”

“是的。”

“谢谢……谢谢你什么都不问……”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我，窗外的阳光啊！清冷又寂寞的照着。

哪，我什么都不问，我是在等你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天啊。刘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所以不需要隐藏。在你头顶上方的他一直在哭，你看不到吗？

我轻轻的瞥一眼她头顶的灵魂，然后低低的叹口气，刘烟，你也是一个有太多故事的人啊。

我们住的这个地方是在学校住宿区最后面的一个花园里，花园很大，我们的房子就在花园后方，房子后面是大片的山坡与树林。这里有两排小平房，我们住在最靠右的一间。其它的房子住的大多都是家在外地的老师，在我们的隔壁住着的是我的光屁股玩伴而且还是和我一个系的浩远与于墨。两个问题学生，我和他们相互看不顺眼。（鬼知道为什么会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是同一个班的又住在一个地方可是我们几乎都不说话。

我拿著书出了房子，外面很冷，虽然有阳光但还是很冷。刘烟站在我的身后抱着一本巨厚的设计书对我说，“一起走吧。”

从我们所住的地方到教学区要走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该死的十分钟。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了教学区我们分手，她所在的工美楼在教学区的最后面，被一片浓厚的树林掩盖着，充满了古朴神秘的味道。而我所学的专业是每天要对着空气大声吼叫的外语，说真的我没有学习语言的天分，我的专业很糟糕。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楼道中，我拿著书上了外语楼，静静的冷阳泄了一地。

我几乎是闭着眼爬楼的，跌跌撞撞的爬上六楼，我站在楼道口喘气。这所楼太老了，有太多的故事……我无心亦无力查看。

终于到达了教室，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几乎要热泪盈眶。带着有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的‘原生前’语法老师正坐在教室的吊灯上悠闲的荡秋千，教室里还是固定的有哪么几个同学，很冷清的，大学生活啊！

我找到一个空位坐下顺便啪飞了一脸猥琐的笑着的原语法老师，死都死了还不赶紧的升天，呆在这里当什么游灵啊！新的语法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我摊在桌子上，盯着黑板昏昏欲睡。老师的声音远了，视线模糊了……

冷，很冷。为什么这么冷呢？我直起身来……不是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抬起手腕看表，哇！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啊！不会吧！我睡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就没人喊我呢？我人缘真的这么差啊！手忙脚乱的收拾好课本，扭头就往外冲。古老的语法楼在此刻安静的让人心悸。走在楼梯上能听到吱嘎作响的声音。人呢？拜托，让我看到一个活人，只要一个就好。我抱著书在楼道里奔跑，耳边是原语法老师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到，“快跑，快跑。”长长的走廊在此时仿佛再也走不到尽头，身后响起了古怪嘈杂的声音。我的冷汗已经要将衣服浸湿，这座楼里消失的生命太多，他们没法离开，留在这里聚集成为了灵的家园。

跌跌撞撞的终于跑到了一楼，我看到了从楼口处透过来的光，我加快了速度往门口跑去。在我的后脚刚踏出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黑暗与吼叫声都如洪水般退去。静静的安详的空间，还泛着淡淡的橘色的光，很温暖。虚无？我进入了虚无？无知无感的虚无。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哪里都没有……

“你好。”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清晰的在身后响起。我猛的转过身来，啊！是一个女孩子，漂亮的就像是人形娃娃似的。鬼吗？还是灵？“你是谁？”我本能的往后退。

“呵呵。”她笑了，很空灵，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我是皈梦。”

皈梦？好奇怪的名字，我抱着课本站在了那，她飘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要把我拉进你的意识中？”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嗯，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啊，长长的头发很柔顺的披在身后。很像远古鬼魅啊，但是貌似未成年啊！

“因为，我想要你帮我。”

“帮你？”我挑眉，我好像没有什么能力能帮人吧。

“对。”不要这么肯定的回答啊喂！

“干什么？”不会是杀人放火吧。

“去救一个人。”啊？

“谁？”救人？我吗？

“刘烟。”暧暧嗳~~

“刘烟？她……为什么啊？”我惊诧的几乎要拉着她的手问了。

“因为，她就要……”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消失了。

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我站在外语楼的门前看着在灯光中静默的群楼轻声的呢喃，“喂，不要留下未完的话给我啊，我啊！可是正常人啊，不会读心的啊！”

