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请来了洛阳城里最好的大夫,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但还是没能够将步老夫人救醒。照大夫所说步老夫人年势已高,舟车劳顿已经非常疲倦,再加上受了惊吓,所以昏迷不醒。对于大夫的解释,我基本赞同,但我始终觉得步老夫人最后的大叫,并不仅仅是惊恐,似乎还有点惊喜。
“难道步夫人看出了什么?难道尸体真的不是烟姐?”我心中一阵狂喜。虽然和步非烟相处甚短,但我觉得自己对步非烟有着异常深厚的感情,所以我一直不能接受她业已死去的消息。而且我在尸体上始终没有找那个黑色十字架,所以心中一直残存着一丝美好的愿望。如今步老夫人叫声中的惊喜似乎能进一步证明我的推断。
“我必须马上去见武公业,他是唯一一个能揭开烟姐生死之谜的人。”
好不容易挨到辰时,我交代春桃和夏荷好好照顾步老夫人,自己就带着小来到洛阳府衙求见太守大人,希望能见武公业一面。
崔太守知道我和小来依约前来,倒是相当客气,寒暄了几句,就让衙役带我去见武公业。衙役领着我和小来径直来到了府衙的后院,来到一间大门紧闭的屋子前。
“武将军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那衙役指了指那屋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公业不是杀人的死囚吗?怎么会待在这儿?”我心中疑惑不定,但还是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点着檀香,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但摆设却有些凌乱,茶具、被褥、枕头洒了一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衣衫破旧,头发凌乱,从背影看的确是武公业。
“老爷,你受苦了,许姑娘和小来来看你了。”小来看见武公业就快步跑了上去,跪在武公业的身边低声抽泣。
“哦,你们来了。”武公业慢慢地回过头,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几天不见,武公业憔悴多了。原本炯炯有神的虎目变得黯然无光,眼窝深深陷了下去,眼珠布满了血丝,眼角犹带泪痕。
“武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我迫不及待地问,心中充满了期待。
“是我打死非烟的!是我打死非烟的!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显然我的问题触到了武公业的痛处,他闻言异常地激动,突然狠狠得拍打自己的头,甚至重重地把头往地上撞。
“老爷,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小来紧紧地抱住武公业,防止他伤害自己。
“走开!走开!”武公业双手一挣,甩开小来。武公业是习武之人,本就天生神力,而小来身体瘦弱,他哪里禁得起武公业这下子。所以小来一下摔得老远,头重重地敲在桌子腿上,鲜血淋漓。
“武公业,你冷静一点。你打死的那个真的烟姐?你没有看错?”我见状大叫,虽然我没有少林派狮子吼的神功能令人神清志明,但我的嗓门至少能让武公业冷静下来。
果然武公业停止了疯狂的扑打,直直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武公业突然站起来,快步地向我走过来,眼中充满了怒火。
“你要干什么?”我一下子被武公业的举动吓怕了,下意识地向后退。但退了几步就碰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武将军,你要干什么?冷静一下?”我大叫,声音中明显带着强烈的恐惧。
但武公业依然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最后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武公业,你放开我。”我再次无助地大叫,虽然我知道这不过是徒劳。
“贱人,你居然和别人偷情,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我感到双肩一阵剧痛,似乎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来人呀!来人呀!”我大叫,心里万分悔恨自己的鲁莽。是呀,崔大人明明说过武公业神志不清,我怎么这么大意只带了小来过来。
剧痛让我神志模糊,我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人声鼎沸,许多人赶了过来,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抱了起来,摇着我的身子,低声呼唤我的名字,想把我唤醒,但是我觉得眼皮好重好重,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午时。
春桃、夏荷一见我醒来就赶忙伺候我洗脸,还让人给我张罗清淡雅致的饭菜。但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一方面是因为肩上的伤依然疼痛难忍,另一方面是因为内心的失落。
我本来满怀希望能从武公业的口中找出真相。但真相是如此地难以接受,因为根据武公业的陈述,步非烟真的死了,是他亲手打死的。虽然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的陈述未必可信,但若不是武公业亲手打死了步非烟,他怎会因为伤心而痛苦不堪。看来,烟姐真的死了。即使我再不想接受,这也是事实。
我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午后时分,太守崔大人前来看我。年轻有为的崔大人依旧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但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疲惫。
今天是烟姐出殡的日子,虽然有着诸多疑团,但因天气渐热,尸体不耐久置,也只得先入土为安。我和步老夫人都昏迷不醒,所以今天的丧事都是崔大人帮忙办理的。崔大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将烟姐的后事料理地妥妥当当。
“崔大人,真是辛苦您了!”我对着崔正勉强一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许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便。”崔正温柔地安慰我,不知是有意无意他那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感到莫名的温暖和安全。
他是那么细心体贴,他察觉到了我心中的难过和伤心,虽然那句“节哀顺便”是那么普通,但我的心却是暖暖的。从知道步非烟死讯的那刻起,我一直扮演的是一个强者的角色,料理后事,调查真相,安抚六神无主的下人。但是我心中的痛苦又有谁了解,谁关心!我实在好累,我也需要别人的安慰,但我从没有想到第一个安慰我的人居然是他。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不,我怎么可以对他动心!我怎么可以对不起谦!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从他的双掌中把手抽了出来。
“哦,对不起,许姑娘。”崔正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礼貌地道歉。虽然他很善于掩饰自己情绪,但我清楚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伤心和失望。
“没关系。”我礼貌地笑笑,岔开话题,“不知道大人将如何处置武将军?”
“武公业杀死发妻步非烟,证据确凿,应判死罪……”说到这里,崔正沉吟了片刻,继续说,“但武将军曾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我已经请示刑部,希望能从轻发落。”
“让崔大人费心了。”我挣扎地站起身来,朝催正敛裾施礼,“武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而且如今也神志不清,望官府能网开一面。”
“在下定会尽力而为,许姑娘放心。”崔正边说边上前扶住我,结果不小心碰到我的伤处。剧痛让我脚步不稳,差点摔到。崔正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我。
“对不起,许姑娘。”崔正把我扶到床边,满脸歉意,“是在下考虑不周,没有派人保护姑娘,等在下带人赶到,姑娘已经被武公业所伤。”
“昨天是大人救了小女子?”我回忆其昏迷前那双扶住我的大手,那温暖的怀抱,顿时觉得脸一阵发烧。
“确是在下,若有冒犯,请姑娘见谅”崔正边道歉边躬身作揖,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眼中的款款深情。
我的心又是一动,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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