夜风吹来我一个激灵从神游中回过了神，皈梦，皈梦，你到底是谁？

打开宿舍的门，里面是漆黑的一片，她还没回来吗？“刘烟？”我轻声的喊。

“我在，你回来了。”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骇了一跳差点丢了手中的书。

“原来你在啊。”我打开了灯，屋内一片光亮。刘烟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她上方的灵在呜咽着。

刘烟啊，你知道吗？那个灵是我至今为止看到的最纯净的灵呢。那么纯净美好。

我端起脸盆出门，在我们住的地方的南边有三间屋子，右边的是厕所，左边的是水房，中间的是澡堂。我朝水房走去，刚到门口就被一个人迎面撞了个趔趄。

“喂！走路不带眼睛吗？这么横冲直撞的。”语气很冲。

“啊，对不起。”虽说我也有错，但是你也有一定的责任吧！显然对方对于我的道歉不是很满意，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说同学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生气，倒不如想想办法怎样把你背着的灵给除了吧！唉，真羡慕那些看不到灵的人，眼不见为净嘛。

可是有些东西因为看不到才更加可怕啊！

今天是月圆之夜，百鬼夜行咧。我还是赶紧收拾的好。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刘烟已经躺下了，我铺好被子换上睡衣也躺下了。刚要关灯，刘烟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要出去。”给了我这么一句话，她就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不要出去是吗？这是当然的啊，百鬼夜行的晚上出去是能看到好多震撼未成年限制级血腥画面的，我还没闲到免费观看真实版的百鬼现场秀。刘烟啊，你果然是不平凡呢。

我关了灯在黑暗中慢慢的闭上眼，刘烟啊，那个飘渺的皈梦你认识吗？她让我救你啊。让我怎么救啊……也许是下午睡多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对面的刘烟已经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很无聊啊。窗外起风了，清冷的月光透过蓝色的窗帘洒落在刘烟的床上，睡着的刘烟身上笼罩着淡淡的蓝色。

蓝色是忧伤的颜色啊……我看着窗外在风中左右摇晃的枯树慢慢的闭上眼。

“垣，别走……”对面刘烟的声音在清冷的月光中传来，哭了啊，两行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垣是谁呢？在她上方的灵痛苦的悲鸣着。

“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她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躺在床上的我感到莫大的心酸，刘烟啊。故事太过于悲伤，看的人会向你丢水瓶的……

窗户外面好像有影子在晃动，原本昏昏欲睡的我浑身一激灵立马清醒。是谁在窗户外边，我们所在的地方后面是树林啊，会是谁在深冬的晚上出来乱晃啊？我躺在床上不敢动，静静的看着那团黑影，在形状古怪的枯枝的映衬下，更加骇人。那团影子慢慢的向我们的窗户处靠近，我惊的不能呼吸，“刘烟。”我张大了口喊她，却发现没有声音，我竟然发不出声音，不能动弹。梦魇？我急的在床上扭动，那团黑影已经走到了我们的窗前，隔着窗帘看不清楚，但是是一个人的形状，那个人型已经把手放在了窗户上。我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终于能动弹了。

对面刘烟睡的安稳，抬眼一看，哪有什么黑影，我吁了一大口气，原来是做梦啊！躺下打算继续睡，刚要闭上眼……不对……在窗户外确实是有一个黑影，我掐了自己一下，痛！不是做梦。那个黑影的手在窗户上摸索着，像是要打开窗户一样……它确实是在打开窗户！“刘……烟……”在我喊的同时，窗户打开了，凛冽的夜风哗啦啦的吹来，窗帘被风吹起，好冷。那个黑影的半个身子已经伸了进来，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了她的脸……

我的叫喊声就要撕破喉咙而出，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一半的脸，剩下的半边脸是是已经要撑破眼眶凸出来的眼球，青灰色的脸，顺着眼角流下的暗红色的血，将她的脸生生的划出一道可恐的痕迹。她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我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刘烟！刘烟啊！快醒来，快醒来啊！我急的就要流出泪来，那个浑身**的女人几乎将整个身子趴在了刘烟的床上，她伸出她干枯的手就要扒开刘烟的被子。停下来……停下来……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刘烟……

刘烟她不在，她不见了……不见了……那个女鬼转过头来，她那已经要掉下来的眼球直直的盯着我看，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呼噜声，“都给你……都给你……”她说给都我，我僵在床头看着她匍匐着向我爬来，我吓的忘记了动弹，她的手碰触到我的脸，我绝望的闭上眼，潮湿味夹杂着死人特有的气味向我涌来，我不能呼吸……我是一个软弱的人啊，我救不了任何人，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皈梦，我救不了她啊！

“沐晓，没事了，不要怕……”古怪的声音，腐臭的气味全都被一个空灵的声音取代了，我的眼泪流出眼角，我张开眼扑进了她的怀里，皈梦……谢谢你的到来……

在皈梦的身后，刘烟安静的站着，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几乎透明，她安静的像是要溶进这月光一样。

刘烟，你的故事现在可以对我说了吗？我会耐心聆听的。

“你还没有消失啊，真是顽强的生命呢……”刘烟坐在床上，她的脸隐没在月光的背影中，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她的声音却透着一丝丝的惊喜。

“我，还不能消失，我还有未完的事……”皈梦站在窗前，声音轻的几乎要消失在风声里。“烟烟，你伤害了太多的人……”

“哈哈……”刘烟笑了，她在一片静默中笑了，可为什么我觉得她是在哭呢。“是啊，我伤害了太多的人，就在今晚……我还打算让她消失。”她的手指向了我，“为什么你又要阻止我……皈梦……”

我迎着月光看她在逆光中的脸……想要让我消失，傻瓜，我何止不想呢。

“刘烟，为什么呢？我消失了对你来说是好事吗？”叹息般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发出，她低下头来，她不出声。“原因，告诉我好吗？刘烟……”她还是不出声，她低着头安静的坐在床上，“说话啊，刘烟！”我加大了音量。

皈梦一直静静的站在窗前，她看着窗外奇形怪状的枯枝默不作声。“

为什么呢？”我站在刘烟面前，我摇晃着她的肩膀，“说话啊……”

“对不起……”带着水汽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放开了她的肩膀……我踉跄着后退，难道说你这样做是因为……

“杀了我吧……”果然啊……刘烟你……我一步步后退然后瘫在了床上，缓缓的闭上眼……

刘烟，你做的这些就是要人怨恨你，你想消失对吧，你一直都想消失，却因为答应了那个人不能自杀，所以你就……你想借助皈梦的手却被她看穿了……刘烟啊！你个傻瓜，傻瓜傻瓜啊……

“刘烟，你知道吗，他在哭……”

“谁在哭？谁？”

“在你上方的灵魂，他一直都在哭……”

“我上方的灵魂……难得说，垣……是你吗？是你吗？”

……………………

我用力的闭上眼，刘烟，他哭的很伤心，他说你答应好他的，要好好的……可是你失约了……刘烟啊！你的故事我等着有一天你会说给我听，还有你和皈梦的事情，都要说给我听……

皈梦对这窗外皎洁的月亮轻声说，“刘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

“好好的活下去。”

“啊，你真是多事……”刘烟的眼泪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天亮了，阳光出现了。

刘烟，树林里的那个在雨夜上吊自杀的女鬼还在树林里转悠，你看，她向我们露出了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她说，“都给你……”呵呵，她不知道，她给不了你我。那个她所爱的男子早就在她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那个男子向她要求哪么多，就是要逼她离开自己，他不想拖累她啊……可是，错过去的解释就算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解不开了，她错过了他，错过了一生，那就是永远不再相交的错过……她离不开那片树林，她每天都在说，“都给你……”可是她不明白啊！她一直都不明白，他所要的只是要她好好的……

“的确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刘烟坐在书桌前看书，我躺在床上安静的听歌。

“是啊，很悲伤的故事。”皈梦提着大包的行李站在门口，微笑的说。

“你怎么来了？”我跳下床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啊，我们的宿舍没有人住了……”她看着刘烟，声音脆生生的。

“所以，你就向学校申请说要来找老宿舍的人，就搬来了，是不是？”刘烟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过身来问。她脸上有些莫名的阴影。

“呵呵，你真了解我。”皈梦笑的一脸桃花。

“那你准备睡哪里啊？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了……”我能看到刘烟脸上的青筋在跳舞。

“跟你睡啊，亲爱的……”

“滚去死”

我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很灿烂。

刘烟，皈梦，未来的路还很长，能跟你们一起走，我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